怀着一份煎熬,他细心给她处理好伤口,便从她身旁坐下。
他愤然地踢开身前石子,道:“马已经跑了,你先歇会再徒步回去,或等等看可会有马车路过。”
陆漪虚弱地应了声:“嗯!”
柳寂淮看了看她,想到自己身上有她最喜欢吃的糖粒,便拿出来打开,执起一粒糖递到她嘴边:“张嘴,给你补补。”
陆漪乖乖张嘴,将糖粒含过去。
柳寂淮瞧着她,忽然问道:“怪我么?”
陆漪道:“不怪。”
柳寂淮闻言稍顿,随即道:“其实你对我也挺好的,似乎挺在意我,你真没想过要离开他,跟我在一起?”
陆漪默了瞬,道:“你是我的生死之交,亦是恩人。”
柳寂淮要继续喂她吃糖的东西动作顿住,他问她:“你对我好,在意我,就是因为这些?”
陆漪睁开眼:“抱歉,我的心里只能装下他。”
柳寂淮将糖粒塞到她嘴里,坐在一旁的他,身上难掩失落,不由又问:“若没有他,你会选我么?”
陆漪道:“若没有他,我活不下去。”
柳寂淮闻言不由又握紧拳头:“你说的话,还真令人伤心。”
陆漪看着他,道了声:“对不起。”
话罢,她吃力地站起身,打算赶在杨寻瑾回府之前回去,却又被他拉住,她便看向他。
柳寂淮站起身瞧着她:“抱抱我。”
陆漪看着眼前少年浑身落寞的模样,不忍拒绝,却又觉得不该抱,便道:“男女授受不亲。”
柳寂淮道:“你觉得我们之间的亲昵还少?”
陆漪道:“以前都是意外。”
然而柳寂淮不打算接受她的拒绝,直接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他道:“我已无所求,不过只是要抱一下而已。”
自从意识到自己对她的心思,他越发难以压制这份情意。
尤其是得知杨寻瑾在折磨她后。
他不由搂紧她,根本不愿意放她走,他不想她受苦,也不想就此放弃她,只想让她嫁给自己。
他又问:“真的不考虑我?”
陆漪叹气:“抱歉。”
柳寂淮更紧了紧臂膀的力道,眼眸微动间,他忽然道:“我觉得抱一下不够,还要再亲一下。”
话罢,不给她反应,他直接亲上她的脸。
陆漪拧眉,欲推他,这时忽地传来几下颇具节奏的拍掌声,她心里狠狠咯噔了下,立即推开他回头看去。
见到将双手负回身后,缓缓走来的杨寻瑾,她不由失色。
他不是入宫了?
杨寻瑾站定瞧着两人,脸上含着从未有过的深笑:“还真是郎情妾意的一幕,让人看了,不忍打扰。”
陆漪马上朝他跑去,柳寂淮想拉已是来不及。
陆漪急切地拉住他的手,解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误会,我正要马上回去。”
他这阴阳怪气的笑容,让她觉得前所未有地瘆人。
杨寻瑾瞧了瞧她身上的血,以及额头被包扎好的伤口,眼底毫无其他波动,他倏地搂住她,直接将她死死地扣着,脸上明明是风淡云轻的,手下的力道却有直接勒死她的意思。
陆漪本就虚弱,登时便觉得喘不开来气,脸色越显难看。
杨寻瑾不顾她的感受,对她道:“你又在骗我,又在背叛我,你之前说的话,全是在耍我。”
说着,他的眼里蹦出狠戾,渐渐变红。
陆漪吃力道:“我没有。”
杨寻瑾咬牙厉声道:“我都看见了,你还说没有?你怎么敢跟别人相恋?你怎么敢跟别人走?”
她怎么可以离开他?
她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要和他生孩子,又怎么可以离开他?
他的眼里划过一丝隐蔽的伤痛,揉碎到滔天的愤怒中,令人无所察觉,甚至他自己也察觉不到。
陆漪想再解释,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若她直接说是柳寂淮强行带她走的,他定然不会放过柳寂淮。
她便急道:“我真的没有和他相恋,也没有要跟他走,你相信我。”说着,她就不由慌乱到湿了眼。
现在的他,实在太不对劲。
杨寻瑾又笑了,只是那笑,让人看着,只有恐惧,他越笑眼睛越红,红得可怕,红得仿若随时要发狂。
他忽然拉着她旋了个身,从她身后搂住她。
他贴着她的耳伴,幽幽出声:“我再也不会相信你,私自与别的男人出逃,我要让你看看代价。”
他的声音落在陆漪耳里,宛若一道惊雷,一道魔咒。
他的语中,透着入骨的杀意。
她睁大眼睛,立即问他:“你要干什么?”
