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贴身丫鬟——七月闻蝉
时间:2020-04-21 09:10:15

  宋景和冷笑,一脚踹开门,把人往床上一丢,从袖囊里取出一捆红绳。
  “你偏要惹我,却也不记打,我也是实属无奈。”
  十安被他死死按住,这一回跟书房当中不同,他是将十安绑在了床上。如同一只被摊开来的青蛙,扑腾了一会儿人总算清醒了。
  如此清醒才察觉事情不对,十安张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你当我是什么?”
  宋景和低头怜悯地瞧了瞧她这副惨样,却道:“我要出去一趟,晚间若是没有回来,你便自己想办法。”
  十安顿觉天崩地裂了。
  他掸了掸衣袍整理衣冠,清隽的面上神色淡然,不过重新系宫绦时手有些乱,似乎藏了心事。
  ……
  他要去的是平湖县的一处钱庄。
  算起来那也是陈家以前的旧产,里头应当有个二掌柜叫刘登宝。昨儿放火时不经意得了个消息,要不然也不至于手下慢了一瞬叫人逃了。
  当年的事情兜兜转转大半失真,可宋景和心里的弦轻微一颤。
  钱庄里早上时分人不多,二掌柜在后院查账,听见有人要见他时直接摆手拒绝。他穿着一身褐色的褂子,头戴四方巾,生了两撇山羊胡须,精神矍铄。
  早起抽了袋旱烟,盯着账房里头一大桌子帐,语气都不耐烦。
  “也不瞧瞧什么时候,见什么见,饭都没吃呢!”
  伙计见状递上一张纸,继续道:“这是门外那位让小的交给您的。”
  他勉勉强强展开一看,渐渐的开始察觉不对劲。
  “这是个多大的人让你交给我的?”刘登宝问。
  “估摸着十七八岁,生的斯斯文文一公子,如今正在咱们那前厅等着呢。”
  他眼一瞪,丢了烟袋子就道:“带路,我要去会会他。”
  这年头妖魔鬼怪层出,刘登宝要眼见为实。不过见到宋景和的第一面他已有五分相信,容貌这是天生的,气度这是后天养成的。当初陈家的大姑娘嫁的正是英国公府,家事显赫,出嫁时隔壁县都知道了。想他这样的老仆也吃了一杯喜酒。
  后面的事不方便说,等他被放出来就好多年不曾打听到陈家大姑娘的消息了。
  陈家出事那天自己顾念这往日的情分上门去,大公子早就跑了,可怜一家人的老宅子因为失火,人进去出来的少。
  他叹了叹,宋景和先问候了一声,道:“老先生在此已经多年,在下冒昧前来另有其他事情想打听。知晓老先生事情忙,叨扰您一盏茶的公府即可。”
  他语气温和,眼眸含笑,第一眼看着绝大多数人大抵都会认为他是个好相与的男人。
  宋景和写给刘登宝的纸条里,内容是当年陈家的详细。
  刘登宝是多年的老人,当然清清楚楚。
  “我姓宋,母亲原是北边这儿的人。好多年不曾回来,却跟儿提时的我说了无数遍。我这番往北去,路过这儿,其实是想打听一些事情。”宋景和半阖着眼,轻描淡写道。
  他生的就清贵,这么说刘登宝也就点点头,坐在了宋景和对面。
  看他这动作,宋三少爷心里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道:“当年陈家虽然败落了,可一朝一夕之间居然就没了,当中如何老先生知道吗?”
