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嬷嬷低声应下,派了红梅过去墨宁院请人。
红梅也不知内情,所以俞桃虽心知老太君定是有事情吩咐,也没太担心,带着翠芽匆匆来了荣威堂。
“哟,瞧这丫头脸色不错,我瞧着竟是长了点肉?”俞桃一进门,不待她行礼,萧氏就笑了。
俞桃脸色赧然:“都是老太君和侯爷的恩典,奴婢吃得好穿得好,没辜负了那些好东西。”
萧氏被逗得笑容更盛,冲着同样过来请安的乔氏打趣:“你瞧瞧,以前在荣威堂这丫头嘴巴就会说话,如今倒是愈发讨人喜欢了。”
俞桃垂着眸子,听乔氏在一旁附和。
“能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主子不是?俞桃瞧着气色好,您才该放心呢。”
“是这个道理。”萧氏点头,冲俞桃不动声色打探,“这两日我想着跟晟儿交代些事情,听说他忙得很?你在他身边伺候,要多注意些他的身子。”
俞桃赶紧应是,心里倒是有些疑惑,她怎么没发现翟远晟忙着呢?若非要说他忙,大概是忙着红袖添香吧……
脸上闪过一阵臊意,俞桃头愈发低下去。
萧氏对她这般恭谨模样还是满意的,当即想说的话也就更容易说出口了。
“过几日就是花朝节,你替我跟晟儿说一声,别耽搁了正事儿,到时候府里的女眷都要跟着去,人多就怕冲撞了,有他在我还放心些。”说完萧氏顿了顿,“你既是晟儿的妾室,又是头一个伺候的,到时候你也跟着出去见见世面。”
俞桃早就从翟远晟那里听说了这事儿,眼下听见老太君肯她出门,脸上就带出了笑意。
“都听老太君的吩咐,前几日妾还听侯爷吩咐常海呢,说是要仔细检查好马车,想必侯爷已经准备好了,不会叫老太君失望的。”
萧氏这下子倒是有些诧异,她的儿子她还能不知道?他何时这般积极过?
不过想起她算计着翟远晟和韩府小姐在锦绣阁的碰面,萧氏心里有些火热,冲着乔氏使了个眼色。
乔氏心里是清楚萧氏盘算的,她拉着俞桃坐下来,笑道:“以往四弟可没这么上心过咱们女眷的事儿,听说他跟韩府的小姐碰过面了,你可曾见侯爷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对萧氏和乔氏来说,妾室对大妇的进门没有任何反对的资格,这会子问俞桃已经算是给她脸面,起码给了她参与的机会。
反正萧氏也不怕俞桃有什么花花心思,这会子能瞧出来反倒是正好,等韩府小姐进门前也好打发了,省得她这张芙蓉面叫韩府小姐不快。
俞桃只听翟远晟说去过锦绣阁,倒没听他说起韩府小姐的事儿来,毕竟上辈子韩府小姐是跟定国公府的大公子定了亲,只可惜……
俞桃心头瞬间一动,飞速看了眼不动声色打量她的乔嬷嬷,她心跳蓦然快了几分,若是叫韩府小姐与武宁候府结亲,她的孩子可能有着落了。
她赶紧屏气凝神,露出个受宠若惊的笑来:“大夫人真是折煞妾了,妾不过是个姨娘,侯爷怎会跟妾说什么呢,不过……”
见萧氏和乔氏都期待地看着她,俞桃脸色愈发诚恳。
“妾听说过韩府小姐的美名,若是能有个这样的主母,实乃妾的福分。”她起身跪在萧氏身前,“若是老太君不嫌弃,容妾多来请安可好?妾愿意尽一份心力。”
萧氏和乔氏这下子都有些诧异了,虽说她们都不觉得妾是台面上的东西,可俞桃这态度是不是也太积极了些?
萧氏心里思忖着,怎么墨宁院的主仆一个两个的都这么不正常?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本分的,你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些年,我也时常想着你呢。”不管心里怎么想,萧氏还是示意乔嬷嬷把俞桃扶起来,将她拉到身前,“不用伺候晟儿的时候,你就来陪陪老婆子,你走了后,我这花露都喝着不香了。”
俞桃赶紧软软笑道:“那妾回去就给老太君蒸些花露,改明儿给您送过来。”
两个人心照不宣说好,俞桃就乖乖告退离了荣威堂。
乔氏这才笑着问:“母亲相信俞桃?儿媳院子里的妾室就够安分了,可也没安分到这个份儿上。”
“说安分不如说是聪明。”萧氏看红梅送人回来,心里有些了然,“晟儿早说过娶亲后要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打发了,韩府小姐脾气秉性都好,想必她也清楚,晟儿娶谁回来对她自己好。”
乔氏这才了然:“原来是这样,那母亲可以放下一桩心事了。”
说实话,翟远晟能有这样的想法,乔氏心里还是挺羡慕的,府里的大老爷翟远清即便再看重她这个嫡妻,院子里的花草也没少了。
俞桃回到栾鸣苑,没过多久,常源就殷勤捧着燕窝过来了。
“主子叫奴才给您送些燕窝过来,这是常砚去南边的时候,专门挑了上好的带回来的。”常源笑眯眯地躬着身子,“这些留给您自个儿想什么时候用方便,老赵已经熬了一盏,说是送去前头,主子请您过去呢。”
俞桃笑容清淡:“多谢你了,我收拾下,一会儿就过去。”
等常源出去后,翠芽伺候着俞桃换上衣裳,觎着她的脸色打探:“主子不喜欢常源?”
