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穿越)——经年未醒
时间:2020-09-03 08:54:15

  既然你想上天,那我一定让你与太阳肩并肩!
  老夫人看到这数据,面黑如锅底。
  诚如林福所言,家有恶仆,听之任之,早晚有一天会反噬主人。
  聂氏战战兢兢坐在圈椅上,就怕老夫人拿她出气。
  这些年府中中馈皆是她主持,田庄管事也是向她交账本。但她万万想不到那些忠厚老实的庄子管事竟内里藏奸,她也是被蒙蔽了的。
  聂氏神色莫测的看了林福一眼,不想被敏锐的林福抓了个正着。
  “呵……”林福哂笑。
  聂氏咬了咬嘴唇。
  林福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事先就说过,我让他们这样做,是要研究小麦高产之法,收集样本和数据用的。若方法得当,受益的也是庄子上的农户和佃农们。只是让他们辟出一两亩地来按我的方法精耕细作,是很难的事情吗?居然是这样敷衍我!”
  “所有耽误我研究的人都得死!!!”林福直接炸了。
  聂氏猛地抬头,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能这样说,你这是要草菅人命啊!”
  林福看都懒得看她,对老夫人说:“阿婆,这件事和那些人都必须尽快处理了。”
  老夫人点头,她亦是如此认为。
  聂氏道:“都处理了?那些管事可都是咱们府里的世仆,不过是一时糊涂没有尽心罢了,其中一个还是老太太陪嫁过来的人!”当然其中也有她陪嫁过来的人。
  “你也知道那只是陪嫁!”林福烦死了,“还一时糊涂没有尽心,我看你才是真糊涂!这种欺瞒主家的刁仆恶仆,不处理了,还留着让他过元日吗?要等到父亲和兄长因恶仆滋事而被弹劾,发配到苦寒边塞,你才知道后悔吗?!”
  聂氏被震慑住,呐呐不敢言。
  她囿于一块四方天地固步自封,格局太小,对官场上的事不太懂,也没什么政治嗅觉。一面觉得林福是夸大其词,一面觉得万一成真还怎么办。
  李敏月看完林福的统计表,折好,对老夫人言:“祖母、母亲与那些管事多年感情,你们恩慈,他们却拿捏这份恩慈欺上瞒下,实是心肠坏透。我知道祖母、母亲到底念着多年主仆情分有些不忍,然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事看似疥癣之患,焉知不会成为弥天大祸,若祖母信得过我,就交由我来处理此事,可好?”
  “你、你到底新妇进门……”聂氏也不知同意还是反对了,她被林福刚才一顿吼,吼得慌了神。
  林福凉凉道:“一个人聪明不聪明,能不能做事,能不能把事情做好,跟年龄从来没有关系。有的人年轻,却多智近妖;有的人老了,却一辈子没活明白。”
  李敏月看向林福,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虽进门才一个多月,但早就看明白府中情况,对每个人的性格也把握有七成。
  林福平日虽然对母亲和林嘉蕙都不客气,在家中从来不会唤一声“母亲”,都是唤“聂夫人”,但若她们不惹她的话,她其实是不爱搭理她们的。
  她学习君子六艺,亲自下地种田,捣鼓灭虫草药,不时还能看到她拿着书看得入神,前儿个就瞧见她看《管子》。
  忙忙碌碌,但时间安排得井井有条,还真没空搭理无关紧要的人事物。
  这次怕是真的气狠了,说话都是用吼的。
  “阿婆,此事就该交给大嫂处理,定能圆满完成。”林福满心都是气愤情绪,淤堵在心,无处发泄,在临变态之际,忽然就灵机一动,来了一手骚操作,建议道:“像大嫂这样完美的人,我觉得府中中馈应该交给她来主持。由大嫂当家,保证不偏不倚,每个人都会被照顾到。”
  老夫人惊了。
  聂氏惊了。
  李敏月也惊了。
  “哇哦,我真是说得太有道理了,不愧是我。”林福啪啪给自己鼓掌,站起来朝老夫人福了福,“阿婆,您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保证既不吃亏又不上当。我先去把我的奏表补完了,阿婆,好好考虑哟。”
  转身又跟李敏月福了福:“大嫂,此事就拜托给你了,一定要让他们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右手五指从小指依次缓缓收拢握拳,典型反派动作。
  最后看向聂氏……
  “嗤……”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开。
 
 
第52章 
  五月望日, 大朝。
  京九品以上官至含元殿朝见至尊。
  朝会后, 兵部尚书林尊请见皇帝,后至紫宸殿面圣。
  “陛下, 臣之息女进上农策奏表,伏惟圣人一观。”林尊将一本奏表奉上。
  皇帝看到那奏表的厚度都有些惊了, 让常云生去拿过来,笑道:“林卿, 你那小丫头都写了什么, 这么厚?”
