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山里饲养杀手——遮雨木桃
时间:2020-08-07 09:25:45

  梅姑身子也有些颤抖, 她紧紧攥着白梨搀扶的手,或许,早该说出来的……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周清妩和阿竹在梅姑的暗示下, 拿着镇山鼓悄悄退下了, 而白梨也默不作声紧随其后。
  周清妩等不了明天了, 三人在夜色的掩护下,往白三叔的住处赶去。
  路上,她突然朝白梨道:“对不起。”
  虽然白日里从梅姑那儿的话她可以领悟到,梅姑是想让她去踏出这一步的,一个懂医术的外人, 是最好的契机。
  阿竹敏锐地感受到她的内疚,扣紧了她的手。
  “不用道歉,总会有这么一天。”白梨淡淡道,“不管是从谁的口中说出,他们迟早都会知道。”
  亡羊补牢,虽为时已晚,但羊圈里剩下的几头羊却能逃于恶狼之口。
  她认为弥补过失没有错。
  “你……很早就知道了吗?”她的样子几乎是所有人之中最冷静的。
  “不,我只是有些猜测。”她常接触外界,所以不会像其他族人那样抵触外界的一切,所以看到外面的人子孙满堂,再对比白族凋零的人丁,琢磨之后自然而然会产生一些猜测。
  顿了顿,她又对周清妩道:“你不必自责。”
  白梨的声音总有股疏离冷淡之感,但直来直去却让人感到信赖,周清妩听出她的抚慰,突然间也有些明白像骄阳一般的蓝桉玉为什么对冰块念念不忘了。
  这该死的魅力啊!
  “谢谢你,梨梨。”如果不是阿竹抓住了她,她真的想凑上前去抱一下她。
  谈话间,三人已到了水榭。
  穿过水榭,周清妩一眼就看到屋里透出的亮光,她三步并两步跑上竹梯,“三叔,你开开门。”
  白三叔好多日没出去了,先前外头的动静他也听到了,只是万分不想出去蹚浑水,坐在桌前摆弄自己的算命家伙。
  他哈了一口气,擦了擦他的算命牌子的竿子,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来了来了。”他蹙着眉头放下手中的杆子,开门后一愣,视线在周清妩腰间的小鼓上绕了一圈,咕哝道,“这么快……”
  声音很轻,几乎没人听见。
  他让开身子,“都进来罢。”
  “三叔,阿竹已服下息木碎,如今镇山鼓也寻来了,他身上的蛊应该能解了罢?”还不待白三叔开口,她就开口问道。
  “哦?梅姑竟把息木碎也给你们了?”他惊讶。
  他这话中的含义仔细一琢磨,也不是个味儿,周清妩盯着他,“你早知道这些东西在谁人之手?”
  白三叔反应过来漏嘴了,心虚一笑,“小辈嘛,考验一下你们的能力,考验一下……”
  他打算就此揭过,可是周清妩不依不饶,阿竹几番病痛,每次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回,本该早治一日早好一日,谁想要他什么考验。
  “别生气别生气。”白三叔忙道,“我这就给他治。”
  他检查着镇山鼓,周清妩在阿竹的顺毛下依旧气鼓鼓的,白三叔感叹着摇头,嘴里还说着,“孕妇就是要少生气。”
  “哦,对了。”他忽然回想起她的话,指出错误,“这蛊呢,现在还不能解。”
  “为什么呀!”她又激动了起来,明明是他说拿了息木碎和镇山鼓两样东西,他就能救阿竹的命。
  “我只答应救他的命,可没说要替他解了蛊,他这蛊可不是说解就能解的。”他慢悠悠道。
  周清妩一愣,转念一想,确实,当初他只说了救阿竹的命,并没有说要替他解蛊。
  “可,可是……”
  “好了好了,你们都出去罢。”他不再废话,秉着早做完早睡觉的想法,赶着周清妩出去,并让白梨守在他门口,不准任何人打扰。
  屋内鼓声渐起,白梨看了眼门外干着急的人,决定还是说些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镇山鼓音质特殊,再加上有三叔出手,他不会有事的。”
  周清妩“刷”地转过头,“可他说这蛊不能解,连你们都不能解,还能去找谁?”
