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秦莲笑,你胆子....”
话还未落,就被秦莲笑扛着锄头冲过来的架势打断了。
“我让你一张破嘴就知道胡咧咧,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我早就说了我家婉儿只是知事晚,我二堂哥娶了你这个搅家精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管别人闲事!我有丈夫不用你上赶着做媒!”
秦莲笑憋着一股怒气,挥着锄头就要把王翠云往外赶,惊得王翠云忙不迭往后窜了好大一截,直接撞到旁边的鸡笼。
王翠云捂着腰后被撞疼的地方,皱巴着一张脸,气急败坏地开口:
“哎!我说你这个臭婆娘怎么不知好歹!徐达安那个白眼狼怕是早就死在外头了?你还真信他当了大官了啊?就算是真的当了官,人家也早就不要你了!总归你不是寡妇就是弃妇!要我说你还是找个男.....”
“二舅妈,你要给我娘介绍亲事吗?”
秦婉听得糊里糊涂,总算是理清了这一出。面前这裹着泥巴蛋的女人,就是原身记忆中凶巴巴的老妖婆,她还有个小妖婆女儿。
王翠云见这个傻丫头主动提起,趁着秦莲笑转头的空档,忙撒丫子跑到了秦婉身后。
还沾着泥水的手作势就要拉上秦婉的胳膊,被秦婉不动声色地让了开来。手底下抓了空,王翠云也不介意,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是啊,二舅妈给你娘介绍了一门好姻缘,以后你可总算有爹疼你了!”
“王翠云!你胡说什么!”秦莲笑见她又开始自话自说,赶忙打断她,生怕让她的婉姐儿信以为真。
一把将锄头磕在地上,溅得泥水四射。
吓得躲在秦婉身后的王翠云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她这个小姑子平时瞧着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一旦发起火来,那不要命的架势还怪瘆人的。
秦婉注意到她娘亲的焦急,朝她眨巴了两下眼,便又往旁边让了两步,侧过身望着王翠云笑咪咪地开口:“二舅妈,你说的那男人,是不是头戴浅米色方巾,好穿着一身白色长衫?”
王翠云听到秦婉的话,眼前一亮,一拍巴掌忙不迭地点头:“没错,就是那人,那可是个童生!读书人咧!要不是你二舅妈远方的表兄,哪还能轮得上你娘!”
说完像是不够亲密,上前两步又想去抓秦婉的胳膊。秦婉望着她脏兮兮的模样,心里嫌弃得不行,直接走到秦莲笑身边挨着她站立。
虽说秦婉不太了解古代的科举,但是那人的年纪,看上去怎么得也有三四十了。一大把年纪还只是个童生,怎么看怎么不是块读书的料。
心里虽然腹诽,面上倒是不显,秦婉状似深思熟虑似的点了点头,复又朝着王翠云笑得一脸天真:“原来是二舅妈的表兄,看来是我误会了。”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不仅秦母跟旁边两个婶子没听明白,就是王翠云自己也没懂这傻丫头说的是什么,皱着眉便追问。
秦婉转头扫了一眼几人,眨巴了两下眼毫无负担地开口:
“误会你们打架呀!那天我见你们在草垛那边打作一团,连衣服都扯掉了咧。我正准备去拉架的,但是二舅妈你叫得太凄惨了我害怕。
咿咿呀呀的一会儿死鬼一会儿冤家的叫,还喊什么到了,二舅妈,你什么到了呀?”
第三章 “傻子说的话,你怎的还能当真……
小姑娘还梳着两个花苞头,端的是一派天真无邪,声音清脆又悦耳,上下嘴皮子一翻,一长溜儿的话,一骨碌地就冒了出来,语速快得秦母捂都没捂住。
一字一句都直戳上王翠云的肺管子。
小姑娘傻不愣登不知事不懂,她们这几个早就生儿育女的过来人,还能不明白这俩人在干那档子事吗?