这时邱忻领着人追了过来,杨寻瑾瞪着通红的眼,喝声吩咐:“给我抓住那不自量力的小子。”
邱忻得令,立即跃起由柳寂淮的身后落了地。
他带的人四散开来将其围住。
柳寂淮倒是不慌,只嗤道:“我就是在与陆漪相恋,就是要和她私奔,像你这种人,她清醒过来,离开你是必然,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浑身哪里像是一个正常人?”
陆漪大声道:“你不要说话!”
听着柳寂淮的话,杨寻瑾眸中越显猩红,他低头瞧着陆漪:“我是因你才变成这样,你还嫌弃我?”
陆漪摇头:“我没有嫌弃你,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但柳寂淮忽然又道:“堂堂一个国师,你看不出来吗?她对你说的每句好话,都是因为怕你。”
陆漪不由吼了起来:“你不要说话!”
杨寻瑾看着陆漪满身的慌乱,哪里瞧不出她想护着柳寂淮,越是如此,他眸中之色越显狂乱。
他忽然低吼:“给我把他乱棍打死!”
他不仅眼睛红得可怕,如玉般的俊脸亦是一片红色,压制不住的疯狂与愤怒,让他陡然变成比厉鬼还要可怕。
他根本已经疯了魔。
陆漪看着脸红脖子粗的他,不断摇头:“不要!”
杨寻瑾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笑得癫狂:“来,好好看看,看看他怎么死的。”
陆漪挣扎着:“不要让他死,不要!”
但如今的她,就算是挣脱柳寂淮都难,何况是杨寻瑾。
邱忻领着人在试图抓住柳寂淮,以柳寂淮的轻功,自然不是这些人想抓就能抓,他跃起躲开。
陆漪大声对他道:“你快走!”
柳寂淮才朝她看一眼,邱忻就在空中翻了个大跟斗,从他身后落地,毫不停顿地抬手去抓他。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在朝他围去。
然而柳寂淮依然能平地迅速飞起,躲开他们。
他再看了眼心甘情愿重新回到杨寻瑾身边的陆漪,打算往北离去。
他对自己的轻功有自信,想甩开邱忻他们自然轻而易举,然而这时杨寻瑾忽地踢起一颗石子接在手里朝他掷了过去。
那颗石子的速度胜于柳寂淮的轻功,直接击中他的腿弯。
柳寂淮摔倒在地,吃了个狗啃泥,邱忻迅速过去将他反剪,令其不能动弹,其他人紧围着持刀相向。
陆漪见了,慌得要过去,但被杨寻瑾控制着动弹不了半分。
杨寻瑾迫不及待地吩咐下去:“快打死他!”
他的声音几乎是吼着,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一个人死,他老早就想要柳寂淮死,如今更是想要到发了疯。
这个人必须死!
柳寂淮趴在地上试着挣扎,却挣脱不了丝毫,从未遭遇这种事情的他,只觉得屈辱万分。
他清秀的俊脸,涨红得厉害。
邱忻死摁着柳寂淮,吩咐其中两名手下找来厚实的长棍,就一下接着一下往柳寂淮身上打。
陆漪急出眼泪:“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话语间,她越发疯了一样挣扎。
杨寻瑾轻巧地紧锢着她,任她如何用力,也翻不出他的怀抱,甚至动都不能动一下,只能眼泪越流越凶。
她便回头哭着求他:“不要打他,我求你不要打他,我真的没有要和他跑,我们是清白的。”
他置若未闻,只掰回她的脸。
他一字一句地凶狠咬出:“好好看着他如何死的。”
陆漪使劲摇着头:“我求你,如果你非得泄愤,你打我,你杀我,你放了他,我求你放了他。”
眼睁睁看着在那长棍的重击下,柳寂淮蓝白色的衣服上已经渗出血,她越发哽咽得厉害,声音也跟着破碎。
她不由哭得跺脚,声音拉大:“我求求你啊!”
后来她想到什么,忽然又急切地说道:“是我的错,是我非得逼他带我走,是我求他相助,因为我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才求他,他只是好心帮我的人,他是无辜的。”
杨寻瑾忽然瞪眼喝道:“给我闭嘴!”
话罢,他转而捂住她的嘴,又厉声吩咐下去:“给我打,用力狠狠打!”
