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为他瞥了那一眼,才给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助长了底气。
便让他们以为,秀女被遣散,皇上也是愤怒的。
不然,他们又岂会闹的这般厉害。
可如今人家翻脸不认,一顿羞辱,谁脸上还有光彩。
他们欺负皇后?
那也得看他皇上的脸色啊。
可又能如何,
这回就当是他们看错了吧。
“咱以后还是长点脑子吧,瞧瞧那韩侍郎和王尚书,今儿怎就没见其人影,早朝退后,溜得比兔子还快,八成早就知道这事落不到好。”
很少有人知道,韩侍郎和王尚书,是上过当的人。
没人答话,
心里苦。
新皇的脾气还没摸准,怕还有的熬。
**
满天繁星,挂了一轮明月。
嚷嚷了大半日的凤阳宫门前,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陈渊脚尖转了个方向,一回头就在白池初眼里看到了璀璨的星辰。
未等陈渊开口,白池初便轻轻地依偎在了他怀里,软软地唤了声,“皇上。”
面上有激动,有感动,也有崇拜。
在陈渊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臣子的那一刻,白池初看着眼前的那道背影,突然觉得他要比往日高大伟岸了些。
除了那张脸,白池初头一回在陈渊身上,看到了旁的可取之处。
他护了她。
“应付不来,就该让人来找朕。”陈渊抚上了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你是皇后,该知道除了朕,没人能为难你。”
这话换做平日,白池初定能听出别扭来。
可当下她听不出来。
也没再去想,这么大的事,就算她不派人找他,他也应该早就知道。
“早点歇息,朕走了。”陈渊松开了她,没说要进她的宫殿里坐坐,也没有让她跟他回去。
白池初站在那,看着陈渊离去的背影。
他定也是听到了的,她说的那句,她给他生孩子。
白池初想起了倚瑶的话。
“皇上。”
白池初又唤了陈渊。
陈渊脚步都跨过门槛了,又顿下来,停在了几段台阶处,回头看着她,耐心地问她,“怎么了?”
温柔的语气和脸色,给了白池初勇气。
“臣妾送皇上。”
白池初在陈渊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了他身边。
陈渊并没有拒绝。
直到白池初到了跟前,才转过了身。
宫墙再高,也挡不住夜里的星光,两人并肩而行,头顶上的月光洒下,混着昏黄的灯火,朦胧中添了一层暖意。
陈渊负手背在了身后,并未像之前那样,主动去牵白池初的手。
走了一段,袖口便被人牵住。
“皇上,你看那天上的月亮,是不是有一道门?”白池初说完,又轻轻拽了拽。
陈渊顿足,顺着她的视线,抬了头。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月亮,祖母告诉我,那月亮上有一道门,只要有缘人瞧了,那道门便会打开。”
陈渊的眸色突然凝住,缓缓地移到了她脸上。
“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吗?”白池初卖乖的看向了陈渊,仰望的眼睛里映入了皎皎月色,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晕。
“什么?”
陈渊的喉头滑下,移开了视线,跟着她一同仰了头。
“里面有一位很美的仙女,会冲着你微笑。”白池初提了脚步,脸色显出了些许遗憾,“不过,我一次都没有看到。”
“祖母说我不是有缘人,皇上看到过吗?”白池初问陈渊。
转过身才发现陈渊的脚步并没有跟上来。
“皇上?”
