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格不可能提,不然开了先例以后谁都能漫天要价,常昭都在想这个问题,不知道盛惟景会怎么解决。
盛惟景一直很疼叶长安,送叶长安去低声下气给人道歉还要挨打这种事,常昭觉得他做不出来。
梁晨文赫然是特意找事儿来的,不嫌事大地叫上尤思彤,昨晚这个饭局于盛惟景而言简直就是鸿门宴。
叶长安又问常昭:“不然干脆你告诉我好了,梁晨文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识他?”
常昭干巴巴地笑,“梁晨文正好也是C大的,我以为你认识,就随口一问。”
这番说辞叶长安自然不会信,但接下来的路上,无论她怎么问,常昭也不肯说了。
叶长安心里不舒服,但如今工作强度大,一投入工作就忘了这事儿,到了中午,乔晚特意约她一起吃饭。
盛世有员工食堂,两个人打饭之后选角落位置坐下,乔晚问:“你这调职怎么回事?我还以为你只是一说,没想到真调,你都不知道你走了总裁办这些长舌妇怎么说的。”
在盛世,总裁办像是被镶了金的一个部门,从总裁办被调去业务部,在外人眼中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变相的贬职。
叶长安自己是不在乎这些虚名的,但别人想法不同,她离开总裁办后,便有不少风言风语,说她可能要失宠了,被调离总裁办就是第一步,这说明盛惟景没以前那么想天天见她了。
听乔晚说完,叶长安哭笑不得,但碍于各种原因,她没和乔晚说真正的原因,只告诉乔晚:“我快毕业,想多历练一下,业务部比较能锻炼人,就来这边。”
“业务部挺忙的吧?”
“嗯,但能学到不少东西。”
这两天,她确实觉得充实了不少。
乔晚忽然叹气,“唉,盛总最近是不是心情很糟糕?今天早上对公关部的人发火了,就连老员工都说这是头一回见。”
叶长安一愣。
盛惟景在外真的是很温和的一个人,面上时常带笑,很少有真正的情绪外露,她最初认识他时也觉得他这个人温柔得不得了,随着接触就意识到他只是将情绪压抑和掩藏起来。
她以前是不喜欢他这样的,她更希望他能表达真实的自己而不是竭力隐忍,但这会儿听到他公然发火,她却又担心起来。
她问乔晚:“是公关部有什么工作没做好吗?”
“有个大供货商临时提价了,”乔晚解释,“工厂那边在等货做萃取,就卡在这里,说是快到交货日期,对方还是东南亚的大客户,这事儿估计挺棘手,也不能人家说提价就给提,不然以后没规矩。”
“是固定供货商吗?这种人以后还怎么合作。”
“是固定长期供货商,头一回出现这问题,所以才麻烦呀。”
叶长安没再说话,有些心不在焉地吃完这顿饭,本想跟着乔晚一起上总裁办,去看看盛惟景,但最后还是作罢。
总裁办的风言风语太多了,她不想再出现在那里做话题,要是传到董事会那里再给盛惟景落个成天谈恋爱在办公室腻歪的话柄就是雪上加霜,她回到业务部,趁着午休时间给盛惟景发微信:我听说你工作上遇到麻烦事了?解决了吗?
这次盛惟景那边很快回复:没事。
叶长安拿着手机,有点不开心。
这种事儿她也帮不上忙,但他连说都不愿意和她说就是另一回事,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很没用。
她对着盛惟景是没什么秘密的,之前最粘腻那一阵子,恨不得每天每顿饭吃什么都跟他汇报,反正就是想和他说话,内容是什么无所谓。
但盛惟景对着她显然没什么倾诉的欲望。
但她也不好追着继续问,只能敛了思绪勉强投身工作。
接下来几天,盛惟景照旧很忙,周五这晚因为加班而留宿在公司,叶长安饭后百无聊赖了一阵,最后决定去公司找他,反正大晚上的,也不必避人耳目。
她带了自己煲的银耳汤,进门时非常夸张地为自己配音效,在“当当当当”之后扬起个灿烂的笑,拎起手里保温桶,冲着盛惟景说:“我来给社畜送温暖啦!”
外面大办公室没人,晚上的总裁办很安静,她进门时就没敲门,是想给他惊喜。
然而,盛惟景在开视频会。
他面对着电脑,瞥见叶长安面色微怔,旋即抬起手冲她做噤声手势,眉心紧皱,她吐了吐舌头,挪到沙发边坐下,安静等待,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本以为晚上就他一个人,不必太拘谨的,却没想到这一出,她也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声音有没有被视频会议那边的人听了去,有点后悔。
她在听过对话后很快辨别出盛惟景在和东南亚的客户谈话,那边有翻译,看样子盛惟景是想要推迟一个大订单的交货时间,那边不大高兴,两头就周旋半天。
这时,盛惟景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叶长安视线看过去,在亮起的屏幕上看到“尤思彤”三个字。
她目光一下子凝住,死死盯着那三个字。
她脑子一下子乱了,盛惟景和尤思彤什么时候恢复联系的,她根本没听说过,不对,他之前不是说他们在酒店见面只打了个招呼吗?