  “回陛下,臣不知。”林尊表情略尴尬, “小女不让臣看。”
  还跟防贼一样防着他,今天五更不到就等在前头,才把奏表拿给他,且一再说不许他偷看。
  笑话, 他林尊既答应了不看,就定然会守诺,居然还让她阿兄监督。
  气死!
  皇帝大笑,从常云生手中接过奏表打开, 先是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而后眼神一变透出些兴味儿来, 随着奏表越往后翻, 皇帝的表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林福的奏表,开头写了她的种麦动机,略提了种麦过程, 重点对比了她的精耕细作之法与如今广种薄收之法的区别,并附上了详细的收成对比和成本对比,以及以此收成基本而推论的大范围推广的效果。
  然后论述了如今粮食收成不高的几大原因,包括气候、粮种优劣、耕种方法、病虫草害防治等诸多方面,甚至还写了一些人为因素在里头。
  之后就是她结合种花家五千年的农业发展历史,根据如今的农业生产水平与朝廷农政情形,给出的农政时务策十条建议。
  如:以朝廷之力建立专门的衙门,召集天下英才,分稻、黍、稷、麦、菽等不同组,共探粮食高产之法;改革耕种之法;研究农害防治;水利修建等等。
  从开垦、工具、水利、荒政、农税等各方面提出自己的意见。
  或许她的建议还稚嫩、过于理想化,其中却也不乏真知灼见。
  皇帝仔细的慢慢看完林福的时务策,眼中已是满满欣赏。
  一个小小女郎能提出这么多有见地的意见,可见她是真的把农桑作为国之大命看待,她所言的报国之志并不是一句空话。
  如此品性,如此行事,便是许多男子都及不上的。
  皇帝满意颔首,翻到后头,是一张药方,其上写明是治理蚜虫的药。
  药的药性、毒性都做了说明,包括试药的过程,试药的结果和小麦对药性的降解也写在上面,并写明:“此药合理施用后,可防止九成蚜虫,又不会使麦受伤。臣已食用了用此农药的小麦,做出的面饼美味又劲道。”
  皇帝:“……”
  “林卿。”皇帝道:“你家小丫头说要献给朕的麦呢?”
  林尊连忙道:“已送至监门卫处勘验。”
  皇帝就对常云生说:“你去盯着,没问题就快些拿来给朕瞧瞧。”
  “喏。”常云生应道。
  皇帝继续看奏表。
  再翻一页,竟是林福给出的蚜虫药全面推广方案,生产、运输、销售、宣贯各方面都提到了。甚至还给出建议,可以让有钱的宗亲大臣或豪商开设制药作坊,朝廷收购,再运送至各州府,农户可去官府指定地点按需采购。
  皇帝失笑,这小丫头连经商都还有一套,按她这做法,朝廷可就是无本生意了。
  奏表翻到最后,是短短几句话陈情。
  “臣闻陛下求贤如渴,善人所举,信而任之,取其所长。自王道休明,廿有馀载,威加海外,万国来庭,仓廪日积,土地日广。皆因陛下恩威广施,取才不拘一格,方君臣齐契同心,创泱泱大国盛世荣光。
  臣不敢自称有大才,然农之一事却可让陛下当用,伏惟陛下再开制科,允臣以女子之身应制,臣不胜受恩感激,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皇帝看着这短短一段话,先是诧异了一瞬,后目中思虑渐深。
  再看向林尊,淡淡说:“林卿不知令嫒的奏表都写了什么?”
  林尊道:“臣不知。”
  皇帝示意内侍把奏表拿去给林尚书看。
  林尊接过后快速翻看起来,前头那些并没有什么不妥,甚至林尊看了还挺自豪——不愧是我的女儿。
  在看到最后一页时,他瞬间是一头冷汗,慌忙起身朝皇帝拜下,“陛下,小女年幼,不知天高地厚,竟如此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朕倒不觉得她是胡言乱语。”皇帝摇摇头,大笑了一声:“林卿,你这女儿不一般呐。”
  林尊听了,从一头冷汗变成了一身冷汗。
  阿福这个死孩子,难怪不肯让他看奏表了,要知道她最后写了这么一段话,他不给她撕了都是慈父之心。
  女子应制科举?
  她怎么想得出来!
  若取中了她是不是还要在朝为官?!