陈渊收回目光,跟了上来。
“走吧。”
“皇上瞧见了?”白池初追问。
“没有。”
陈渊的脚步渐快。
白池初并不知道,苏太妃死的那个夜里,月色也是这般皎洁。
白老夫人抱着惊吓过度的陈渊,明月正好挂在房间的窗台上,“你瞧瞧,你娘在那里头冲你笑呢,她一点都不吓人,她还是那么美,像仙女一样。”
陈渊看到了。
看到了白池初所说的景象。
眼前的血色随着那轮明月,渐渐地冲淡,陈渊的眼里才开始慢慢有了神色。
才敢走去他娘的身边,趴在她身上哭。
很多年过去了,他再瞧,什么都没有。
倒没想到,白夫人用了同样的谎言,再去诓了人。
**
正殿内,王嬷嬷早候着了,所有的洗漱用品都备了两份。
她知道皇上一去,娘娘多半会跟着回来。
娘娘那性子,恐怕也就皇上能震的住。
娘娘出嫁的前一日,老夫人见了皇上,她也在场。
“那丫头的性子,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你要是逆来顺受,什么都依着她,她八成以为你好欺负,压根就不会看你一眼,要想让她上心,就得先降住她,等她吃了瘪才会对你另眼相看,皇上也别怨我老婆子偏心,要为难皇上,实属这汴京城除了皇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能降得住她的人。”
“老婆子跟前也就只有这么个姑娘,皇上就担待些。”
皇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点了头,“老夫人放心。”
王嬷嬷忆起这事,便叹了一声,那白老夫人一双眼睛当真会看人,换做第二个,还真是拿娘娘没办法。
在安王府也就罢了,进了宫都成了皇后了,娘娘竟还在想着避孕。
白池初身中相思粉的第二日清晨,陈渊就找了王嬷嬷,“去查查白姑娘身上的香贴哪来的。”
王嬷嬷去查了。
滢姑和倚瑶似乎都不知道,那便是白姑娘从白府出来前,就已经悄悄备好了。
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连避孕的法子都想好了。
后来陈渊对白初次说的那句,“是你先勾引本王的,不是吗?”也是意有所指。
说的不是她身中相思粉后的媚态,说的是她的本心。
就算她没有中相思粉,她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勾引他,让他要了她。
陈渊夜里的瞌睡一向很浅。
新婚当晚,事后白池初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贴了香贴,似乎还不放心,又在枕头底下放了一个香囊。
第二日那个香囊就被陈渊换出来,给了王嬷嬷。
“查查是什么。”
实则不用查陈渊都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不愿意同他生孩子。
但他不能没有孩子。
陈渊是什么人。
就凭他篡位这件事,大伙儿也知道,他绝不简单。
一件事情能隐忍十几年,硬是将自己的一颗野心,伪装成了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
心思本就深不可测。
若他要算计一个人,愿意去算计一个人时,必定是成功的。
他清楚白池初是什么样的人,甚至比白老夫人更了解。
他见过白池初的次数不少,但都谈不上美好,多数都是她与不同的男子纠缠不清。
第一回 ,是他自己,她给了他一颗糖,说要当他媳妇。
第二回 ,是在东宫的那颗榕树下,先皇寿辰,他进宫贺寿,白池初对太子说的那句话怂恿的话,他听见了。
第三回 ,元宵夜,桥东底下的十几个公子爷,太子为了她打了一架。
第四回 ,皇宫,前两任太子为她争风吃醋,她却丝毫不在意,谈论起了其他男子的美貌。
第五回 ,在胭脂铺子下的那个暗室里,倒在她表哥怀里,谈婚论嫁。
她是他见过,最不懂何为端庄的女人。
但从见到她腰间挂上的那枚玉佩开始,他便知道,这个人同他扯上了一辈子的关系。
他必须得负责。
斗智斗勇也罢。
不论是用什么手段,有多无耻。
他都得先让她规矩安分下来,同他好好过日子。
**
两人前后洗漱好,陈渊坐在床沿上等她。
沐浴后,白池初发丝还未干透,艳红的兜儿外披了一件薄纱,妩媚撩人。
瞧陈渊正看着她,白池初便主动偎了过去。
她的人生目标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想要孩子,
想要被皇上独宠。
陈渊的指腹蹭了蹭她的青丝,留了些水雾在指头上。
“擦干了再睡。”
陈渊从她手里轻轻地抽出了胳膊,取了条布巾回来,再让她转过身。
白池初斜坐在床上,陈渊一根一根地替她擦着发丝。
红蜡燃了一半,陈渊才停了动作,“好了。”
白池初看着他,面上含了几丝以往未有的娇羞,娇娇柔柔地唤了一声,“皇上。”
“今儿你累了,歇息吧。”陈渊却没接招。
作者有话要说: 陈渊:宝贝儿,别气哈,朕虽然居心叵测,还不是想让你安分点。
白池初:......(磨牙中)
陈渊:其实,这还没结束。
白池初:陈渊!你给我等着。
第50章
陈渊没如白池初的愿,
没同她生孩子。
只是轻轻地揽她入怀, 气息散在她的后劲, 白池初悬吊着半颗心, 难得失了眠。
夜半才睡着。
醒来时床上又只有她一人,被褥盖在她身上没有丝毫凌乱,明显是被人掖过被角。
白池初坐起来, 晃了半天的神。
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渊昨儿没碰她?