顿时三人看向王翠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王翠云直接被秦婉的这段话砸懵了片刻,一双吊梢三角眼拉得细长,死死地盯着秦婉吧吧吧的小嘴,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反应过来这小丫头竟然胆敢诋毁她的名声,这下就跟捅了鸡窝了,张牙舞爪地就朝着秦婉的脸抓来。
边喊边骂,什么难听的词汇都往外飙。
这回也不怕秦莲笑横在她面前的锄头了,只一个劲地要去打秦婉。
“翠云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婉丫头啊,你是不是看错了?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旁边一道儿来的张婶儿装模作样地上前拉架,嘴上说着劝和的话,面上的八卦心思藏都藏不住。
秦婉被她娘死死地护在身后,一双大眼睛不躲不闪,直直地回视狠狠瞪向她的王翠云,皱着小眉头沉思了一瞬才道:
“没有看错呀,的确是二舅妈,就是约莫十来天前的事情。那天太阳特别大,我躲在草丛里不敢出来,衣裳都被刺茅划破了。”
话音刚落,王翠云的脸色就变了,一张稍显富态的圆脸变得惨白,也顾不着再去攀秦莲笑的肩膀抓秦婉,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恍惚,连着退了好几步。
王翠云的反应被众人看在眼里,张婶儿眼底的八卦之火都快点燃了,上下打量着王翠云,这婉家丫头说的事儿恐怕还真是真的。不过话也说回来,她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小傻子,哪里会撒谎糊弄人。
秦莲笑似是也想起了,前一向有天婉姐儿回来的时候,衣服的确破了两道口子,她还以为是在哪儿摔着了,拉着婉姐儿检查了半天。
秦母思及此,看向王翠云的眼神多了一丝戒备,拉着秦婉往堂屋的方向退了两步,手里的锄头还紧紧攥着,生怕王翠云恼羞成怒。
气氛有了片刻的停滞,这时候也没人开口说话,张婶儿是想说两句风凉话,但是想到自家那两块水田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只得闭紧了嘴巴,谁叫人嫁了户好人家,公公是咱们村的里正呢。
王翠云现在脑子一团乱麻,要说她跟陈广申有一腿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又没办法理直气壮地跟秦婉对峙。
无他,因为她的确干了对不起她男人的事儿,只不过秦婉把她的姘头给看岔了。
也不知道穿着粗麻短打的赵屠户,怎么会被秦婉看成陈广申。
一口气憋在王翠云的喉间不上不下,可是不反驳,她跟陈广申的确清清白白啥都没有,不能白担了这个污名啊。
秦婉见王翠云的眼睛时不时瞄她一眼,不知道心里在嘀咕着什么,状似偷偷地贴近秦母耳边说悄悄话:“娘,我还看到二舅妈左半边屁股上有个拳头大小的胎记。”
小姑娘边说着还隐晦地朝着王翠云身上扫了一眼,虽说声音不大,却也正好能让院子里几人听个正着。
得,秦婉话刚落,王翠云就尖叫一声跑了出去。
*
“你说这秦家闺女是不是傻病变好了?今个我怎么觉得看上去不像个傻子。”
陈大娘拿手肘捅了捅一旁的张婶子,面上有些茫然。
继王翠云跑出秦家院子后,跟她一道来的陈大娘跟张婶子也没多做停留,原本她俩就是被王翠云拉来看戏的。
结果秦莲笑的笑话没看成,这王翠云的戏倒是一出接一出,这会儿正主都走了,她们还留在秦家还做甚。
张婶子勾了下耳边的碎发,瞅了眼老实巴交的陈大娘一眼,嗤笑了一声:
“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都能被那个小妮子直接说出来,你说呢?这被水淹了一趟,说话是比之前伶俐多了,但是我估摸着这儿,更傻了!”
说着便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陈大娘叹息着点点头,想到秦婉今天说的话,心里又有些忐忑:“你说那丫头说的话是真的假的?”
张婶子步子一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陈大娘,笑眯眯道:“傻子说的话,你怎的还能当真呢?咱们听过就算了,这些话可不得往外头说。”
“哎,我晓得。”
待到两人在岔路口分开,张婶子才眯着眼朝着王翠云家的方向看去,面上勾着一抹嘲讽,这两块地,怎么着也得分到上好的肥田。
*
“娘,以后王翠云应该不敢再给你做媒了。”
这边秦家院门又关了起来,秦母将洗干净的面巾晾在了屋檐下的竹竿上,旁边跟着一脸得意的秦婉。
听到婉姐儿的话,秦母这才转过头,看着自家闺女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两弯月芽儿,亮晶晶的眸子里溢满了狡黠。
在心里轻叹了口气,上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秦婉的粉腮,两瓣唇紧抿成了一条线,故作严肃的表情看得秦婉一愣。
“婉姐儿,你跟娘说实话,你见到的那俩人,到底是不是王翠云跟陈广申?”
秦母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秦婉还是从中听出了与之前不同的严厉。下意识地开始认怂,直接上手亲热地挽住秦母的胳膊。
决定坦白从宽。
“不是,是王翠云跟赵屠户。娘你先别生气,我错了,下次肯定不再乱说!不过那个陈广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总是在我们家门外晃悠。还想我给他开门。”
说完又偷偷抬眸瞄了一眼秦母的表情。
“什么时候的事儿?”