俞桃不动声色扫了翠芽一眼,这丫头虽然是她的婢女,可她总觉得翠芽该是与普通丫鬟有些不同。
既然没办法跟翟远晟直说,不若试试从翠芽这里下手?
如此想着,她故意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道,我刚来墨宁院的时候,常源的眼睛似是长在天上,现在突然这般恭谦,人的性子能是一时半会儿就改了的?反正我是不信。”
“那是……”你不知道侯爷的手段,翠芽后头的话没敢说。
俞桃大概知道翠芽想说什么,也只是淡淡道:“常源伺候侯爷这么久,听说比常砚进门还早,可如今你可见他受侯爷重视?过去他只因为一点小事儿就给我使绊子,我是不信他能对此淡然处之的,就当我多想好了。”
话说到这里,见翠芽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也不多说,跟翠芽一起去了前院。
进门后翟远晟正将一封信给收起来,看见她便招了招手:“今儿个去荣威堂了?”
等下人都退下去以后,俞桃才紧紧挨着他坐下,也没绕圈子:“老太君担心您的亲事,叫妾过去,希望妾多在侯爷面前替韩府小姐美言。”
翟远晟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脸上似笑非笑:“母亲觉得我会听你说?”
“侯爷自是心有成算,妾如何能影响侯爷的决断呢。”俞桃眨巴着眼睛笑,“只是妾听说韩府小姐人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该是个仁慈的主母,若是能有这样的主母在,妾也安心些。”
翟远晟挑眉:“你是觉得爷护不住你?”
俞桃垂下眸子:“您曾说过,若是娶亲,要把我们都打发了的。”
说着她软软抱住翟远晟的胳膊,漂亮的眼睛星光点点,带着几分纯真的妩媚和期盼:“若是主母能容得下我们,您是不是能容我们留下来呢?妾保证,定会安分伺候您和主母。”
翟远晟哑然,这小东西不说,他竟然都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如今被她提醒,翟远晟才发现,他竟然从未想过要把这小东西给打发了。
这让他心里有些复杂,莫名脸上烫了一下子。
第37章 羞恼(二更)
翟远晟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过这种不自在的感觉了, 追溯起来,大概是在自己说过不喜欢甜食,却被外祖父逮住自己偷吃外祖母的蜜饯儿时?
那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好像是叫常海背了锅。
即便外祖父扭曲着笑脸说没关系,见他羞恼得厉害, 常海咬牙非得认罚, 挨了两个手板子以证实不是他偷吃。
后头他还特别天真拿着竹板让常海打回来, 吓得常海嗷嗷大哭, 恨不能再挨几板子,好确定自己不是在做噩梦。
话说回来,这会儿被俞桃那灿若星河的眸子盯着,翟远晟心里软得像是偷吃过蜜饯后,那种带着几分偷得的甜, 更多则是对自己自控能力的羞恼。
“即便本侯的夫人脾气好,我想怎么做,难道还由得你做主不成?”翟远晟沉声道,揽着俞桃的胳膊蓦然松开, “你先回去吧,本侯还有要事。”
俞桃心里想着,您都有要事好几天了, 今儿个难不成要跟莲荷居那两位办要事?那可不行。
“妾还没用膳呢。”俞桃可怜巴巴看着翟远晟, 见他不为所动,眼眶慢慢红了,“难道您非要打发了妾不成?您要怎么打发妾?一杯毒酒还是一尺白绫?”
想起上辈子腹痛如绞, 所有期盼尽都落空的绝望, 俞桃眼泪很快落了下来,一滴滴从眼眶里直接砸到地上。
“妾不敢质疑侯爷的决定,只求爷饶妾一命, 哪怕是叫……啊!”
俞桃话没说完,就叫翟远晟拉着掐住腰禁锢在怀里。
翟远晟羞恼渐渐变成怒气,他越生气脸色越淡,看起来带着几分冷漠,他紧紧盯着俞桃的眸子:“在你心里,爷到底是有多狠心?”
才会让她梦里一次次求着饶命,噤若寒蝉,还愈发消瘦,才会让她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哭着求饶。
除了床榻之间,他每每看见俞桃哭泣,都觉得特别刺眼。
俞桃眼泪掉得更凶,壮着胆子推他:“您都不要妾了,即便您不动手,没人护着,想要了妾的命还不是轻而易举?更别说万一有那心思不纯的,若是……妾还不如一头撞死!”