怕她累?
鬼才信。
那几夜, 她回回求饶, 说自己累了,也没见他体贴过她。
白池初起了个早。
王嬷嬷还没来得及进去,白池初自个儿便出来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王嬷嬷又赶紧扶她进去。
后殿白池初一搬走, 滢姑, 倚瑶还有南枝,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凤阳殿, 昨儿夜里她跟着陈渊走。
说是送他。
送到后殿了, 白池初也没说要回去的话, 直接住了下来。
“皇上用过早膳了?”白池初问。
破天荒地, 王嬷嬷听到白池初主动提了皇上, 头上的梳篦明显地顿了顿,“皇上卯时就起了,这会子人已经去了前殿。”
白池初愣住。
难怪了,起的那么早,每回她醒来, 都瞧不见人。
用过早膳后,白池初也没提要回凤阳殿的话,反而问了王嬷嬷,会不会煲汤,她想去前殿看看皇上。
王嬷嬷这回乐了,
娘娘总算是开窍了。
王嬷嬷立马让屋里的丫鬟去了一趟御膳房。
很快便带回了一罐子汤。
王嬷嬷将汤罐子递到她手上,免不得又想起了前几次的经历,“等娘娘回来,奴才再让人备一罐给娘娘。”
白池初说不用。
太阳的光线擦着红柱倾斜而下,前殿高公公立在门前,身形微躬,两只眼睛却囧囧有神。
一抹浅粉的身影从那拐角处一出来,高公公的眼睛就瞟了过去。
待看清是谁后。
突然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日头。
没打西边出来啊。
“娘娘今儿怎的过来了。”高公公瞧见她手里的汤罐子,热情地替她让了路,“娘娘这汤来的正合适,皇上才下早朝,指不定就馋这一口呢。”
这话简直贴在了白池初心口上,进去时,白池初的心情不错。
从进宫到现在,白池初从没进过前殿。
进去之后才发现,实属没有什么看头,太空荡,比起后殿,里头的气氛,莫名地让人发憷。
白池初手里的汤罐子直晃荡。
龙椅上的人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皇上。”
白池初刚好立在他跟前行礼。
“起。”陈渊看着她,颇有些意外,眼皮子掀起又落下,随口说了一声,“皇后今儿有空来了。”
待白池初望过去,就只看到陈渊在批阅奏折。
“臣妾今儿给皇上送汤过来。”白池初走上前,将汤罐子放在了御案旁的木几上。
揭开了盖儿,盛了一碗给他送到了跟前,“皇上尝尝。”
陈渊,“嗯。”了一声,并没有接碗。
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白池初站了一会儿,见他没动,又轻轻唤了一声皇上,见他抬头,白池初脸上的笑容如当下的春风,明媚亮眼的很。
“待会儿凉了。”
陈渊这才端起汤碗,浅尝了一口刚要放下,白池初突然伸了手,水袖在那御案前一荡,袖角的一朵金兰,擦着陈渊的手背,轻轻滑过。
不徐不疾。
却能勾人心痒。
“皇上还要喝吗。”白池初凑近了问他。
陈渊的手指头在那御案上一点,就在白池初以为自己要成了,缓缓朝着陈渊靠过去时,陈渊的身子突然又转了个方向。
“不用。”
白池初的脚跟生生颤了两下,才稳了下来。
脸上被臊出了两团红朝。
“皇后若是闲着,便去御花园里逛逛。”陈渊的语气很轻,似是在哄着她,却没抬头再看她。
赶人了。
白池初从不知何为失败,往儿只要她轻轻一勾手指头,跟前便能围过来一堆人,今儿算是头一回碰了软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