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了沈惊晚的架势,谁敢说半个不?
加上沈惊晚刚才也算为他们出了个恶气,众人心里皆是高兴不已。
沈惊晚直接拽着沈锦风钻进了林子中,两名靠着树干歇息的影卫也纷纷丢了口中的草,随着沈惊晚一同钻去了林子中。
站在沈惊晚身后的周昌等人目瞪口呆,好半晌才恢复心绪问道:“他刚才骂我孬种?”
他身后的小弟连忙胁肩谄笑奉承道:“大人,您别理他。”
“就是就是,您瞧那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模样,还以为自己能上山打猎不成,一会碰到大的一准屁滚尿流!就等着看他尿裤子的模样吧。”
“对,老大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咱们回营帐,走走走。”
周昌对着沈惊晚远去的背影狠狠呸了一口。
沈惊晚进了林子才松开沈锦风的手,看向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语气严厉道:“你对他们阿谀奉承,他对你态度好了吗?”
沈锦风不明所以,结结巴巴的摇摇头道:“没,没... ...”
“既然没有意义,你为什么对他阿谀奉承?如果他今天因为你的讨好巴结放过你,那咱们姑且认为忍一时风平浪静,可是他根本不会改变原先的态度啊?他甚至会因为看到你对他服软更觉得兴奋,甚至恨不能立马就打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沈惊晚的面色看上去很严肃,的确是生气了。
沈锦风张大嘴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沈惊晚连珠炮似的问题将他砸的七荤八素。
沈惊晚叹了口气,对沈锦风道:“算了,咱们进去找找有没有野猪,兔子什么的。”
沈锦风道:“野猪有,不过咱们根本捉不到,平时都要好几个人合力将它拦在中间,而且野猪疯的很,一下子就能把咱们撅翻。”
沈惊晚看向他:“捉的到就捉,捉不到就撤,我不恋战,走吧。”
影卫紧随二人其后。
沈惊晚蹲在角落中,小声地与沈锦风说着袖箭怎么用,她告诉他怎么对准不远处的兔子,怎么捏紧机关,再什么时候是最恰当的时机松开。
眼看着小鹌鹑与兔子猎到了不少。
忽然在一棵树的草丛后,剧烈的晃了起来,有什么东西发出轰轰的响声。
沈惊晚一行人趴到在草丛中,影卫一左一右悄悄抽出了剑。
果然是说什么来什么。
正是一头肥硕的野猪,有成年男子小半截腿那么高,很结实,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因为太胖的缘故。
沈惊晚心里盘算,若是今日能猎到的话,剩下的还能绞成肉碎装成腊肠,然后再晒干一些。
谢彦辞他们上战场也好携带,不至于一整天根本吃不上一点能支撑体力的食物。
于是那头猪就成了她势在必得的猎物。
沈锦风却哆哆嗦嗦道:“咱们快回去吧大哥,我好害怕,它要是冲过来,今天咱们就直接脑浆都要被撞出来。”
沈惊食指抵在唇上,冲他比了个嘘的姿势,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将粉末洒在箭头上,用手抹平。
沈锦风心里打鼓,也不敢再说。
只见那猪摇摇晃晃的朝着这边慢慢一路闻地,眼见着离他们不过数步外。
沈惊晚缓缓抬起手,对准了猪的脖颈,她知道那里有命门,好几层肉晃来晃去。
沈惊晚缓缓松了机关,箭在瞬间离口,猛的扎进了猪的皮层。
到底是头野猪,它忽然发了疯,四处寻找扎中的它的方向,一下不至于毙命,对于这种动物。
沈惊晚知道,连续射出好几支。
瞧见沈惊晚的野猪忽然发了狠,沈惊晚猛一转身一把抽出身后影卫腰上的佩剑,心跳如雷,静静等着野猪的到来。
身旁另一影卫也拔剑静静等着野猪撞过来
那野猪冲着这边用尽力气撞了过来,很是凶狠,甚至叫人有种周围地势都在晃动的感觉。
沈惊晚微微分开腿,屈膝双手举着剑对着野猪,静静等候野猪撞过来的瞬间将它一刀刺中。
她已经做好被野猪撞到的准备。
成败在此一举。
野猪却在即将撞上她的瞬间猛的倒地,砸的哐当一声,夯实了身下的软土。
震得沈惊晚碎发微摆。
沈惊晚忽然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虚脱一般往后退了两步,被影卫一把扶住。
其中一人终于说话,问道:“没事吧?”
