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翠芽想起早上那一幕,突然小声加了一句:“当然,您多做几个好看些的肚兜也行,侯爷肯定更喜欢。”
俞桃闻言脸色略红,去掐翠芽:“我看你现在是什么都敢说了,小心叫人听见撕了你这张嘴。”
翠芽笑眯眯也不躲,反正姨娘这点劲儿也就当给她挠痒了。
“主子心善,肯定不会跟奴婢计较的。”说着翠芽愈发来了劲头。
她也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早些年光跟刀剑打交道,如今在内宅好不容易看见宅斗,她真觉得挺有意思的。
“不然叫常海给栾鸣苑里搭个小厨房,没事儿您给侯爷熬些补汤。您再做些荷包啊,剑穗儿也行,这些侯爷都能随身带着,说不准儿看见就能时时惦记着您……”
听着翠芽念叨,俞桃哭笑不得,她既是要争宠,自然不会介意后院里的女人手段百出。反正武宁候早晚娶妻后都要把她们打发了的,不过同为可怜人儿而已。
可既然考虑到子嗣,她就不能不为武宁候府考虑,自是不愿意府里被人算计,她还是想让人多盯着些秦氏。
可这些没办法跟翠芽说,她也不多寻思,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儿。
“我现在能出墨宁院吗?”俞桃问道,“如今我伺候过侯爷,需不需要去荣威堂给老太君请安?”
翠芽迟疑了会儿道:“按理说这妾室伺候完,要给大妇敬茶,您早就给老太君敬过茶,老太君该是不管这些事儿。”
俞桃沉吟:“那你能不能帮我给荣威堂的红梅捎个信儿?我有些事情要麻烦她,比较急。”
她们回京已经是三月中旬,往年省试都在花朝节后,眼瞅着不足半月便要到日子了,她得赶紧让红梅替她寻个院子。
翠芽这回倒是没犹豫:“您写了交给奴婢就是,等针线房的丫头过来,奴婢让她给您捎过去。”
俞桃取了纸笔给红梅写信的功夫,翟远晟已经从宫里出来,带着常海骑马取了锦绣阁。
这是翟远晟从未踏足过的地方,进门便能闻到淡淡脂粉香气,他不明显的蹙了下眉,相比这味道,他还是更喜欢俞桃身上那种清甜的瓜果香。
眼尖的堂官儿看见武宁候,立马笑着上前迎他,隔着水晶帘子正招待贵家小姐的掌柜也看见了,与正招待的娇客低语几句后,也小跑着赶紧迎上前。
“侯爷是给萧老太君取定制的头面吧?”掌柜笑着朝里头让,“您先里头坐,小人这就叫人取来给侯爷验看。”
翟远晟脚步不动:“不用了,拿出来我这就走了。”
他声音刚落,水晶帘后头就传出悦耳的笑声,随即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掀开水晶帘走了出来。
“侯爷还是看看比较好,毕竟定制的头面,总要确认没什么瑕疵,若是出了问题,老太君不开心,锦绣阁也负不起责任不是?”女子声音清脆柔婉,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翟远晟闻言看过去,因为是在室内,说话之人浅粉色的帷帽掀开,瞧着是个秀雅绝俗,自带轻灵之气的女子。
即便对方跟外男随意搭话,神态仍然柔婉自若,一点也不扭捏。
见武宁候抬头,佳人美目流转间低下头,帷帽粉纱滑落遮住她的娇容:“家父乃是韩国公韩迟,见过侯爷。”
“不必多礼。”对方给他行礼,翟远晟碍于对方门第,不好不回话,只心里颇有些无奈。
他就知道萧老太君不可能无故让他过来取东西,这是怕他不肯护送大嫂她们出去踏青,先行安排他跟韩家小姐见面,显然对方也明白萧氏的意思,不然不会自报家门。
不待韩家小姐说更多,二楼突然又响起一阵黄莺般的笑声,打断了二人之间的微妙。
“我说韩家姐姐这次怎的屈尊降贵,以往可从没见过你在一楼停驻,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脆生生的声音紧跟着响起。
翟远晟面上愈发没了表情,常海倒是赶紧低下头,偷偷咧嘴。
“李妹妹说哪里话,我只是见掌柜新摆出来的簪子花样不错,一时迷了眼,让妹妹见笑了,以往倒是不见妹妹如此热情。”韩清婉不冷不热接话。
她已经听出来人是谁,脸早就落了下来,刚才李倩雅的话分明是说她不要脸勾搭男人,大庭广众之下若是让人误会,她的清誉就不用要了。
李倩雅扶着婢女的手婷婷从楼上下来,冲着武宁候歪了歪脑袋随意行了个礼,这才继续跟韩清婉寒暄。
“这不是许久没见姐姐了,才想跟姐姐说笑几句,姐姐别恼呀,武宁候也不是爱多想的人。”平清伯的嫡女李倩雅笑眯眯说完,扭头看向武宁候,声音染上几分亲近,“侯爷您说是吗?”