  皇帝让内侍再把奏表拿回来,看着最后一段陈情,曲指叩着御案思忖,哒、哒、哒的声响在林尊耳朵里听着就像是催命符。
  半晌,皇帝让人叫来中书舍人们誊抄这份奏表,并明说最后一段也抄上。
  然后让人去把政事堂的执宰们、六部尚书、太子、魏王、三皇子,御史大夫、国子监祭酒、集贤殿学士都叫来。
  最后,道:“去将东平侯之女林福请来。”
  林尊想为女儿向圣人求情,可皇帝示意他噤声,复又在看他女儿的奏表。
  偷偷瞅着皇帝并没有不悦之情,他动了动嘴角,到底把话咽下了。
  现在只希望女儿来了后知道该怎么说话,别惹怒了皇帝。
  唉,这孩子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六名中书舍人很快进殿来,笔纸已经备好,飞快誊抄起奏表来。
  不多时,政事堂的四名执宰进殿。
  御史大夫、国子监祭酒进殿。
  六部尚书进殿。
  魏王、三皇子进殿。
  太子、太子少师、集贤殿学士进殿。
  中书舍人们合作先誊抄好一份奏表,皇帝让其直接给太尉李骥看。
  看中书舍人们效率太低,皇帝又让人把秘书省那群人叫来,一起誊抄。
  李骥看完奏表,先头的欣赏都被最后一段陈情给惊没了。
  “陛下,这……”
  皇帝摆摆手:“待会儿再说。”
  李骥把奏表递给尚书左仆射孔察,看向亲家林尊,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人一多,誊抄的速度就快了许多,三刻钟左右,紫宸殿里每人都看到了林福的奏表,各人皆先是惊诧,后反应各不相同。
  太尉李骥、中书令黄起、国子监祭酒尹涿,皆是东平侯府姻亲,就算心中觉得林福是在胡闹,也必须力挺她。
  林尊就更别提了,自己的女儿,含着泪也要挺到底。至于回去后怎么打孩子,那是他们自家的事。
  尚书左仆射孔察没有表态,看不出喜恶。
  门下侍中戴修远则不赞同的摇摇头。
  太子少师和集贤殿几个学士皆持反对态度,神情激动,若是林福在此,他们怕是要将她批个狗血喷头了。
  太子虽面上没表,眼中却是浓浓的不喜。
  六部尚书亦是神情各异。
  御史大夫牧良玉倒是看着奏表连连点头,他是单纯欣赏这份奏表所言。
  三皇子一脸不明兴味。
  魏王有大胡子遮着,没人看得出他什么表情,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奏表最后的陈情。
  “诸位爱卿对这封奏表有何看法?”皇帝说。
  其他人还在揣摩圣人心意,集贤殿一名学士就率先说道:“陛下,恕臣直言,此奏表不知所谓,进奏表之人亦居心叵测。”
  皇帝表情淡淡。
  林尊冷哼一声:“顾学士怕是连奏表都没仔细看吧,就敢说不知所谓。”
  顾学士道:“一女子,能有什么金玉之言,还妄图以女子之身应制科举,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非也非也,”御史大夫牧良玉摇头:“这奏表所言,于国朝农政大有裨益,鲁尚书觉得呢?”
  被问到的工部尚书鲁印道:“确实乃真知灼见。林尚书,这奏表真是令嫒写的?”
  林尊冷冷说:“鲁尚书难不成以为我父女二人欺君不成?”
  “自然不是,”鲁印尬笑两声:“令嫒大才。”可惜了,却是个女子。
  “陛下,”礼部尚书陶九思对皇帝道:“我朝从未有过女子应制科举的先例,臣以为此事不妥。”
  李骥道:“没有先例就开先例,如此大才不能为朝廷所用,岂不可惜。”
  “李太尉此言差矣,”太子少师慕容毫道:“《列子》有云:男女之别,男尊女卑,故以男为贵。女子岂可堪大用,这是祸乱朝纲!”
  “慕容少师所言《列子》有云,敢问这句话是谁说的,是孔圣吗?”中书令黄起道。
  国子监祭酒尹涿笑言:“这个我知道,乃《天瑞》中,孔圣游太山,遇隐士荣启期,荣启期自言得三乐:为人,又为男子,又行年九十。”
  门下侍中戴修远言:“女子科举到底前所未有,我以为,不该开此先例。”
  “科举乃我朝太宗皇帝所创,此前亦没有。”户部尚书卢虎:“古有木兰替父从军,我朝为何不能让女子科举?”
  紫宸殿里,大臣们吵作一团,简直比市井还要热闹。
  皇帝就静静的看着他们吵,面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秦崧修长的手指抚过那句“创泱泱大国盛世荣光”,眼中有动容之色。
  秦峻低低轻笑一声:“果然够特别,林小娘子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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