第6章 他太完美了,她怎么可能摘……
盛惟景此时完全没时间理会来电,他和客户周旋半天,对方也只同意说会考虑推迟期限而已,这更像是一种敷衍。
末了那客户还说了句令人糟心的话,类似于什么和盛世合作这么久一直很愉快,在他刚上任后就遇上这种事有些影响心情之类。
视频挂断,他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
虽然已经叫公关部的人去找其他可靠的供货商,但短时间内换供货商的希望很渺茫。
他深呼一口气,意识到什么,睇向沙发方向。
视频挂断,叶长安却仍安静得出奇,这不像她。
他看见她呆呆望着茶几上他的手机,这才想起刚才手机好像是震过,他站起身往过去走,喊她一声,“丫头。”
叶长安大梦初醒似的,扭头看他,脸上没表情。
刚刚她看着手机震了一阵子又安静下去,屏幕暗了,可那个名字却勾起很多回忆。
盛惟景和尤思彤交往的那半年,她正处在高考前最紧张的时候。
十七八岁的年龄,学校里早恋的学生有很多,但这里面不包括叶长安,从很早盛惟景就给她定了考上C大这个目标,她从没忘记过,也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但感情这种事微妙在,它不会因为她的竭力自控就消失,当她看到盛惟景和尤思彤在一起的时候,她还是会觉得难受。
她并未对盛惟景表白,她知道说了也没用,那会儿他拿她当小孩看,更何况她是他资助的学生,这层关系也是无形中的阻碍,她不敢幻想什么。
那时,盛惟景对她来说好像天上的星星,他太完美了,她怎么可能摘下星星呢?他那么耀眼的人,理所当然要和同样优秀的人在一起,论门第样貌,尤思彤都是不二之选。
她很难过,但她难过时没有眼泪,在盛惟景的面前,她努力表现出一副为他高兴的样子。尤思彤是他第一个女朋友,这第一个就进展到谈婚论嫁这一步简直像是童话故事,她管尤思彤也尊称一声“思彤姐”。
盛惟景是真拿叶长安当妹妹看,和尤思彤约会也带过她几次,她每次都努力表现出很乖的样子,三个人表面看气氛算是很融洽的,尤思彤对她态度也很温和,还送过她小礼物,那是一双羊绒手套。
那一天,盛惟景为她过生日,三个人一起吃饭,她收到手套,努力挤出很惊喜很喜欢的笑容,然后对尤思彤道谢,尤思彤一直搂着盛惟景的手臂对她微笑,说以后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气。
后来回到家,她偷偷地用剪刀将手套剪碎了,避着盛惟景扔到了垃圾箱。
她知道这么做不对,但她控制不了自己,高三最后的那段时间她过得很艰辛,盛惟景以为她是心理压力过大,还努力开导她说考不上C大也没有关系,他又带她去见方杰,指望心理医生能帮到她。
当时她在方杰那边治疗已经有两年多,和方杰算是勉强建立了一点信任,但有些话她却不能对方杰说,她对盛惟景的感情,好像变成一种难以宣之于口的隐疾。
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呢?盛惟景资助她,可怜她,将她从破落偏远的徐家村带到了繁华的大都市江城,她之所以能受教育,享受优渥的生活条件,全都是因为他,就连她的名字都是他给的,他大她八岁,视她如同妹妹,而她居然敢肖想他。
那时她做好思想准备要让自己心底这点情愫无声无息死掉,她做好了在盛惟景和尤思彤的婚礼上给他们送祝福的准备。
叶长安高考结束后的那段时间,盛惟景已经在和尤思彤筹划订婚典礼的事,两家都是江城名门,阵势自然不会小,然而就在那时,尤思彤跟着另一个男人私奔了。
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毫无预兆,那几天盛惟景的心情不好,叶长安从他脸上看到了失落,她心疼得像是有针在扎,她当星星一样供在天上的人遭受到了这样的背叛,她好像比他更没法接受这个结果,还试图联系尤思彤,但最后是徒劳无功。
尤思彤真的走了,好像对盛惟景没有一点留恋和不舍。
后来,叶长安想不起具体是在哪一天,她起夜出去接水,看到深夜在门廊处独自抽烟的盛惟景。
他的背影看起来非常孤独寂寞,她看不得他孑然一人的样子,隔着一段距离,那种忧伤好像也能传染到她身上。
所以她向他走过去了,她至今都记得,她问他:“我就不行吗?”
