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沉迷——城下烟
时间:2021-02-09 09:12:23

  简珩已经抬到桌面上,准备推一推小碗,去凑她那筷子煎饺的手,僵在空气里。
  “……”原来牙咬久了,真的会牵得太阳穴发疼。
  此刻正在卖乖讨巧的洛橙,和咬牙切齿恨不得咬她一口的简珩,都没注意到隔着他们的两桌,有个学生正玩着手机,不时打量他们两眼,又稍稍把手机屏幕翘起……
  -
  俩人吃完,洛橙除了觉得小店里的东西味道还不错,再没有更多想法了。
  男人没说话,洛橙跟着他,漫无目的。
  直到简珩把她带到学校操场外面的围墙边,并且对她说:“上去吧。”
  洛橙:“……?”
  没有给她更多怔愣和反对的机会,男人托着她的腰,不费多少力气地把人举起来。
  “?”洛橙真的是连惊呼的欲.望都没有了。嘴巴直接张成问号的形状,身体寻找支撑的本能,让他撑住了男人的肩。
  下一秒,洛橙已经坐在了这座中学不算高的围墙上头,“……”
  然后眼看着简珩,以利落宛如动作巨星拍警匪片的姿势,完美越过墙头,跳下地面。
  洛橙心里的省略号还没点完整,就听见简珩在下面对她说:“自己下来。”
  “???”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洛橙,真的快被他气笑了。
  还好裙子算长,洛橙撑着墙头,把腿从外面挪进来,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他。
  男人仰起脸,又低声对她说:“自己下来。”
  约摸是月色升起,看着站在操场边的男人,听着这几个字,洛橙有一瞬间的恍惚。
  努力眨了眨眼睫,试图让额角隐隐泛起的抽痛不要影响她的视线。
  “简珩……”长睫轻阖,洛橙下意识地叫他。似乎,还应该对他说——简珩,接着我。
  像只挥累了翅膀的蝴蝶,任由夜风承载,自由地坠落。
  心脏像被她撑着墙沿的指节攫住,收紧,呼吸跟着滞缓。简珩站在墙角下,脖颈微仰,看着她。
  喉结因为某种被遏抑又喧嚣不止的希冀,轻滚滑动。
  “简先生,”洛橙突然睁开眼睛,晃了晃从风衣口袋里拿出来的,精巧漂亮的小瓶子,笑着问他,“你吃糖吗?”
  简珩:“……”
  男人侧颊的肌肉,肉眼可见地收紧。默然数秒,又强制机体违反本能似的松开。
  洛橙好笑地抿了抿唇角,倒了一粒,扔进自己嘴里。苦味蔓延。
  收好瓶子,踢掉高跟鞋,洛橙自己侧身,想顺着墙沿慢慢下去。
  简珩终究帮了她一把,托着人下来。
  像是克制地和某种情绪暂时妥协,看着她把鞋子穿好,俩人无言地往操场上踱。
  月色很好,也偶有学生经过,好奇地看他们两眼。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才听见有人问:“你不想记起来吗?”
  像是随意聊起,简珩声音很低,不带多余的情绪。
  洛橙闻言,无所谓地耸耸肩,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轻嘲似的反问他,“能忘记的事情,还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洛橙说完,并没有去看他的反应。本来,也不是多重要的问题。
  只是走了几步,身边那个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却像是越来越淡。
  洛橙微怔,顿住脚步,下意识地转身。
  初春月辉下,男人覆着一层淡玉色的光,长身鹤立。
  原本闲适地抄在西装裤兜里的手,也抽了出来一只,虚握成拳,指骨抵着鼻尖,看着她无声笑。
  笑得像是空气都从肺腔里抽空,挺直的脊背都有些虚晃。
  倒钩纵生,藤蔓疯长,勒紧空洞的胸腔,“你说这句话的时候——”
  笑意呛得人眼尾猩红,话音掺沙,男人淡漠地告诉她,“倒是像极了,我一位故人。”
  ……
  “都能让一个人选择忘记的事情了,还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只有不够放在心上的事情,没有摆在心里的人,才会那么容易被忘记啊。”
  “你看有些患阿尔茨海默综合征的老人,什么都忘了,都还能记得自己另一半爱吃什么呢。”
  “比如说,”少女笑意恣肆,眼尾弯成弦月,都挡不住瞳仁里望向他的光,像礁石上歌唱的罗蕾莱,绵声又笃定地蛊惑他,“你就是我即便患了阿尔茨海默症——
  “都不会忘记的人。”
  ……
  洛橙怔在原地,那笑意,激得她额角的抽痛又泛上来。
  像是某种叫嚣着要跑出来,又有人告诉她一定要关住的情绪在胸腔里共振。
  洛橙偏开视线,有那么一瞬,竟觉得有些无措。拢了拢身上的风衣,低声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吗?”