听到自家闺女的话,秦母便脸色一凛,这陈广申果然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面上端的读书人的君子风范,背地里竟然想哄骗婉姐儿给他开门。
这还没怎么样,就想登堂入室了。
果真是小人行径。
“来了好几次,最近的一次.....就是上一旬!我听娘的话呆在家里谁也不给开门的。对了娘,他还骂我是傻子,说以后我们家的房子都是他的,到时候就把我嫁给另一个傻子凑成一对,娘,我现在不傻了,不想嫁给傻子。”
秦婉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拼命地给陈广申上眼药,虽说她娘现在不可能跟陈广申有什么发展了,不过也架不住什么时候又蹦出来个陈广浅之类。
就算是再婚,也得让她娘自由恋爱嘛不是,这包办婚姻受的苦还少吗。
*
雨过天晴,这连着两日又是热辣辣的烈阳。
秦婉躺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的竹椅上,吹着八月末徐徐的暖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穿来这儿已经有几天了,刚开始的时候感觉身体虚,以为是因为初到贵地水土不服,没想到这一天天的,身体感觉越来越不得劲。
每天的精力都很有限,使完了就觉得浑身乏力。一开始还以为是因为身体素质太差,想着健身运动提高体能,结果锻炼了两天,反而感觉精力消耗得更快。
秦婉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蓄电池,电用完了自己就瘫了。
这不行,得想办法充电啊。
啪。
一颗紫红色的葡萄砸在了秦婉的脑门。
小姑娘打着哈欠收回思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双漂亮的眸子,因为精神不济还泛着水光,显得格外地黑亮。
秦婉伸手拿起滚落到衣襟上的紫葡萄,葡萄表面上的白霜已经被擦得干净,晶莹剔透就像一颗价值连城的玉珠。
一看就非常甜。
念头刚过,葡萄就被秦婉剥皮丢进了嘴里,冰冰凉的甜味在口腔里爆开,带着葡萄独特的口感,滋味好得秦婉眼睛都眯了起来。
在未时的阳光下,羽扇般的长睫投射出两道淡淡的影子。
“怎么什么东西捡起来就吃啊?也不怕我下毒?”
第四章 心里就跟猫抓了似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秦家小院儿的静谧。
秦婉循着声儿望向来人的方向,七尺来高的围墙上坐着一个笑眯眯的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上身穿着一条棉麻的短褐,下着一条束脚的宽松黑长裤。
长腿还挂在墙头晃荡。
秦婉眯着眼逆光瞅他,是原身的二表哥秦刚辉,也是原身的记忆中,除了娘亲以外,待她最好的人。
经常偷偷给她塞一些好吃的。
秦婉此刻见着他,心里也觉得亲切,随即便朝人笑眯眯地打招呼,一张小嘴比抹了蜜还甜。
秦婉的外公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亲哥哥,就是秦刚辉的爷爷秦征,也是他们秦家村的里正。
秦征共有二子一女,女儿早年出嫁,如今膝下就两个儿子,长子秦祥礼,幺子秦祥财。
秦刚辉便是秦征长子的二儿子,今年刚满十七。上头还有个已经成婚的大哥。
而王翠云则是秦征的小儿媳。
丈夫秦祥财,因为是幺子,也算是被宠着长大,上头又有一个处处都比他能干的大哥,从小便养成了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性子,正是这一点,也一直让王翠云心生埋怨。
“在午睡呢?”
秦刚辉扬了扬眉,一张脸模子继承了秦家的好样貌,在这十里八村也是个英俊小伙儿。
“没有午睡,只是在休息。”
秦婉努了努嘴,她也不想躺着,这不是没精神嘛。
“得嘞。”
秦刚辉轻笑出声,一张还略显稚气的脸颊上,映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知道这呆瓜妹妹最近瞧着越来越机灵,秦家二哥语气也显得格外地轻松。
少年一手支着围墙,脚下轻轻用力就从七尺来高的围墙上跳了下来,惊得鸡圈里的两只老母鸡咯咯咯的乱扑腾。
甫一落地,便将手上提溜着一大串的葡萄,递给了凑近的秦婉。
葡萄颗颗饱满圆润,个头很大,一点都不似山野间长出来的野葡萄。
“也别贪嘴吃多了,小心凉着胃。”
秦婉见着溜圆的葡萄,都泛着成熟的深紫色,回想着刚刚味蕾般炸开的滋味,只觉得口水都在分泌了,接过葡萄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葱白纤细的手指摘下一颗最大的,熟练地剥皮往嘴里送。
“二哥你今天怎的没下地吗?”
秦家村世世代代都以种田为生,这个点儿家里的劳动力都得在地里劳作。
秦刚辉搬了个小马扎坐在秦婉旁边,伸手点点小姑娘的额头。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二哥这不是要给你送吃的嘛!”
白嫩嫩的额头,一下就被秦二哥粗糙的手指给戳红了一块,看得秦二哥讪讪地缩回了手。
秦婉手上还沾着葡萄汁水,只用手背随意地抹了下额头,瞥了他一眼,摆明了不信。
秦二哥挠了挠头,随即轻咳了两声开口道:
“我这是给贵人办事呢,这葡萄也是贵人赏的,还给了你二哥一两银钱。哎,你可别跟别人说,我小姑你也别说,回头二哥给你买糖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