听到他的声音,那两名手下便越发用力。
厚实的长棍一下下重重地砸在柳寂淮身上,带出沉闷的声响,落在陆漪耳里,简直比催命符还要可怕。
她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不断落着泪:“唔唔唔……”
满头冷汗的柳寂淮,起初还死死地咬着牙,下定决心死也不求饶,后来,他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
他趴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神志越来越不清。
杨寻瑾贴着陆漪的耳朵:“你看看,他马上就要死了,死在乱棍之下,死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之中。”
陆漪的脸上毫无血色,脑袋疯狂摇动着:“唔……”
她滚烫的泪不断落在杨寻瑾的手上。
杨寻瑾继续道:“你看看他身上那些生生被长棍砸出来的鲜血,你说,会是他死得惨,还是前世的我死得惨?”
他果真是曾惨死之后,来要债的厉鬼。
由里到外,毫无人性。
陆漪泪流满面地盯着柳寂淮,瞧到他本抬起的脑袋趴了下去,便更是急得跺脚不止:“唔唔唔……”
重棍仍在密集地往柳寂淮身上砸,砸得他血肉模糊。
砸得他气息越来越弱。
杨寻瑾的手下就如他一样无情,就好像棍下不是一个人,他们落棍时,始终面无表情,俨然是个刽子手。
杨寻瑾忽视怀中人的崩溃,望着那惨烈的一幕,他勾起嘴角。
邱忻站在一旁看着公子那抹诡异的笑,不由打了个寒颤,就连他,也觉得公子越来越不像个人。
可他并不能做什么,只能服从。
杨寻瑾没再出声,被紧捂住嘴的陆漪连哭声都发不出,周遭便寂静得只剩棍棒重砸肉.体的声音。
如此的情形中,时间似乎尤其漫长,透着令人窒息的残酷,那是一条生命在不可逆转地流失。
一棍接着一棍抬起,直到邱忻探过柳寂淮的鼻息,示意停下。
他过来禀报:“公子,他死了。”
陆漪闻言,哭得血红的瞳孔陡地睁得更大,随即失了所有力气,这时杨寻瑾也终于放开了她。
她踉跄地扑到已经毫无生息的柳寂淮身边,颤颤抬手去碰他。
她试着唤他:“柳寂淮……”
然而她才刚握住他冰凉的手,杨寻瑾就大步过来将她拉起拖走,她疯狂挣扎着哭喊:“你放开我!”
虽说终于令柳寂淮惨死,杨寻瑾仍旧不满于她对柳寂淮的在意。
他紧拉着她,不容抗拒地将她越拖越远。
邱忻叹了口气,带着手下跟上。
随着他们的渐行渐远,一身玄色劲装的银欢由颇远的一棵树后走出,他负手缓缓行过来,看着他们的背影。
后来他又看向地上一动不动,只有血流蔓延的柳寂淮。
杨寻瑾将陆漪拖上大路,恰张陆驾了马车过来,杨寻瑾把陆漪往马车上推,她如何也不肯配合,他便将她抱起扛了上去。
陆漪胡乱挥舞着手脚,哽咽着嘶叫:“你放手!”
杨寻瑾将她扔在座子上,迅速由她身旁又捂住她的嘴,她不断晃着脑袋,俨然是已经彻底崩溃。
她泪如决堤,大有将眼泪流干的意思。
他死盯着她:“很绝望是吧?为了柳寂淮?”
陆漪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更不想听到他的声音,她想走,想远离这个魔鬼,想回到柳寂淮那里。
她一边摇头痛哭,一边挣扎,反被他更死地控制住。
杨寻瑾睁着仍红的眼,似乎在欣赏着她的情绪:“瞧瞧,柳寂淮死了就是不一样,我从未见过你如此痛苦。”
陆漪朦胧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
他又是在报复她!
拿别人报复她!
杨寻瑾另一只手替她拭着怎么也擦不干的泪,看着她一眨不眨,几乎是在瞪着他的泪眼:“怎么?恨我?”
陆漪自顾流着泪,目中只有刻骨而死寂的绝望。
马车在平稳地往沂都驶去,杨寻瑾始终紧锢着她,品尝着她生不如死的情绪,无论她如何崩溃,都无动于衷。
陆漪出来得快,被带回去得更快。
到了国师府,杨寻瑾又将她拖下马车。
她宛若失了所有魂魄,惨白着一张脸,任他拉扯着进入国师府往归惜苑去,几次差点摔倒。
胡一栀迎面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她见陆漪额头有伤,身上有大片的血迹,脸上看不到血色,甚至看不到丝毫生气,便惊得睁大眼。
她立即跑过来:“陆姐姐!”
邱忻及时挡住她,斥道:“你别再添乱。”
胡一栀推着他,急道:“你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