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完话,俞桃就顺着板凳软软滑了下去。
芷秋冷哼一声,凑到门边看了看,见外头没人,她咬着牙狠狠踹了俞桃一脚,这才翻身将俞桃背起来,气喘吁吁地往后罩房那边小跑。
等到了后罩房,她随意将俞桃摔在满是灰尘的榻上,累得涨红了脸也不敢休息,赶紧打开后面的窗户,低声催促:“记得将外衫留下,别闹出动静来。”
一个长相清秀神色却略显猥琐的长衫男子从窗口跳进来,嘿嘿调笑:“姐姐放心,我也不是第一回 偷香了,这点定力还是有的,要不姐姐在旁边看着?”
芷秋呸了一声,脸色不屑:“叫人发现你就死定了,我在外头替你们守着,快点!”
说完芷秋看都不看这男子一眼,快速打开门,缩着脖子躲在廊子下头,伸着脖子听里头的动静。
若不是脸皮太薄,也怕别人发现,她是真想亲眼看见俞桃被人骑在身上那丑陋的样子,想想她心里就觉得爽快。
可这爽快没能持续多一会儿,她刚听到轻微的衣裳摩擦声,一声突破天际的惨叫声便炸响在她耳畔,吓得芷秋差点没从廊子上摔下去。
她脸色苍白地起身,本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可从后罩房左侧传来的动静让她吓了一跳,芷秋捂着嘴快速从另外一侧小跑着回了自己的屋子。
惊魂未定的芷秋,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似的,俞桃明明是喝下掺了迷药的酒,为何里面传出来的惨叫会是男子的声音呢?
老赵其实从傍晚时候就注意有些不大对,尤其是听俞桃说芷秋要跟她一起吃酒,老赵更觉得不对劲。
芷秋那姑娘向来眼高于顶,看他们这些人就跟看牛马似的,好像沾一点自己都会脏了,对俞桃从来也是呼来喝去,她怎么会跟俞桃一起吃酒呢?
心里惦记着事儿,哪怕后膳房的下人们都聚在一块儿过除夕,老赵还是分了些心思在莲荷居那边。
这一次他没瞧见芷秋将俞桃背到后罩房,可后罩房一传出叫声,老赵立马以跟他平日里不相符的速度蹦起来,迅速往那边跑过去。
等老赵举着火把带人到后罩房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俞桃被放下的那间屋子房门大开,她就站在门口,浑身都是血迹,尤其是脸上。
斑驳的血痕在火光映射下,将俞桃那张本就艳丽的小脸儿衬得更奢靡到极致,深深刻在了所有人眸中,叫人说不准是惊艳还是惊吓。
见到老赵,俞桃动作缓慢地举起手中的银簪,露出个凄惨的笑,眼泪随之静静滑落,声音轻得似是羽毛落地:“赵叔,劳烦您帮我跟侯爷告个罪,就说俞桃没法子再伺候主子了,请侯爷恕罪。”
说完,她动作丝毫没有犹豫,捏着银簪冲自己的脖子狠狠扎了下去。
第21章 你不是玩意儿
俞桃上辈子就知道老赵曾是武宁候在军中的护卫,他的身手甚至比常海和常翰还要好,只是他曾替武宁候挡过敌人的毒箭,伤了肺腑,体力不济,这才被武宁候收进墨宁院里伺候。
可老赵的身手还在,她有把握在杀掉自己前,老赵能救下她,虽然银簪依然会伤到她。
这也是俞桃想要的结果,不管事情闹大还是被遮掩下来,她曾单独跟外男共处一室是事实。
上辈子武宁候气得未必是那块玉佩,他只是不高兴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过。
就在银簪狠狠扎下去的瞬间,俞桃还有心思回想起上辈子。
她伺候武宁候第三年的时候,已经能够自由进出墨宁院。
有次她回家看小婶和俊哥儿,回府后莫名就撞上了二夫人陈氏,正好赶上二夫人心情不好,令嬷嬷赏了她两个巴掌。
那嬷嬷在她脸颊上留下了拇指肚长短的小伤口,都没流血,只是破了皮有些红肿。
武宁候看见她脸上的伤,这个从来都淡定无比的男人蓦然大怒,让常海直接将那嬷嬷剁了双手扔出府去。
没过多久,二爷工部的差事就被撸了去,此后直到她死前二夫人每回见到她,都会远远避开。
那是她第一次对武宁候生出些许不一样的心思,这心思在伺候武宁候时,从她潋滟着水光的眸中藏都藏不住,被居高临下的男人瞧的一清二楚。
她更清楚记得,那男人捏着她的下巴,即便两人还紧紧连在一起,男人眸中的情动都未曾消弭,他声音依然冷硬。
他说:“别以为本侯是为了你,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东西。”
晕晕乎乎的俞桃瞬间就被武宁候这话给冻醒了,连带着心尖儿都冷得厉害。
武宁候当时脸色特别难看,他狠狠咬住俞桃的唇瓣:“本侯不喜欢有瑕疵的东西,你护不住自己可以来找我做主,若你胆敢再让自己受伤,就别怪本侯扔了你,记住了吗?”