想到俞桃有可能在别人身下哭泣,翟远晟深吸了口气,眸子里染上了几分戾气:“本侯看谁敢!”
“您看着自然没人敢……”俞桃幽幽看着他道,话音未落,清泪先流,妩媚的狐狸变成可怜的猫儿也不过是一瞬之间。
翟远晟有点头疼:“我只是警告你,不许左右本侯的心思,我何时说过不要你了?”
俞桃闻言用帕子擦干净眼泪,红着眼眶哽咽:“那您会娶韩府小姐对吧?”
翟远晟瞪着她,感情刚才的话他都白说了?有心训斥她几句,又怕这小东西眼眶子太浅,他气得自己心口疼。
“那您若是娶进来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主母……”俞桃软着添了几分沙哑的嗓子,怯生生窝在他怀里,“即便您不打发了我们,妾的卖身契还在,主母想要发卖了妾,不是易如反掌吗?”
翟远晟听出来那么点意思,胸口神奇的没那么闷了,他掐着这小东西的下巴,由着自己恨恨咬上去:“所以你到底是想要我娶韩府小姐,还是想让我给你放契?”
其实俞桃的卖身契还在萧老太君手里,若是平白无故要过来,只怕会让老太太多想,他不是没想过,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
俞桃咬咬唇,她重活一辈子,可不是为了选择,为什么不能都要?
“妾都听侯爷的。”俞桃柔柔道,由着翟远晟火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小脸儿本就哭得通红,这会儿看起来更艳丽了些,“老太君许了妾跟着出去踏青,妾到时候一定好好在韩家小姐面前表现。”
翟远晟恨得又在那如蔷薇花瓣似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你惯是个会阳奉阴违的。”
前头说听他的话,后头就自作主张,她这是吃准了自己不会罚她。
俞桃知道过犹不及,也怕真惹恼了他,赶紧抱住他:“其实妾真是一心只想伺候爷的,可是老太君慈母心肠,妾也不敢伤了老太君的心,您大人大量,别生妾的气好不好?”
翟远晟心情微妙,摸索着她的脸颊,突然问:“我要娶了韩府的小姐,你心里真的欢喜?”
俞桃心里腹诽,若她真心欢喜,只怕他就要不高兴了,男人是这世间最复杂难懂的,她也就占了上辈子的便宜罢了。
“妾不敢拈酸,只要侯爷高兴,妾自当谨守本分。”她如此道,照旧将小脸儿埋在翟远晟怀里,听起来有几分闷闷的。
这下子翟远晟心里舒坦了,他拍拍俞桃的脑袋:“用膳吧,你不是饿了?”
俞桃乖顺点头,用膳的时候还殷勤替翟远晟布菜,却只得了翟远晟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也不恼,第二天一大早就端着萧老太君最喜欢的茉莉花露去了荣威堂。
萧氏颇有些惊讶,看着俞桃的目光中止不住多了几分审视。
“晟儿很听你的。”她用的是肯定语气,说出来也淡淡的,可俞桃莫名就明白了萧老太君的意思。
她恭敬坐在绣墩儿上,妩媚的小脸带上恰到好处的娇憨笑意:“妾昨日说的时候,侯爷嫌弃妾多话,罚了妾呢。”
萧氏扫过俞桃眼睛上还未完全消下去的红肿,不置可否的听着没说话。
“您也知道妾胆子小,不敢瞒着侯爷来荣威堂的事儿,侯爷倒是也没说别的,只听妾提起老太君的慈母心肠,侯爷莫名就愣了神,后来才说都听老太君安排。”俞桃接着道。
萧氏心里舒服了些,俞桃此言倒是也合翟远晟的性子,若是翟远晟真听一个妾室的摆布,她倒是要为武宁候府的未来担忧了。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既然你也喜欢韩府小姐,这次出去要老实些,别闹出什么笑话来。”萧氏淡淡笑道,“你也知道晟儿是个规矩的人,若是你安分些,等将来大妇进了门,我也好为你多说几句好话。”
俞桃恭敬点点头:“妾知道了,定会记得本分的。”
等到晚上,俞桃又见着了常源过来请她。
俞桃沉吟了会儿,笑道:“我今日身子略有不适,不如你去请莲荷居的两位前去伺候?”
自打秦氏丢了脸面,这几日莲荷居实在是太安静了些,这有些不合常理,尤其是秦氏,她生怕两个人有什么算计。
常源楞了一下,脸上有些为难,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就回去了。
莲花躲在莲荷居门口,见栾鸣苑那位没有跟着去前院,赶忙回去东厢房禀报。
岳氏正愁着怎么不动声色得武宁候的好感呢,她上头的主子催得紧,她也不敢耽误太久。
“将我做好的那身衣裳准备好。”岳氏瞧了眼外头略有些发黑的天色,淡淡吩咐,随后她瞧了眼西厢房,叫住了莲花,“去跟莲心说一声,若是秦妹妹有什么要给侯爷的东西,不如一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