沈惊晚摇了摇头,心不在焉的回道:“没事。”
她刚才差点被吓得失去呼吸,此时走到野猪身边,腿还哆哆嗦嗦。
蹲下身子缓缓摸到自己的袖箭,一根一根拔了出来,血溅的她满脸都是。
拔完最后一支,沈惊晚忽然失去所有力气,缓缓倒在地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后背上全是冷汗。
她朝身后的影卫招了招手,吩咐道:“没死透,给一刀。”
一刀扬起如同血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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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沈锦风与两位影卫抬着野猪,手中用野草编成的绳结拴住了鹌鹑与野兔,缓缓从里面走出。
沈惊晚一人失魂落魄的跟在后面,仍未平复。
正在休息的一群人瞧见几人拉着野猪出来的时候瞪大了眼睛,这么久以来,他们只吃到过一次野猪,还是因为那野猪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中,然后被他们合力捆住,给它耗了一两天的功夫才猎到的。
周昌瞪大眼睛,从地上撑起,迈起步子走到野猪身边,用手比划了一下,哇了一声,看向影卫的眼神带着几分微微放软的意思:“你们猎到的?”
影卫不屑地扫了他一眼,没理会。
沈锦风格外自豪,喘着粗气道:“我大哥抓的。”
周昌将信将疑的看向最后面的沈惊晚,试探道:“那野猪跟成精似的,你怎么抓到的?”
沈惊晚扫了他一眼,没吭声,直接从他面前路过。
周昌很是不高兴,恼火道:“嚣张什么嚣张,等老子抓到了直接甩你头上。”
沈惊晚步子微微停住,转身看向周昌冷笑道:“最好是甩在我头上。”
有士兵很是高兴,也顾不得腿上的伤,一条腿跳着走到野猪旁对沈惊晚道:“沈公子,喃以前是个杀黑猪的屠夫,我来杀猪。”
沈锦风蹦的老高,整张脸上溢出如同过年一般的喜悦道:“我去烧水!”
有人也从地上撑起,咽了咽口水:“那我劈柴。”
周昌身后的小弟,缓缓的挪过去,哼哼唧唧道:“我,我,我打个下手。”
沈惊晚扫了他一眼,没说话,那小弟便腆着脸钻进了队伍中。
很快与他们打成一片。
周昌身后的几人见状,很是羡慕,咽了咽口水道:“将军,咱们也去帮帮忙?”
周昌怒喝一声:“帮你妈!你今天去试试!”
“可是,可是大嘴都过去了。”身后的人不甘心道。
周昌转过身,看向他,咬紧牙根子道:“你今天敢去试试。”
到底身后的几人没人再敢动。
有人站起身想要过去瞧瞧热闹,也被瞪了回去。
他身后的人很是羡慕,却违心的说好话道:“别的没本事,上阵杀敌不行,拉拢人心倒是有一手,谢将军这男宠手段不一般,恐怕不是想离间将军您的威信吧?”
周昌一拳砸在软土上,咬的牙齿咯吱作响:“他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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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彦辞晚上回来的时候,满身是血。
披挂不再鲜红,下摆如同浸水一般漆黑。
跟在他身后的人很是没精神,一个个谁也没说话,满身是血。
便是平日里时常笑盈盈的温时朗,沈惊晚同他打招呼,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沈惊晚殷勤的将装着肉的碗送到每个人面前,谁都没看,只是那么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从她面前路过。
沈锦风站起身,看着所有人进了营帐,忽然忘了动作。
沈惊晚知道不对劲,走到沈锦风面前,小声地说:“气氛有点不对。”
沈锦风摇了摇头,如乌云罩面,悲伤的道:“很多人没回来。”
“啊?”沈惊晚心里隐隐生出不安。
沈锦风看向沈惊晚,眼睛通红:“他们早上走的人不止这么多,早上从帐篷外分成四列,排到了老槐树那边。”
沈锦风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语气悲伤的道:“他们从来没有一次一下这么多人都在那边没回来。”
沈惊晚端着肉碗的手难以自抑的颤抖了起来,直到最后感觉自己快端不起来了。
她缓缓将碗放到地上。
闭上眼,双手掩住面,久久没吭声。
安静的气氛中只有她与许多人些微的啜泣声。
她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每一个人满脸哀伤绝望,那眼神满目悲恸,没有一点生机。
明明下午她还想他们回来如果看到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肉汤会是怎么开心的样子。
周昌坐在角落里,手上捏着凉了的羊排幸灾乐祸道:“都说了,早投降不就没事了,怎么可能打赢,真以为自己是战神,无所不能?”
沈惊晚用袖子擦干净眼泪,然后一声不吭的用勺子往每只碗中装满肉和汤,一份份放好。
然后擦干净眼泪对沈锦风道:“我们去送饭。”
沈锦风点点头。
跟在他们身后的伤兵也道:“我也去送。”
“我也去。”
“我们一起。”
“... ...”