  问的如此直接,没有打太极的功夫,刘登宝嘿嘿笑了几声,虚点着他道:“看来宋公子是专门为我这个老骨头而来。”
  “其实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么些年来不止宋公子一人来找过我。不过我这儿也没什么可挖的,毕竟人上了年纪记忆也不大好。”
  刘登宝低头想了想,道:“你问陈家,我只记得当初陈家那一场大火,老爷跟夫人都葬身其中。老宅烧的精光,如今宋公子要去怕是什么也寻不见了。”
  “没了吗?”宋景和笑问。
  “没了。”
  他微微笑道:“年纪大了,记性确实不好。不过你总该记着自己的主子是谁。”
  宋景和睁眼,秋水眸子里一片冰冷:“这里当初也是陈家产业。”
  他轻轻一叹,起身迎着晨光走到外面,钱庄的匾额上写的是沈记钱庄。
  刘登宝如今的主子正是沈家。
  “今儿你要好好记着。”宋景和转身看着他,“你既然不肯说,等他日我全部知晓了,我再来拜访您一会,祝老先生健康长寿,多加保重。”
  人群汹涌,宋三少爷穿梭其间,昨儿在小破庙里遇见那人被火烧毁了一大半的皮肤,连嗓子也叫浓烟熏哑了。这回刘登宝说陈家起火,他两相一联,觉得两者兴许有极大的联系。
  思绪一滞,肩叫人一拍。
  宋景和下意识皱眉,默了默扭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庞。
  他穿着湖蓝绸的直裰,头戴小冠,唇红齿白,姿容秀美,阴柔的有些许过了头。宋三少爷不仅一次在心里暗自给他安上假太监的外号。
  尽管这个人是他的同窗——沈兰织。
  ……
  话说客栈这里头,十安被如此屈辱地绑着,不止一次的踹烂床上的枕头。手腕酸沉,她又饿了,故十分难耐。
  相传龙有逆鳞,宋景和的逆鳞如今在十安心目中多添了一片,那就是千万不要碰他的屁.股。
  折腾累了她不敢大喊,歪头闭上眼睛想睡一觉。
  中途尿意来了,几乎泫然欲泣。
  要是宋三少爷再不回来她真的要记恨一辈子,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时她像活过来了一样。不过随即开始暴躁起来,宋景和一直在门口同那人说话,迟迟不肯进来。
  宋景和对热情的沈兰织道:“沈兄等我片刻便是了,我去收拾一番。”
  沈兰芝笑着摇摇头,握着他的手道:“咱们同窗三载,关系非同一般,若是早知你要来,我定然早早就带着家仆在城门口迎接宋兄。”
  “我帮你收拾,无须同我客气。”
  宋景和:“……”
  笑容一滞,他无奈道:“那……”
  “少爷!!”
  十安大叫:“快过来帮我松绑!”
  她憋着喊了一声,声音都带着点哭音。门外两个男人都看过去,隔着一扇门,字里行间惹人遐想。
  沈兰织对他侧目,礼貌地笑了笑,道:“原来你把十安也带了。她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宋景和推开门进去,而后小心将门关上,道,“劳烦沈兄等一等。片刻即可。”
  一进去他便不是笑了,十安眼泪汪汪看他。
  宋景和替她松绑前问:“下次还手欠吗?”
  她摇摇头。
  他这才替她松绑,并道:“沈兰织也在。”
  十安哪有心思管他,一松绑便捂着肚子去方便,宋景和慢条斯理把绳子再收起来,抚平床上的褶皱,看到枕头都被移了位置他感到一丝好笑。
  他转个身忽见十安在解衣衫,中衣贴着前胸,中裤短了些许,露出白皙小巧的脚踝。宋景和微诧:“你做什么?”
  十安换了个短袄,正系着系带,不解道:“你不是说沈公子也在吗?”
  “我都一天没换衣裳,总觉得出味道了。”
  她不大好意思。
  视线里宋景和看她眼神渐渐不对,十安挑着眉,手上动作渐停,好奇道:“你要不要也换一件?”
  宋景和阴恻恻笑着,言辞极轻极缓:“你说的对。”
  他翻着十安的包裹,给她挑了一条秋香色的百褶裙,搭着她茄紫色的短袄,说不来的老气。
  “穿吧。”
  “怎么不穿?”
  十安犹豫,照理说她也是个有些许审美的人,这样的穿,她只见过上了年纪的妇人。
  宋景和:“要我帮你?”
 
 
第38章 
  沈兰织见到十安之时已经等了一会儿,这会子他的仆从也到了, 几个人一行去了沈家的宅子。
  路上十安站在宋景和身后, 低头看着裙边,总觉得招人议论, 不觉一头撞到了宋景和的后背。她抬眼瞧见他扭头,眼里俱是警告之意。
  他分明是在笑, 可莫名夹杂着寒气。
  沈兰织家中行商,如今只说是在平湖县小住, 等忙过了这一季再去书院。
  “听说你回了南都, 我那时竟也找不到机会同你说几句话。”他打开扇子一边走一边道。沈家在这儿的宅子是三进三出, 里头只住他一个主人,丫鬟仆从也不多, 看起来稍显空旷。入门的前院种了几棵垂丝海棠,如今入夏已经过了花期。倒是墙上的紫藤开的茂盛, 蝶飞峰绕, 颜色素雅。
  “当初在书院谁也不知你是英国公的儿子, 那群狗仗人势的东西不知下了多少绊子。等我回了书院定要好好打他们的脸, 大家都是有眼不识荆山玉。亏得我家行商,给我生了双好眼睛, 一眼就看出你气度不凡,绝非乡下的农夫儿子,如今看来果真。”沈兰织自觉运气好,引着他道二院的客房。
  “我当初就看好宋兄,如今你游学, 若是这其中有什么需要尽管来信。作为朋友有什么能帮的上我必然全力相助。”
  他要在宋景和身上投资,如此直白不遮掩,倒也合宋三少爷的胃口。
  他不置可否,反倒是称赞了他宅子里的古木花草。清辉映衬着老宅,他随口问道:“这是新建的吗?”