  白梨想了片刻,解释道:“不是不能解,是他的蛊与普通的单只蛊有些不同,虽然我没去引过这是何蛊,但应是双蛊。”
  “双蛊?”不知为何,周清妩突然想起以前看的武侠小说里的情蛊,蛊女情到深处为恋人种下情蛊,山盟海誓后,一旦他移情别恋,蛊虫必将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白梨听了她可怕的猜想,摇头道:“双蛊未必就是情蛊,同生蛊,双蛇蛊,子母蛊,这些双蛊都有可能。”
  “如若他中了情蛊,你腹中的胎儿就不会出现了。”对其他女子动情,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周清妩回味了好一会儿,才从她微翘的嘴角中品出她竟是在与自己调笑!
  冰美人的调笑……嗯……竟然带了点颜色?
  白梨想尽力让紧张的氛围变得松快些,说了好多逗趣的事,只是周清妩的脸色越来越古怪,说这些笑话冷罢,也不全是,居然很多都带了点颜色。
  她从哪里听来的?
  然而美人无所觉,依旧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讲着她略微觉得有趣的笑话。
  反差太大,周清妩只想冷静冷静。
  但被她这么一打岔,屋里的鼓点却出乎意料不那么惹人心烦了。
  白梨突然停顿下,“我是不是讲得不好笑?”她想起从前莫问尘与她讲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突然陷入了怀疑。
  是不是她的讲法不对?
  “不不不,还挺好玩儿的。”周清妩连忙摆手。
  就在她独自感叹的时候,水榭处走来一个人影。
  “梅姑!”周清妩站起来,迎了过去。
  梅姑点点头,听着屋里的鼓点,心道也快要结束了。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白三叔甩甩手臂,一开门,就看见了梅姑。
  “唷,老姐姐,你怎么来了?”
  周清妩从门缝张望,看见阿竹正捂着胸口发愣。
  “来看看。”梅姑进门,瞧了眼阿竹,“你将这只蛊移位了?”
  白三叔也顺眼望去,“反正都要续上萤丝,便移到角落里了。”至少危害不像从前那样大了。
  梅姑点头,周清妩走过去小心地蹲下,拉着他的手,轻声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阿竹摇头,带着笑意将她的手贴向自己的心口,“好像从未这般轻松过。”
  那便是舒服了,周清妩松了一口气,也朝他暖暖一笑。
  白三叔咳了一声,“呃……那个,命是给你救回来了,其他的我可管不了啊。”
  “三叔,这救都救了,您就好人做到底,将阿竹体内的蛊虫取出来罢。”周清妩眨着眼睛恳求道。
  “这也不是我不帮忙,之前与你也说了,我是无能为力,要是硬取,这小子一命呜呼,你到时候还不得来找我哭?”白三叔确实受不了小女娃的哭声。
  “不信你问问梅姑。”他后退一步,将位置让给梅姑。
  梅姑自顾自坐到了墙边的椅子上,沉吟道,“你三叔没有说错,这小子中的是同生蛊,种蛊者同时将一对蛊分别种在两个人身上,若要取出,须得另一人在场,两蛊同时取出才不会伤及性命。”
  又转头对着阿竹的眼睛,“既然你还活得好好的,那另一人也应当还好好地活在世上。”
  她一顿,眯起眼睛,“你小子心里应该知道另一只在谁的身上罢?”
  “是你杀手窝的头子对不对!”周清妩怒道,这东西也太不是人了,为了控制阿竹竟想出这等下作的法子。
  阿竹迟疑地摇了摇头,不是他,但是他大概……已经猜到另一只蛊在谁的身上了。
  *
  梅姑做事雷厉风行,这几日,她直接以代理族长的身份强硬地改了族规,并不再限制白族人走出谷底。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她的做法的,向往外界天地的年轻人乐见其成,可在白族呆久了习惯了规矩的老一辈多少有些许抵触。
  可面对人丁越来越稀薄的白族,除了妥协,谁也没有办法。
  而那个固执的白二长老,在外孙日复一日的念叨之下,也气得出了他呆了几日的屋子,操起鞋板就骂骂咧咧跑去追打他。
  蓝桉玉被按着挨了一顿打,但心里却舒了口气。
  周清妩也没闲着,这些天她帮着好些人治好了多年顽疾,这日,她一出门,就见白梨在门外等她。
  “那占卜师有何问题?”她放下手里的东西,问道。
  白梨摇了摇头,“我想过了,我与你们一块去。”那晚三叔就提议过,如果真要解蛊,她一起跟去倒也省事了。
  梅姑也道,让她多走出去看看。
  而这些日子她一直亲力亲为地照顾着莫问尘,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一些改变,然而这些改变,却让她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出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帮他们解蛊,同时也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好想一想往后该怎么面对他。
  对于这个答复周清妩当然很高兴,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那就这般说定了,明日咱们一起走!”