常海眼珠子乱转,听得津津有味儿。
他们家侯爷常年冷淡,身边都不要女子伺候,又因传言颇多,一直不为大家闺秀所青睐,如今这种被两家闺秀争抢的画面可是不常见。
只可惜翟远晟并不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见李倩雅问,他也不过只淡淡点头,看着一旁跟聋了似的掌柜,眼神中多了几分了压迫。
“听不懂本侯的话?”
掌柜闻言赶紧让人递上个匣子:“侯爷请看,这是……”
不等他说完,翟远晟面无表情拿过匣子,扭身就走。
后头本还暗暗警惕准备着继续言语攻击的两位佳人都愣了下,感情她们这是唱了堂会给聋子听。
且不说韩清婉和李倩雅如何羞恼,翟远晟回到武宁候府,只将匣子扔给了常海,让他给萧老太君送过去。
“若是老太太问起来,不许多话。”翟远晟有些不耐烦地吩咐。
跟荣威堂打交道自来是常海的事儿,他对怎么应付老太君得心应手,闻言麻溜儿应下,小跑着走了。
翟远晟回到墨宁院,刚在书房坐定,下意识就问了句:“俞桃呢?”
问完他立马皱起眉来,不等常翰开口就冷声道:“不用说了。”
常翰不明白主子为何突然瞧着生起气来,也不多嘴,只低声禀报:“主子,常源自福建那边回来了,现在可要叫他过来?”
翟远晟挑眉:“让他进来,叫老赵过来。”
等常源在书房内禀报的功夫,秦氏和伺候她的丫鬟提着在膳房忙活了一上午的膳食,娉婷来了前院。
常翰冷着脸拦住:“墨宁院规矩,没有侯爷吩咐,女眷不得随意来前院。”
秦氏脸上笑容挂不住,她嘟了嘟嘴不乐意问道:“进了墨宁院也没听人说过呀,莫不是有人在侯爷面前说了什么?你都不跟侯爷禀报吗?”
“姨娘现在听说了,若是您不守规矩,惹恼了侯爷,别怪奴才没提醒您。”常翰不为所动,冷冷道。
秦氏听得脸色青白不已,又不愿意就这么走掉,站在门前跟常翰僵持起来。
这时候俞桃正好也带着翠芽进了门,看见两人僵持的场景,脚步微顿,看来她来的不是时候。
谁知常翰看见她,想起刚才主子的问话,只略思考了一瞬,就让开路:“刚才侯爷还问姨娘,这会儿侯爷在忙,您先进去等?”
秦氏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声音止不住尖厉:“刚才你怎么跟我说的?不是没吩咐不得随意来前院吗?你个奴才怎么敢如此欺负我?”
第34章 脂粉香(二更)
秦氏不依不饶的功夫, 翠芽可高兴了,她拽着俞桃的窄袖挤眉弄眼,您看是吧?您跟她们就是不同。
俞桃捏了捏她胳膊,她并不关心秦氏看她的眼神如何尖锐, 只冲着书房抬了抬下巴, 翠芽立马就老实了。
翟远晟正听常源低声禀报事情, 耳朵微动听见了外头的吵嚷, 他脸色蓦地沉下来。
果然女人就是麻烦,这大半天的事儿下来,他实在不是什么好耐性的人,再加上刚才老赵说的事儿让他心头不虞,翟远晟冷着脸站起身。
等常源大气都不敢喘地打开书房门, 本来还不依不饶的秦氏见着正主,瞬间红了眼眶。
“侯爷,这奴才欺人……”
“爷看你这差是越当越回去了。”翟远晟看也不看秦氏,冷声打断她的话, 只冲着常翰道,“当爷的吩咐是耳旁风不成?自己去领罚!”
常翰不敢辩驳,赶紧应声:“是!”
秦氏叫翟远晟的冷斥吓得脸色发白, 可她也没放弃装可怜的打算, 尤其是瞧见一旁低眉顺眼的俞桃,她眼珠子转了转,眼泪说来就来。
“求侯爷给妾做主, 这奴才实在欺人太甚!俞姐姐可以去里头等, 妾却连给侯爷送精心准备的午膳都不能,还拿什么规矩说话,这是何道理?只怕这奴才是叫人给收买了, 还请爷严惩,不然妾怕是要叫人欺负死了。”秦氏柔柔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连扬起头的角度都刚刚好。
俞桃只在常源打开门的时候微微愣了一瞬,立马就跟翠芽那般迅速垂首在一旁,听见秦氏暗指她使坏,也全当自己聋了。
她能分辨得出翟远晟定是心情不好,这男人生气的时候,说话那叫一个气人,不但气人——
“这是本侯定的规矩,上一个坏规矩的已经做了花肥,你有异议?”翟远晟话是对着秦氏说,眼神却淡淡睨着俞桃,瞧见她那小脑袋抬也不抬,心里恼怒愈盛。
所以说完,见秦氏被噎得打了个哭嗝,他继续道:“有异议也给本侯憋着,本侯的院子不是什么香的臭的都能进的地方,活得不耐烦了本侯就成全你,滚!”