  脚步声渐近,男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有气息慢慢俯到她身侧,低声对她说:“带你去个地方。”
  明明,也是笑着说的。这笑意却让人莫名生寒。
  她不知道,简珩身上的这种寒意,是之前隐藏得好,还是此刻才有。
  洛橙拢着风衣的指节,不自知地攥紧衣料。
  -
  离开德宁中学的车,是简珩开的。
  车速不算很快,车内的空气,却前所未有的压抑冗沉。
  车子停好,男人压了一路的戾气像是再也不想克制,拽着她的手腕,进了市区一家两层楼的工作室。
  店里的人像是认识他,有和他打招呼的,没人拦他。
  洛橙瞥了一眼店里的员工和客人。
  是家纹身工作室。
  “嘿,珩哥,你怎么来了?”正在楼上单独小工作间里做绘本的陈梁,看见简珩,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笑道,“顾泽前几天还跟我说……”
  直到看见被简珩拽进来的女孩儿,陈梁话音一顿,表情几经调整,准备脱口而出的那句“小橙子越来越漂亮了哈”,硬生生改成了“这是洛小姐吧?你好你好,我是陈梁,珩哥兄弟”。
  也是你兄弟。陈梁默默补充。
  洛橙扯出笑,和陈梁点了点头,还没开口打招呼,就听见简珩漠然地吩咐,“外套脱了。”
  敛睫攥着指节干咽了一口,洛橙没出声,把风衣脱下来,搭在手腕上,垂在身侧。
  绸裙是前后小V领的款式,日常穿也并不夸张。
  只是简珩,似乎是觉得这个款式有些碍眼,谈不上任何绅士风度,甚至乖戾又野蛮,顺着她左肩的领口伸手一扯。
  领口挂到肩侧,露出她后肩蝴蝶骨那儿的胎记。
  酒液一样的颜色,衬得瓷白肩骨那儿的蝴蝶残翅,清冷又孤寂。
  洛橙齿尖咬合,瘦削的肩轻颤。虽然并不冷。
  敛了长睫和下颌,安安静静站在那里。
  陈梁愣在当场,太阳穴突得跟有人拿纹身笔在他脑袋上打雾一样,“不是,珩哥你……小橙……洛小姐她……”
  吧嗒一声,火机开阖的声音,简珩咬了根烟进嘴里,像是另一个人,笑得痞气又邪性,自然地偏着下颌,拢着火点燃烟尾。
  笑意被烟草熏染,有些沙碎,简珩咬着字,偏头指了指,“陈梁,替她把那只蝴蝶补全。”
 
 
第14章 意乱情迷
  ——“替她把那只蝴蝶补全。”
  “珩哥你……”陈梁的视线在简珩和洛橙脸上逡巡, 一时间,空气里仿佛都凝滞着马达纹身机的嗡嗡声。
  “那麻烦陈先生了。”洛橙笑起来,没有去拉那截被简珩扯下来的衣领, 把风衣挂到工作间里工业风十足的衣帽架上, 然后看着陈梁道,“你看那我是坐着还是趴着方便你做?”
  “……”陈梁就知道,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要被这两位弄死。
  “珩哥。”急切地用气音叫了简珩一声,拼命给他使眼色,想让他说两句软话好收场。
  “做啊。”简珩也跟着笑,笑得像个纨绔,“有生意还不做?”
  无语又无奈地揪紧了眼皮,偏头吁了口气,陈梁拿了自己的绘本图册给洛橙看, “洛小姐你挑挑,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图案和配色, 我再根据你原先的胎记图案调整。”
  “无所谓啊。”洛橙垂睫瞥了眼他摊开的图册, 对着陈梁笑了笑,又看向一侧抿着烟看她的简珩,笑眼对上他的视线,“简总喜欢什么样的,我就做什么样的。他满意就好。”
  “……”陈梁递过去的手一顿,看了眼比他还尴尬的画册, 又看向简珩, 用眼神询问:你俩到底要怎么玩我。
  “你看着办,”简珩看着陈梁,无谓轻哂, “无所谓。”
  陈梁:“……”我他妈是不是还要接一句谁会爱上谁。
  收好画册,硬着头皮给洛橙做好消毒准备工作。
  其实对于图案,他倒并不是没有把握。毕竟俩人当年……就是不知道当年喜欢的东西,是不是也同如今这样,早在心里没了踪迹。
  手里的烟燃得很快,已经烫到指节之间,简珩像是被那点热度烫得有些回神,看见陈梁戴好橡胶手套,替纹身机注了墨水,装上机针。
  噪音极低的马达转动声响起,陈梁瞥到他无意识投过来的目光,用眼神指了指洛橙,清了清嗓子问:“要上点麻药吗?”