俞桃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只记得那场无休无止的□□过后,但凡她出门,常翰都会跟着,她再没受过任何来自于别人的伤害。
俞桃心想,她现在,也算是武宁候的东西了吧?
老赵在俞桃银簪扎下去的时候,眸子就狠狠缩了一下,即便他迅速上前,也拦不住那簪子的去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银簪扎进肉里,闭着眼的俞桃却没感觉到疼痛,只有热乎乎的液体从她颈间滑落。
颤抖着睁开眼,俞桃就看见了武宁候那双强压着怒火的冰冷眸子,随即便是常海的低呼。
“主子!”常海被武宁候浑身的冷凝气势和他手上的血吓了一跳,立马吩咐常翰去请大夫。
翟远晟几乎是拼尽全力才飞扑过来,他死死压住自己刚才看见那场景时的震惊,用巧劲让俞桃扔掉银簪,拿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门上,丝毫不顾因为手上用力血流得更快。
他气得即便压低嗓音也压不住怒气:“谁给你的胆子自杀?嗯?伤本侯的人,你问过本侯的意思了吗?”
俞桃恍惚了一瞬,这回,不是东西了吗?
虽然有些喘不过气,她还是哑着嗓子开口:“芷秋带奴婢来此,意图让外男侮辱奴婢,奴婢没脸活下去……”
俞桃带着血色的脸上,叫眼泪浸润成模糊一片的眸子美的叫人心惊,她歪了歪脑袋,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儿,似是让武宁候能更轻易捏断她的脖子。
“奴婢保证,这是奴婢最后一次犯错,您来动手也好。”
战场上受再重的伤都不曾面露异色的武宁候,头一次气得手发抖,这一刻他是真恨不得拧断那纤细的脖颈儿,省得让她把自己气死。
他突然开口冲着常海怒喝:“把芷秋拉出去剁碎了喂狗!”
常海硬着头皮赶紧应下来,接着他便听到主子强抑怒火轻声问:“他碰你哪儿了”
俞桃眸色迷茫了一瞬,转头往里看,下意识回话:“他还没来得及碰着奴婢,奴婢一睁眼就看到那人在脱衣衫……”
翟远晟并着站在他旁边的常海随俞桃目光一同往里看,躺在地上的男子颈间全是血,不只是脖颈儿,连同下腹某个地方也是血淋淋一片,俞桃坐起身位置正巧,第一下就将那人传宗接代的地方扎了个稀巴烂。
主仆两个人都不由紧了紧双腿,翟远晟怒气莫名就消了些,他突然松手,打横将俞桃抱起来往正院走。
常海赶紧上前:“主子,奴才来吧,您手还在流血呢,需要包……”
“武宁候府所有人都不许出入,包括荣威堂的人。今晚有异动的所有奴才都给我严刑拷打,本侯要知道来龙去脉。”翟远晟冷着脸打断常海的话,“墨宁院竟然可以由得外人随意出入,查不出来你们就都不用活了,等事情结束,都自去领罚!”
常海心下一凛,不敢多说,只赶紧躬身:“是,奴才这就去办。”
要知道主子现在可是站在太子身后,除了寥寥几个知道内情的,所有人都以为主子是中立派。
若是叫人知道主子的立场,只怕武宁候府要变得危机四伏。
翟远晟看了老赵一眼,见老赵微微点头,他紧闭双唇抱着俞桃回了自己的卧房。
进了屋,他径直将俞桃扔到了床上,却没让俞桃感觉到疼。
俞桃挣扎着爬起来,刚跪在床上,就被大马金刀坐在床边的男人捏住下巴。
“本侯说过,不喜欢别人撒谎,本侯不会再说第三遍!”翟远晟眸光锐利如鹰,“若是你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就不用再呆在墨宁院了。”
俞桃忍不住又湿了眼眶,她壮着胆子注视着依然怒气冲冲的男人:“奴婢知道是谁想害奴婢,奴婢也知道今晚会有人想毁了奴婢的清白,奴婢还知道赵叔不会让奴婢死。”
翟远晟眸光倏然淡了下来,连带声音都悠然了些:“别等着本侯继续问你!”
俞桃知道他更生气了,只努力扯出个笑来,眼泪顺着笑出的小酒窝落到下巴上,她声音特别轻:“奴婢只是被人花银子买进来的下人,府里哪个主子都能伤害奴婢,奴婢除了躲着什么都做不了。”
她眼泪掉得愈发汹涌,怎么都控制不住哽咽:“侯爷会为了一个丫鬟,罚府里的主子吗?我以为自己进了墨宁院终于躲开了,可还是有人敢要我的命,要我死的不光彩,为什么?就因为我只是个供主子玩乐的玩意儿而已,即便我死了,只要主子的面子不丢,又有什么关系!”