沈惊晚端着碗要进谢彦辞营帐时,谢彦辞正好出来,脱了铠甲与披挂,里面的衣物还没换。
他看了一眼沈惊晚,没说话,直接低头从她身边经过。
端着托盘的沈惊晚久那么被晾在原地。
第55章 一会就好
伍拾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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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晚倒是没有放心上, 这么多人没回来,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看着谢彦辞远去的背影。
他一声不吭坐在篝火旁,荧荧火光噼啪作响,柴火烧的旺旺的。
轮廓分明的脸上有很多血渍与灰尘, 火光照的他全身通红, 就那么垂着眼看篝火, 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境。
莫名苍凉。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吃的, 直接抬脚去了温时朗的帐篷。
温时朗正拿着帕子擦脸上的血,听到动静,转身看见沈惊晚时一愣,道了句:“沈姑娘。”
沈惊晚不想让气氛过于凝重,装作随意的笑了一下:“温大人, 今晚有猪肉。”
温时朗知道沈惊晚的好意,也没驳回,迎着她的话问道:“怎么有猪肉?”
沈惊晚将托盘放到桌上,回道:“去林子里打的,温大人趁热吃,吃完了还有。”
温时朗点了点头, 沈惊晚将碗筷放下后,温时朗坐到桌子旁, 伸手拿起筷子,看了好半晌,才缓缓夹起细细咀嚼了起来。
嗓中仿佛压上了巨大的石头, 叫他有些咽不下去。
室内静谧的只有咀嚼声,好半晌,他才缓缓咽下了一口。
沈惊晚抱着托盘出来的时候,谢彦辞已经不在篝火前, 想必是觉得周围太吵。
他素来安静。
在周围扫了一圈,才发现谢彦辞在一处远离人群的岩石上斜撑着,左腿伸展开来,右腿半曲。
一个人就那么默不作声的喝着闷酒。
一个人默默地放下酒壶,将胳膊上的护膊解下,随手放在身边石头上。
旋即拎起酒壶,直接浇在自己左胳膊上。
沈惊晚才发现他胳膊好像受伤了,满头碎发耷拉在额前,遮住了半边眼。
她回到沈锦风身边,对他要了碗肉汤,刚准备走过去。
有一士兵拿着碗送到了谢彦辞面前,谢彦辞看了眼面前人手中的碗,摇了摇头,好像说着什么。
那人脸上有些失望,将碗往前更送了一步,谢彦辞愣了片刻,才缓缓接下那碗,道了声谢。
小兵兴高采烈的走了。
一旁受伤的伤员看着谢彦辞碗里大块的肉咽了咽唾沫。
谢彦辞看到他们艳羡的目光,放下了另一只手上的酒坛子,端起碗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不同等级的将士吃的食物也是不一样的菜品早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谢彦辞却鲜少会和他们区别对待。
队伍里,温时朗才来,所以他会照顾些,叫他慢慢适应。
周昌则不然,他吃喝用度皆是上乘,一日不欢喜便要闹事。
谢彦辞走到伤员面前,一掀衣袍,蹲到他们面前,将几个人的碗摆到自己面前,将碗中的肉一一分进对方碗中。
周昌不知何时走到了谢彦辞身后,今晚就他们队里的一群人,一口肉没吃到,眼馋自然不必说,心里还窝着火,于是说起话来格外不客气,言辞讥讽揶揄:“战事不平,谢将军就是再把自己口粮分给他们也没用,瞧瞧这群东西,现下都成了我们的负累,只有您谢将军,逞英雄,人上人,非要带上伤兵,有用吗?”
周昌说这话的语气是格外的刺耳。
谢彦辞没理会,对面前的几个伤员道:“吃吧,饱了就没那么疼了。”
“哟,还真将自己当成救世主呐?说实话。不如直接投降算了,咱们现在回去,也不算窝囊,先帝都没了,辅佐新帝也没什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
周昌人不依不挠,看着伤员狼吞虎咽的啃着肉。
炖的烂乎乎的野猪肉,别说吃,就是闻,都觉得口齿生香,而他嘴里都要淡出鸟味儿了。
“哎哎哎,你干什么,怎么还动手?”周昌忽然高举双手,冲着谢彦辞喊道。
谢彦辞手执长剑,抵在周昌的脖颈上,横眉冷对,只听他冷冷道:“你有这嘴皮子,不如省点力气明天上战场!”
一时寂静,周围的人纷纷的朝这侧目。
周昌只觉得难堪至极。
谢彦辞一双如鹰的瑞眸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再有下次,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