盛惟景起初完全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直白地说:“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会努力做得比她好的,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在那之前,叶长安对着盛惟景一直用的是敬语。
她要把星星摘下来,她知道这条路不容易,但她做了决定就不会退步,所以当盛惟景震惊过后说出一句“别开玩笑”,她也没有气馁。
暗夜中,她盯着他的眼底有光,她说:“我会向你证明我不是在开玩笑,我不会放弃的,你等着瞧吧!”
这个下战书一样的告白令盛惟景叹为观止,一时竟想不到要说什么,而她在他愣神之际,直接夺走了他手中的烟,飞快地转身走,最后给他撇下一句:“大半夜的抽什么烟,快回去睡觉!”
她上楼跑回自己房间关上门,心跳飞快,方才觉察自己的大胆。
竟然告白了。
不但告白,而且没再用敬语称呼他,还夺走了他的烟……
她低头看手里的烟,一缕烟气弥散开来,火星明明灭灭,她的指尖在滤嘴那里触碰到一点潮意,那是属于盛惟景的。
她脸颊发烫,仿佛着魔,知道不应该,也知道这样很奇怪,但她最后还是抬起手,慢慢含住香烟的滤嘴。
呼吸带入尼古丁的气息,她靠着门闭上眼,忽然想起方杰的话。
方杰告诉她,她是个病人,只有接受了自己不正常这件事,然后去面对,才能战胜抑郁症。
直到这一刻,她才深深感受到,她是真的病了,虽然烂俗,但她还是无比确信,盛惟景是她的药。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有他能救她。
所以她也要救他,不能看他难过,她想他们是天生一对,早晚都要属于彼此。
……
盛惟景拿着手机看的短短时间里,叶长安脑中浮光掠影地过了很多事,她勉强回神,见男人还盯着手机,就说了一句:“刚才尤思彤给你打电话了。”
叶长安的性子很直白,在盛惟景面前,她不会憋着自己心里话,直接问:“你们什么时候又联系上的?”
问完她意识到不对。
三年前尤思彤离开之后她其实没怎么和盛惟景问过有关于尤思彤的事,她的思想单纯,最初是不想提起会让盛惟景不愉快的回忆,后来是不想让别的女人占据他们之间的话题,她也从没问过盛惟景和尤思彤是不是还有联系,她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他们一直有联系?
“之前有个饭局遇到她,”盛惟景还是低头看手机,没看她,“她要联系方式,就留了。”
叶长安有几秒没说话。
盛惟景这时坐在了沙发上,抬眼看她时神色透出几分疲惫,又解释了一句,“尤家打通了北美洲的出口渠道,盛世以后可能会和他们有合作,尤思彤这次回来是打算去她家公司做事,以后可能会有工作来往。”
叶长安问了句:“跟她私奔的那个男人呢?”
话出口,她发觉自己有点尖锐。
盛惟景表情没什么变化,“这我没问。”
他是真的累,说完放下手机伸手揉了揉眉心,思路好像还滞留在之前的视频会议里,满脑子都是如何让梁晨文这个拦路虎退让一步。
叶长安视线指了指他的手机,“你不给尤思彤回电话?”
“一会儿再回,”他深吸口气,又问:“你怎么来了?”
她是来给他送汤的,保温桶还在茶几上,但她现在什么也不想说,她的脑子很乱。
盛惟景视线一转,留意到茶几上的保温桶,精神稍微放松了一点,问她:“这是什么?”
他语带笑意,有点逗她的意思,但她却没接这个问题,而是忽然问他:“你不生气?”
盛惟景一愣,“什么?”
“尤思彤当初跟别人跑了,你们本来都要订婚了,有些人已经知道了,他们在背后议论你……你难道不生她的气?”叶长安这会儿嘴比脑子动得快,“她要电话,你就给吗?”
她说完也知道自己嘴快,但并没有收回自己话的意思,攥紧手看着他。
她不喜欢有什么含混不清,也不喜欢有误会,有些事情总该说清楚的。
盛惟景眼底才有的一点笑意也散了。
平心而论,他对尤思彤并没有多少感情,这毕竟是商业联姻,但尤思彤在订婚之前掉链子,他压力很大,要说如今再见尤思彤他没情绪,那不可能。
但他是个商人,尤思彤被梁晨文带到他面前来,他对梁晨文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撕破脸,并不好发作,另外尤思彤以后也确实还有用,现在翻旧账并不明智。
想起梁晨文,叶长安得罪人家以至于人家公报私仇到盛世身上的事儿又占据了他的脑子,叶长安现在的样子还有些咄咄逼人,非要提起令他不快的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