  简珩愣了愣,没回答,而是下意识地垂睫看了眼趴在纹身床.上的洛橙。
  女孩儿安安静静地趴着,好像陈梁问的从来不是她。
  牙床关节不自觉地收紧,那截已经半熄的烟被男人碾进烟缸,重燃了一支,才淡漠地说:“麻药不是影响效果?”
  陈梁:“……”我看是影响脑子。
  洛橙阖上眼睫,幻想自己是条趴在案板上的鱼。听着马达的嗡嗡声越来越近,只当是农场主替和牛放的轻音乐。
  直到针嘴挨进皮肤,落下第一笔,开始在她蝴蝶骨那儿勾线作画。
  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肩背也跟着轻颤了一瞬。洛橙咬了咬牙,暗嘲自己这副不吃痛不配合,让自己丢面子的身体。
  又因为不可自抑的脑补心生轻惧。仿佛肩胛骨那儿已经能感知到接下去的针嘴,还要一笔一划,慢慢勾出蝶翅上一条条清晰的脉络花纹。
  “……”拿着纹身机的陈梁不比她轻松,见了洛橙的反应,下意识地去看简珩,还用唇语叫他,“珩哥。”
  侧颊肌肉不可自控地紧绷,简珩走过去,怔了片刻,抬手拍了拍她脑袋。
  机器运作的声音依旧,洛橙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有了后脑勺不轻不重的那点力道,洛橙摆正了下巴,抬睫看他。
  男人神情难辨,洛橙也摸不清,他又要玩什么把戏。只好对着他扬了个绝对对得起客户的微笑,努力保持正常的嗓音语调,问他,“怎么了简先生?”
  简珩却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用他那只没夹烟的左手,掌心极轻地搭在她发心上,然后顺着她脑后不算柔软的发丝,缓慢又用力地抚下去,淡声问她,“疼吗?”
  洛橙怔愣。那种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骗不了任何人。
  左肩那儿的刺痛,渗过肩骨皮肉,落到胸腔里某处跳动的地方。
  片刻,洛橙好笑地扯了扯唇角。什么时候了,她还这么有闲心,居然还有为了别人的“爱情”祷告的心思?
  顺着这点自嘲的笑意,洛橙干脆问他,“您希望我说疼还是不疼,要不给我点提示,我好照做。”
  简珩微偏下颌盯着她,喉结在脖颈处艰难地滚了滚,抚着她后脑的指节,一寸一寸,插.进她头发里。头皮收紧。
  “真的不疼?”唇角边漫开浅淡的笑意,像是和她随意闲聊,语调清闲,只是夹着烟草的右手,缓缓抬起,又像是为了能让她看清即将要面对的场景,拢着她脑后头发的指节也开始收力,迫着她抬头。
  “珩哥!”陈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把燃了一半的烟,逼近洛橙肩胛骨那儿,已经勾出一条实线的位置上,紧着嗓子喝他。
  下颌因为脑后被收紧的力道扬起,洛橙被迫仰起脖颈。这样的姿势,绝对谈不上舒服。像条正常游走的鱼,被人为逆着脊背的方向掰折。
  身后还有围观的陌生观众,等着看她如何被除鳞。
  洛橙咬紧牙,看着他翘了翘唇角。
  即便再有自知之明,再明白自己的身份,某些不受控的情绪——比如不值钱的自尊,还是从潜意识里蔓延滋生。
  明知不该逞这一时的口舌,还是忍不住讥诮地激他道:“疼不疼的,简总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梁:“小……洛小姐!”
  猩烫的烟尾在割线上方悬停,简珩垂睫,居高临下盯着她。神色淡漠地像在看空气。
  ……
  “啊!”
  “陈梁,”少年难得不再散漫,语调都快了几分,“你到底行不行?”
  “珩哥,你说话要凭良心啊,你刚刚才试过,你说我行不行啊?”拿着纹身机的陈梁一脸被否定的不忿。
  “那她怎么那么疼?”
  陈梁哭笑不得,“这你得问小橙子了,我这都还没开始呢。”
  简珩:“……”
  被cue到的小姑娘下巴搁着手背抬起脸,可(目)怜(光)兮(狡)兮(黠)地看着他,“简珩啊,没想到纹身,这么疼。”
  光听到机器运作的马达声,就开始疼了。
  “……”右侧肩胛骨那儿大片的灼痛正盛,简珩无语地默了两秒,被她气笑,抬手拍拍她的后脑勺,“下来。”
  小姑娘眨眨眼,明知故问,“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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