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燃眸中神色复杂,又瞪了一眼全然不在意的女人,而后大步向前走去,“先回王府再议。”
今日手札:
萧霸王:媳妇给我挡飞刀了(心疼.jpg
第35章 受伤
萧燃将女人送回府里, 又吩咐了贺御去宫中请太医前来替她医治,然后便马不停蹄地同温酽带着人匆匆赶往荣城附近的都山剿匪。
沈未凉心中挂念着翠浅和孟长礼的安危, 整个人呆在屋里坐如针毡。还没等她偷溜出去, 房门倒是被宋慈婳给敲响了。
“王妃娘娘,婳儿听闻您去龙泉寺的时候受了伤, 特地拿了山阳特制的金创药来给您。”说着,少女扬了扬下巴, 她的婢女华昙立刻呈上一个药瓶子。
沈未凉感激地接过, 冲她笑了笑,“多谢表小姐。”
宋慈婳也回了她个浅笑, 而后装作不经意间瞧了瞧女人肩膀上的伤口, 忧心忡忡道, “王妃娘娘身边无丫鬟照料, 恐没法给伤口上药,不如婳儿替您包扎吧。”
沈未凉自是吃一堑长一智,闻言直白地拒绝, “这点小伤不碍事,就不劳烦表小姐了。”
宋慈婳故作姿态,幽幽怨怨地又开口,“王妃娘娘这般见外, 可是觉得婳儿信不过?”
沈未凉本是直爽之人, 最烦小姑娘家九曲心肠弯弯绕,猜来猜去的戏码。听见宋慈婳这番话,也不否认, 只是抬着漆黑明亮的眼眸,不温不火地望着她。
宋慈婳被女人盯得一阵浑身不自在,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娇蛮的挤兑声,“闲杂人等让一让。”
话音未落,闯进屋来的周阑烟便将柔弱的少女撞到一边去,然后大咧咧在沈未凉的床边坐了下来,兀自打开手上黄花梨木描金浮雕药箱。
宋慈婳被她撞得一个趔趄,亏得华昙眼尖将人扶住,这才没有狼狈地摔倒。小丫鬟登时火冒三丈道,“你是何人,这么不知礼数,还故意冲撞了我家小姐!”
周阑烟是个娇蛮任性的主儿,当下“啪嗒”一声合了药箱子,冷眼瞪着华昙,嘲弄道,“我是何人?本小姐是万寿宫的女医,你一个小小婢女,也胆敢向太后娘娘身边的人讨说法?”
宋慈婳一听,立刻素白着脸呵斥华昙,“不得无礼!”然后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民女不打扰王妃疗伤了,先行告退。”
周阑烟得意地冲身侧的女人挤了挤眼,没等宋慈婳主仆二人走出院子,就将那瓶金创药给扔出窗外,阴阳怪气地大声道,“这药啊,可不能乱用,谁知道里边儿有没有毒!”
宋慈婳身形一滞,攥着帕子咬了咬牙,闷不吭声领着华昙快步离开了花云院。
沈未凉看戏看够了,这才笑着开口,“周姑娘这八面树敌的本事,可真不赖。”
周阑烟哼声,“她可不是什么善茬。”
沈未凉乖顺地颔首记下,转而岔开话题问,“不过你怎么来了?”
少女抬手轻轻掀开她的领子,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处,傲娇道,“贺侍卫去宫里寻太医,我以为是萧哥哥受伤了,便火急火燎跑来了。早知是你,我才不来呢……”
沈未凉被她逗笑,“那沈某还真是感激不尽。”
周阑烟端详着伤口,思忖道,“皮肉外翻,伤口略微发黑,许是兵刃淬了毒。但是见你唇色红润,脉搏平稳,想来不是什么烈性毒药,我先将这一小块伤处割了。”
沈未凉本在敷衍地听着,直到瞧见少女从药箱里掏出一把做工精细类似于“戈”的小刀来时,女人方瞪大了眼,“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吗?”
周阑烟晃了晃雪白的刀刃,一本正经道,“毒素虽没有扩散,但仍不能小觑,我替你将伤处皮肉割了去,再敷点宫里顶好的金创药,没几日便能痊愈了。”
沈未凉倒吞了口唾沫,干笑着往后退,“不是……这豆大点伤口,过一会儿都能自己愈合了,割肉什么的,没必要吧……”
周阑烟拧巴着细眉,不悦地按住她的肩膀,“你若不听医嘱,我就去告诉萧哥哥你快要命不久矣了,看届时你还躲不躲得掉!”
沈未凉瞥了眼少女那熟悉的阴翳面色,眉心跳了跳,叹了口气。横竖都要被割一刀,晚割不如早割。
女人一副壮士断臂的表情,冲她妥协,“来吧,你割。”
周阑烟心里偷笑她看起来视死如归的模样,然后小心翼翼地对准伤口处,快准狠地剜下片中了毒的皮肉。
沈未凉:……(脏话)
周阑烟边给她敷药边好奇地问,“你怎么都不叫出声,难道不疼吗?”