秦氏脸色苍白,泪珠子还噙在眸中,人却是羞得想钻进地底,只到底害怕占了上风,她也不敢再多话,狼狈地带着婢女匆匆出了正院。
俞桃屏气凝神,与翠芽对视一眼,心有灵犀朝着门外悄悄挪动脚步。
“等着我请你进来?”翟远晟淡淡的声音仿佛从天上砸下来,砸得翠芽立马就拽住了俞桃。
俞桃气得软绵绵瞪她一眼,这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谁的丫鬟了?
进门后,俞桃一直低着头,对老赵和常源的离开视而不见,整个人都透露着股子乖顺气息。
翟远晟随手端起茶盏,淡淡问:“哑巴了?”
“妾不知侯爷在忙,这不是快到午膳时候了,妾才想着来伺候侯爷用膳的。”俞桃赶忙压低嗓音回话,一点都不敢透出娇意,生怕这个喜怒不定的男人想起刚才撒娇的那位,再发火。
翟远晟居高临下睨着她:“身为姨娘,没有本侯的吩咐,谁许你进前院的?”
俞桃飞快抬头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实则心里倒是没多少害怕:“侯爷说过许妾等您用膳。”
“我是不是还没跟你算过你算计我的帐?”翟远晟不去分说等该是在栾鸣苑老实呆着的行为,语气冷淡换了话题。
俞桃闻言一惊,他这是哪儿来这么大的火气啊?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靠近,去勾他的手:“您不是跟妾……”
话没说完,她就闻见了不属于墨宁院,也不属于翟远晟的脂粉香,这叫她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刚才秦氏可是没机会凑近呢,那就是来自外头了,她心里有些烦躁,内宅的事情还没落定,怎么外头又有变数?
再加上看见常源的惊讶,也叫她难受极了,她不喜欢这种对命运无从把握的无力感。
“跟你如何?”翟远晟掐着她的下巴打量她的神色,“说话说到一半走神是什么毛病?你可还记得自己的本分?”
俞桃心下紧着寻思了会儿,嘴边的话就变了:“侯爷说的是,都是妾的不是,妾告退。”
说完她起身就走,左右他这会儿一点就炸,她实在不想触霉头,等他冷静下来再说也好,她也还需要好好想想下一步。
见她起身毫不犹豫就走,翟远晟莫名的恼怒都滞住了,他都还没整治这小东西呢,她还闹上脾气了?
他长臂一伸将人禁锢在怀里,语气里的冷淡少了些:“我让你走了吗?”
俞桃低着头不看他:“妾知道自己做错了,想回栾鸣苑禁足闭门思过,没侯爷吩咐,绝不出门。”
翟远晟心里想,这也是个法子,让她闭门思过记清楚自己的身份倒是好事儿,可想是这么想,他却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那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侯爷说我错在哪儿,我就错在哪儿了还不成?”听他说完,俞桃立马回答,只声音里的闷闷不乐谁都听得出来。
见状翟远晟气不下去,他没好气地敲了敲她脑袋,声音冷沉:“本侯提醒你,你让红梅帮你做什么了?”
俞桃楞了一下,下意识开口:“侯爷您怎么……”
哦,不用问了,翠芽替她传信儿,他想知道再简单不过,原来他在气这个吗?
“妾不想给您添麻烦。”知道翟远晟为何生气,俞桃心下转动,咬着唇小声回话。
“这会儿倒是知道本分了?”翟远晟轻哼,“让老太太知道,我的妾室还要动用她院子里的丫头办事儿,你让本侯的脸面往哪里放?”
俞桃将脸靠在他胸前,声音软软的:“妾错了,那爷可否帮妾安排个妥帖的院子?妾的小叔马上要参加省试,他身子不好,妾怕他熬的厉害伤了寿数。”
翟远晟也不说自己早就安排好了,老赵也是知道他已经借着俞桃的名义将俞嘉禄给安排妥当,这才将此等小事儿上报。
“以后有什么事儿,直接跟本侯说,别让本侯再发现你私下跟别人讨人情,记住了吗?”他掐了掐俞桃的小脸儿,掐完还忍不住摩挲了两下。
俞桃不敢躲,只将脸往他怀里埋,导致声音听起来还是闷闷的:“侯爷,您身上有脂粉香,您今日是让外头的……伺候您了吗?”
翟远晟定定看着她黑黝黝的脑袋顶,听见她说话的一瞬,他就想张嘴解释。
可就跟进门问她的行踪一样,翟远晟心里愈发警惕,这小东西是不是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他不动声色将俞桃推开:“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俞桃柔顺低头:“是,妾知道了。”
见她这样子,翟远晟蹙眉,紧接着道:“我去替老太太取头面罢了……过几日我就要跟韩国公府的嫡女相看,以后许是还有李家嫡女,孙家嫡女,总之我会有嫡妻。即便我纵着你,你也该记得自己的本分,别逼着爷亲自处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