  沈兰织笑笑道:“非也,只是买了这儿的地皮,重建的宅子,请了北地云氏,建成也不过一年。”
  “听说以前这儿是个陈老的地,一把火烧了干净,上面后几年冒出不少番菊。我头一回看到时就觉得,那是一片金海。商人也图个好罩头,再说这地不贵,小弟便一口气买了下来,前后不过三千两。”他合掌极为满意,说道,
  “那些番菊移平也可惜,是以我便让下人们将其移植到后园子里。只一推开那扇门,就觉得心情好。”
  正说着他带着宋景和走过穿堂,花厅后竟植松柏。
  沈兰织用扇子指着也解释道:“辟邪。”
  “毕竟这里头的人都是给烧死的,当初上梁前请了个老道,说这样好,叫以毒攻毒。”他点点头,“看起来有几把刷子,这几年我这儿什么事都没有,生意还蒸蒸日上。”
  从小路斜插进园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番菊,皆向着阳。风吹过枝干慢慢晃动,比起浪潮来要缓和几分,透着勃勃生机。
  “这玩意儿长得快,一茬又一茬,跟韭菜似得。”
  宋景和伫立良久,轻轻笑开了,手抚上花瓣,也若有所思道:“难为你这样照顾这些花。”
  “做生意的人总要心存敬畏。我沈兰织不敬活人,我敬鬼神。”他忽出此言。
  宋三少爷沉吟半晌,莞尔:“沈兄你愈发可爱了。”
  他抬着下巴,笑嘻嘻道:“说到可爱十安才可爱。”
  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回了神,揣在袖子里的双手拿了出来,怔怔地看着沈兰织,而后涨红了脸,把茄紫色的绸袄往下拉了拉,金色的裙澜微微一晃。
  莫名被人夸,十安挪了挪脚,似乎感受到一道无形要杀人的目光。
  宋景和似笑非笑折了一枝番菊,摇摇头:“她一个小丫头,不是可爱,是可怜。”
  可怜到到处招人。
  男人的同情心有时候就是泛滥成灾,偏生他这个人嫉妒心强。
  丢了那枝番菊到她怀里,宋景和继续道:“这样的丫头人牙子那儿栓了好些个,沈兄若是喜欢叫上人来你府中,定会给你挑个比十安还招人怜的。”
  沈兰织愣住了,睁大眼睛把她好生看了一遍,遗憾道:“十安生的愈发美,可见是宋兄娇养出来的。她若是底子不好,就跟种花似得,种了个丑花摆在跟前岂不是平白生厌?人牙子那里怎会有十安这样的?宋兄说的太简单了。”
  宋景和不愿再这上面跟他聊太多,转了话题,沈兰织那商人脑子转的快,见状附和着。两个人穿过花海,最后停在两座尖尖的小坟堆面前。
  “这儿我立的,也是存一份敬畏。逢年过节我可都是吩咐管家来这儿烧纸送饭的。”
  他点点头,看着碑上的字,缓缓道:“你对陈家知道多少?”
  沈兰织若是想知道,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为他的外祖父外祖母立碑,焉知不是别有所图。宋景和最先就将人划定为坏人,这之后再抽丝剥茧,慢慢的寻求他是好人的细节跟证据。
  沈公子与他同窗三年,至今未能破开他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可谓无坚不摧,让人无可奈何。
  这样直白不兜圈,沈兰织的扇子差点没握住。
  宋三少爷笑开了:“沈兄为人心善,我在平湖县遇见你觉得惊喜,今夜咱们或许能秉烛夜谈,你有多想念我,我一一听你说。咱们别太生分了。”
  对上他那双秋水眸,柔软温润仿若没有伤害,沈兰织下意识却后退一步,低咳了几声而后才拦住他的肩。
  眼见着日头上移,十安觉得脚底打飘。
  宋景和还未回身就听的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快喊大夫!”沈兰织忙道。
  宋三少爷把她横抱着问道:“你家客房呢?”
  “快这边请。”他急急忙忙道,“今日的太阳是不是大了?十安突然就到底,可得仔细着头有没有摔倒,女儿家的摔了头日后可就不好了。”
  宋景和听他絮絮叨叨说这些,心头觉得聒噪,重重敛着眉。
  一路到客房,这里头的布置要比国公府奢华好些层次,挂着的淡紫幔帐过滤了层层光,最后只余下一缕柔和。
  十安紧紧闭着眼,唇上血色淡淡。眼底青黑,可见昨儿也是没睡好,手腕跟脚腕上绑出来的红痕没褪去,落在沈兰织眼里,可就意味深长了。
  他收了扇子抓在手里,俯身道:“我已吩咐婢女熬一碗糖水,另吩咐厨房先做点饭菜送来。十安姑娘似乎长大了些许,吃饭上千万不能克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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