沈未凉勉强扯出个苍白的笑容,虚弱地咬唇,“我正在心里,好好地问候着那群伤我的山匪。”
周阑烟轻笑了一声,而后想到什么似的,接着道,“对了,还有一事儿我要求你帮忙。”
沈未凉看着她点点头,“你说便是。”
少女露出些羞中带怯的神色,“我前一世的真命之人出现了。”
女人不解,耿直地问,“你喜欢的人,不是摄政王吗?”
周阑烟幽幽瞪她一眼,解释,“摄政王府的老王妃同我娘交好,幼时还将我认作义女,我这才唤摄政王一声萧哥哥。而我的真命之人,是御前带刀护卫叶子鸿。”
沈未凉闻言故意揶揄她,“你不是不能说前世之事吗,怎么现在不怕心绞痛了?”
周阑烟语噎,将手上的纱布扎成一朵花后,小声嘀咕,“本来我这真命之人是个克妻命,可这一世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他那赢弱的未婚妻竟是活过了十五岁,现下还要来荣城寻他。若是这二人遇上了,叶子鸿还怎么与我续前缘!”
沈未凉轻轻动了动胳膊,立刻痛得龇牙咧嘴,她缓了口气问,“你该不会,想让我去杀了他的未婚妻吧?”
周阑烟眯眼,撅嘴故作生气,“我在你心里就是这般恶毒的人吗?”
沈未凉:……你是。
少女收拾好自己的药箱子,边往外走边开口,“反正你过几日也要去趟山阳,不如到时遇上了叶子鸿的未婚妻,替我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沈未凉蹙眉,“我为何要去山阳?他的未婚妻长什么样子?还有这山阳是哪儿啊?”
女人话音未落,周阑烟却悠悠哉哉地出了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空留她一人坐在木床上满脑子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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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萧燃回来的时候,心情烦躁。他进了花云院,瞧见女人正在同芝宜说着话儿,气色看起来很好,这才缓和了些面色。
沈未凉眼尖,老远就瞧见站着树下的男人,遂下意识起身迎了上去,“王爷,您回来了。”
萧燃随口“嗯”了一声,眼瞄了瞄她的肩膀问,“太医可来看过了?伤势如何?”
问及此事,沈未凉难得委屈的模样,语气哀怨,“来过了,还剜了我块皮肉走。”
萧燃只当她是说笑,也没细问,拧着眉头又道,“今日本王彻查了都山,并未发现有山匪聚集的匪窝。但是根据沿路山匪的行踪,大概可以猜到他们将翠浅和孟长礼带着一路向东,约莫往山阳去了。”
沈未凉愣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白日周阑烟所说,她说自己反正近日也要去趟山阳。
还真是无一例外。
女人思忖良久,“王爷,您的意思是,这帮山匪并不是都山的,而是山阳的匪徒,但却跑来都山劫车?那想必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了。”
萧燃默了片刻,而后开口,“不错。本王那表妹正是山阳人,而其兄宋昭庭早年就离家,落草为寇。温酽又禀报宋慈婳暗中谋划欲对你下手,三者联系到一块儿,就解释的通了。”
沈未凉暗自倒吸一口凉气,“可表小姐与我无冤无仇,为何要冲我下手?”
男人突然走近了几步,抬手按住女人纤细的肩膀,瞧着她眼睛一字一句道,“沈未凉,若有人想害你,并不一定要你做了什么,或是做错了什么。”
沈未凉身子僵了僵,听了这番话,她不知怎么想起燕赤一役来。萧燃说得没错,放弃也好,陷害也罢,也许自始至终她什么都没做错。
若硬要从她身上找出些问题来,那大概要怪她总是站在错的位置。
当初不该做东燕天子的青梅竹马,现今不该成西景的摄政王妃。
眼见着女人面容恍惚,萧燃松开她的肩,生硬地劝慰,“别太担心,本王会处理这一切的。”
沈未凉回过神来,闻言微微露出笑来,“王爷,路都是我自个选的,索性再差,还有您扛着呢。”
男人挑眉,沉寂的面上也带了些意味深长的笑容,出口戏弄道,“如此说来,夫人是将本王当作靠山了。”
沈未凉面不改色心不跳,逐渐适应了萧霸王的不正经,“夫为妻纲,王爷当然可靠。”
萧燃似笑非笑,点点头接着道,“单独把你和宋慈婳留在府里不安全,过几日你同本王一起去山阳吧。”
沈未凉松了口气,故作狐疑,“王爷这是在担心我被您那弱不禁风的表妹给欺负了还是担心我没轻没重伤了表小姐?”