翟远晟叫她哭得心烦意乱,自打他懂事开始,已经太久没被人这么牵着情绪走,越是心疼这个小东西,就让他愈发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
“你整日胡思乱想些什么?”
“不然呢?芷秋好歹是侯爷的通房,我只是个丫鬟,我不想给人做妾,更不想连做妾都没有资格,我怎么想重要吗?”俞桃几乎是喊出声来,哭得浑身发软。
翟远晟叫她哭得心尖儿发疼,他蹙着眉将俞桃揽在怀里,见她哭得连尊卑都顾不得,心里最后一丝怒火也被那些泪珠子给浇灭了。
他由着俞桃放肆哭出来,犹豫了会儿,才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侯爷,您杀了我吧。”哭累了俞桃将脸压在武宁候受伤的手上,压着嗓子软糯糯恳求,“我不想做一个被人随意欺辱的玩意儿,求您了。”
她上辈子就是太本分,太老实,什么苦什么泪都往肚子里吞,才会落到毒酒一杯的田地。
这辈子她就是要造作,小婶说过,没有一个男人真正能抵得住女人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管他喜还是不喜。
她现在就是要逼武宁候选择,若他容不下自己,反正是一死,她才不要死前还要伺候这个臭男人。
可若他能容下,那她就要武宁候尽量多的付出,付出到他舍不得让她死。
伤口的刺痛没能让武宁候有任何表情,俞桃那沙哑的声音却叫他想都没想就拧起了眉心:“你不是玩意儿!”
俞桃:“……”若非此情此景,她总觉得这句话忒叫人不得劲。
翟远晟捧着她的脸与自己相对,仔细在她脸上斑驳的血痕扫过,眸光愈发深邃:“本侯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但你的命是本侯的,本侯不允许,你就不能死,听懂了吗?”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话,俞桃没回答,她只是将自己挤进武宁候的怀里,将所有血都蹭在了他身上。
当天晚上,俞桃安然睡在了武宁候的卧房内。
在俞桃睡着的时候,芷秋如俞桃所料,面如死灰被常翰捂着嘴从莲荷居带走。
同一时间,武宁候府也有数人被带走,澄馨园内,常海冷着脸带走了钱嬷嬷,被常海从栾锦湖畔请回来的翟远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安氏死死咬着唇,端坐在软榻上,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无力地维持着自己最后的体面。
等常海走了以后,翟远林才起身狠狠给了安氏一个耳光:“蠢货!你真以为你娘家哥哥会帮你?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还有脸折腾这一出又一出的蠢事,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毒妇!”
随即他冷笑出声:“你放心,你三夫人的位子再稳不过!以后你就守着三夫人的名头过吧!”
第22章 俞姨娘,你准备好了吗?……
等翟远林怒气冲冲离了澄馨园,安氏捂着被打偏的半边脸,好一会儿才低低笑出来,笑着笑着她就捂住脸哭出了声。
未出嫁前大哥确实很疼她,可怀庆伯由着她的嫉恨替她找人算计俞桃,却不是为了她这个妹妹。
安氏很清楚,若俞桃不是在墨宁院,怀庆伯大概只会让大嫂劝自己安分一点。
她不知怀庆伯为何想要让人进墨宁院,她压不下对俞桃的嫉恨,更像是压不下对自己如今悲哀的发泄。
有怀庆伯在,她就不会被休回娘家,可也只是这样了。
她不甘心,她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哭泣的安氏不知道,翟远林怒气冲冲拎着酒壶去了二爷翟远东的清流院借酒浇愁,一顿抱怨。
等到伺候的奴才都有些昏昏欲睡时,翟远林才压低嗓音快速道:“不是叫你拖住老四吗?他为何回来这么早?”
翟远东脸上还是那副木讷样子:“老四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他向来是个谨慎的,我若是多话让他察觉出不对,这武宁候府我们都住不得了。”
翟远林染上酒色的脸庞有些阴沉:“主子要的西北机关布防图肯定在墨宁院,只有裴远和老四能接触到。裴远书房主子已经让人找了没找到,眼下可倒好,安府尽是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二皇子倒是什么人都收。”
翟远东蹙眉:“行了,小心隔墙有耳。若是有机会,试探一下老四对那个丫头的心思,说不准是个突破口。”
翟远林想起俞桃那凹凸有致的小模样,忍不住眯了眯眼,舌尖在牙齿上轻轻划过,笑了出来:“那可是个尤物,老四若是真动了心思也是好事儿,好过他一个弱点都无。”
翟远东轻哼出声:“你也别太张扬了,老太太本就不喜欢你,行事太过容易适得其反。”
翟远林眸中闪过一抹阴狠:“我就是低调又怎样?她害死我娘,逼死父亲,你真以为她是什么心思手软的?我越是窝囊不成事儿,反而越叫她放心。”
翟远东对此不置一词,当年老武宁公是怎么死的,他们这些当儿子的心里都清楚。
可他也不介意翟远林将恨意放在萧老太君身上,左右他们这些庶子想有出息,早晚要有翻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