  ……
  在白族的最后一晚,周清妩和阿竹都在蓝桉玉这里聚着吃饭,其实蓝桉玉是挺想和他们一起离开的,但得知白梨也会一起走后,他就决定放弃这个想法了。
  “好久没回上原看望父亲和姐姐们了,想来我大姐家的小外甥也能骑小马了,该回去看看了。”
  或许有一天,所有不愉自己都会释怀,然后和梨梨大大方方打声招呼,祝她一生顺遂。
  “阿玉,开心一点。”
  “你的话本大家还等着看呢,风流英俊,你可莫要不如李府小姐洒脱。”
  “好!等一出去,我就去书肆!”蓝桉玉倒了一碗酒,和阿竹一碰,周清妩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自己动手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嚼着。
  时间过得飞快,就算蓝桉玉再不舍,也要将他们送出门。
  走前,他趁着周清妩不注意,锤了阿竹一拳,吐着酒气悄声道:“好好活着,别再和我说帮你照看妻子孩子了,你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看着!我就当那晚的话我从未听过。”
  照看照看,人还没死,就托起身后事了,这要是被车友听见,她又要难过死了。
  阿竹点点头,单手拥抱了他一下,“保重。”随后在周清妩的催促中走了。
  “咦——肉麻死了。”周清妩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虽嘴上这般说着,但心里也很高兴阿竹交到了一个能说悄悄话的朋友。
  路过当初那片发着幽蓝光芒的林子,她想起白梨说过,这些都是巨萤虫的粪便,就觉得有些好笑,当时她还觉得这地方颇为浪漫。
  “明日出发,你不会丢下我了罢?”周清妩突然记起他当初要死要活将她送回不虞山,不由睨着眼看向他。
  “不会。”阿竹揽着她的肩膀,郑重道,“往后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带上你。”
  他会好好保护她的,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会拼尽全力保护她。
  直至死的那一刻,他都想看到她。
  
 
第61章 
 
  他们离开的这天, 几乎所有与他们打过交道的男女老少都来送他们了。当然,除了族规改变后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去了的几人以及觉得没了面子的白二长老等人。
  马车边,周清妩攥着那条彩色棉织布制成的小衣, 忍不住冲上去前抱住了梅姑。
  她听人说过,在白族, 长辈会给刚出生的孩子制一件彩布小衣,以保佑小孩百毒不侵平安成长。
  没想到梅姑也会做给她一件。原来她那时候织布, 就已经打算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制一件了。
  “都几岁的人了,还不知稳重。”梅姑被力道冲了一下,及时稳住了身子撑住了她。
  “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她把头埋在她肩膀上, 偷偷抹了抹眼泪。
  其实在白族呆着的这些日子里, 梅姑真的帮了他们很多。可以说,没有她的维护,他们可能举步艰难。
  明明她们才相处不到几周, 可是要离开之时, 才明白自己原来对她这般不舍。或许, 因为一些渊源和羁绊,梅姑已经成为她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了。
  很多举动她都像一个母亲,但她的年龄却已经可以当她的祖母了。
  “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虽然这么说着,但梅姑并没有推开她, 只是少见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但也只是吝啬的一下, 因为很快她便放下了手。
  “早些走罢, 到那边天色也不晚了。”见她不肯撒手,梅姑有些无奈道。
  阿竹过来,安抚着将她带进马车里,周清妩临上车前,不舍地最后望了一眼他们, 才抹着泪上了马车里。
  阿竹走上前,恭敬地与梅姑和三叔抱拳拜别。
  三叔挥了挥手,撇过了头。
  “哎,往后她愈发身子重了,你要愈发要小心。”梅姑望了眼马车,叮嘱阿竹,想了想最终还是不放心道,“你……要好好对她。”
  阿竹直起身,极为认真地看向梅姑的眼睛,“我一定会好好对她,保她不受一点委屈。”
  梅姑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行了,路上小心。”
  蓝桉玉并没有来送别,白梨扫视了一圈,最后看到不远处靠在树干上的那道懒散的人影,她一顿,垂下眼,与梅姑和其他人告别后,动作十分利索地上了马车。
  ……
  马车平稳地驶在道路上,车里虽布置得很朴实,但所有的一切都很照顾周清妩这个孕妇,垫子柔软厚实,小几的边缘与四个角都包了布,以防她哪里磕着碰着,可以说是很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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