萧燃唇边笑意不减,偏过头凑近些女人神气活现的蓁首,语气玩味,“她不比你,本王自然是偏袒你的。”
沈未凉闻言,不争气地心跳如擂鼓。萧霸王定是存心在逗她,可偏偏半真半假都叫人,欢喜得很。
第36章 换药
难得同萧燃平心静气地说完了一段话, 沈未凉正准备回屋时,突然想起芝宜的事儿, 又折回树下, “对了王爷,李伦甫从梁府被放回来了。”
萧燃剑眉未舒, 似在猜测着什么。沉默间,沈未凉又道, “芝宜还不知情, 眼下我们不如静观其变,看看梁云妆这葫芦里都卖的是什么药。”
男人出声应下, 而后忽然沉着脸, 口气暴躁地问, “倒是那个奴隶, 你非要将人带回来做甚?”
沈未凉步子一顿,不知他怎么莫名其妙扯到奴隶身上,遂赶紧开口解释, “那人痴傻,又不知身世,若撒手不管,他定无处可去。”
萧燃显然不是什么老好人, 面色更加不快, “本王这摄政王府难不成是什么乞丐窝不成,什么人都往里收?”
女人闻言,清丽的脸上顷刻间血色全无, 苍白的像张薄纸。是她不知天高地厚,摄政王对她好了几分,便真当自己是这王府的女主人了。
想来,连她自己,也不过是萧燃捡回来的罢了,又有什么资格多管旁人的闲事。
沈未凉略显艰难地维持着面上温和的神色,“是我考虑不周,给王爷添麻烦了。明儿我就寻个去处将人送走。”
萧燃瞧见女人眉目黯淡下去,知道自己话说重了些。他只是觉得那人麻烦而又危险,可未曾有怪罪沈未凉的意思。
男人启唇,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等他开口,沈未凉便行了个礼,垂首朝屋里走去。
月溶于水,池里泛涟漪。
萧燃望着女人平静的背影,自己心里却升起一股无名火来。也不知是在恼她一味顺从,还是在恼自个过于暴戾。
总之那些前所未有的情绪,就像是痴藤怨虬般节节攀升,一股脑涌了出来,将他越缠越紧,逐渐要将他勒得透不过气来。
芝宜不知她二人好好的突然又闹了什么别扭。沈未凉是个随遇而安的主儿,就算同人生了不快,也是能动手就绝不动口。可眼下她倒瞧着有几分憋屈,仿佛自怨自艾似的,头也不回进了屋。
而萧霸王就更加古怪了。平日若是谁惹怒了他,这火气蹭蹭上头,必是要算个一清二楚,像这般又想发怒又极力隐忍,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悔意的样子,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芝宜收起心头诸多思虑,伸手将摆着药瓶和纱布的托盘递给男人,认真道,“夫人肩上被剜了层皮肉,若不及时换药,定会疼痛难忍,爷去给夫人上药吧。”
萧燃难得窘迫,手上虽接过托盘,眉间仍萦绕着怒意,他似用力捏了捏木沿,烦躁不安道,“本王粗手粗脚惯了,怕是会伤了她。”
芝宜掩唇偷笑,“爷若是肯用心,定不会伤了夫人。”言罢,也不听男人再多做辩解,自顾自地埋头退出了院子。
萧燃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伫立,他迟疑了许久,还是赶鸭子上架般抿着唇走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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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道屏风,沈未凉正拉着被子蒙过头顶,严严实实地遮盖住自己的面容,剩下半边身子半躺半挂在木床外,甚至连绣鞋也没脱下来。
她心中郁闷至极,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委屈,听见有人进了屋,也未分辨脚步声,理所当然的以为是芝宜来了,于是哼声陆陆续续地抱怨起来。
“芝宜,你说王府差他一口奴隶的饭吗?也不知王爷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找茬儿。”
“还是说王爷早就看我不顺眼了,正好找了这桩事儿拿捏我一下。”
“早知道王爷这么凶,连句谢谢都没有,我还帮他挡什么飞刀呀。”
……
女人越说好似越气愤,竟是声音都陡然高了几度,语调也抑扬顿挫起来。萧燃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面色发黑,唇角倒是如释重负般勾出个笑来。
能这般生龙活虎地骂他,想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男人默不作声走到床边坐下,将手上的托盘放在案几上,然后猛地拉开被衾,漫不经心道,“骂完了吗?”
四目相对,一室骤然静默无声。
沈未凉漂亮的瞳孔一睁再睁,仿佛突然间成了哑巴,说不出半句话来。她这下,要完蛋了吧。
萧燃看起来倒没怎么生气,只是带着探究的目光投向呆愣着的女人,“现在可解气了?”
沈未凉被他无可奈何又带了些许纵容的语气惹得鼻尖一酸,下意识瘪了瘪嘴巴,服软道,“王爷,我错了。”
萧燃挑眉,慢条斯理地拧开瓶塞子,“错哪儿了?”
女人移开视线,小声嘟囔,“我不该口无遮拦,在背后说您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