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苦笑:“我们业主一起出钱做的横幅,以前物业也不管的啊,怎么今天收拾的就这么快呢?”
程至顿时明白了原因,尴尬的攥紧行李箱的把手。钟尽生的目光沉沉的落在她的身上,等她看过去,他却已经好整以暇的收回起视线。
三个人各自心怀鬼胎的站在街头,冷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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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
钟灵毓双手手腕被周至楷扣住,眼睛瞪圆了看向上方的天花板。周至楷微微俯下身来从她的脸颊开始厮磨,钟灵毓睁着眼睛,不吭一声。
直到身下有了痛感,她撇开头,望向床头柜的方向,冷冷道:“别忘了做措施。”
周至楷闻言,头发在她的肩颈处蹭了蹭,轻声道:“我们都结婚快一年了。”
“那又怎么样?”她说,“当初说好的,我是坚持丁克的,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去找别人。”
“那我找别人,你知道了之后不会伤心吗?”他 * 还在微笑,但是手下用力,立刻感觉到自己身下的人轻微的颤抖了下。
钟灵毓无声的仰起头来,脸上带着既疼痛又畅快的表情。不知道多长时间过去,她的头直接撞进松软的枕头里,身上的周至楷再次恶狠狠的咬了口脖颈,然后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欲生欲死。
过了半响,周至楷从她身上离开,靠在一旁的枕头上。钟灵毓艰难的翻了个身,感受到床单上的湿漉漉,只是脸颊贴着他的胳膊,手指在几块腹肌上弹奏,问:“你和我家,最近是不是在准备一起做一个广场的项目?”
周至楷一把抓住她的手,闷笑出声,说:“这就是你今天主动的原因?”
钟灵毓略微用力,挣脱开来他,手指慢慢往下滑。他于是舒服的闭上眼睛,隐约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你上网一查不就能知道?”
“我哥那样的人,你能放心和他合作?”
“你老说他的坏话,我不觉得。他可是精的很。”
“为什么?”钟灵毓不动声色,整个人抱住他赤着的背部。周至楷身材出挑,勤于锻炼,至少手感不错。
“他是想这个项目里我出钱,他负责找人,自己什么都不做就坐享渔翁之利,他不精明谁还精明?”
“那你难道还就让他白白占便宜吗?”
周至楷回完微信里的消息,手覆在她的手上半响,直接拉拽着她离开自己的身体:“你问这些做什么?如今恒立大局已定,除了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子之外,钟嘉泽早就全面实际接手恒立很久了。你再掺合也阻止不了什么。”
钟灵毓心有不甘,但只是拖着自己的身子把被子盖在身上。她也侧过身来在床的一边睡下。很快的,周至楷下床,从衣柜里拿下一床毛毯,然后在她的另一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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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立在禹城的开发的这块地皮买在当地政府大力开发的新城区。政府为了促进这一片区域的发展,特意将当地的几所初高中学校搬来,然后因为涉及到学区房的原因,房价飙升。
程至还在上学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长辈所有的支出无非就是在教育和房产上徘徊。其中房产又和教育挂钩,于是所有的工资能省则省,留着存款给孩子来用。
她的爸爸是体制内的一个小科员,妈妈工资要高一点,在医院做医生,其实收入在这座城市里已经能算是中等的水平,但日常花销还是不能太过奢侈,房价上涨之后再买房也很艰难。
所以她深知一本房产证、一间房子对于中国的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说二十年以前、十年以前,房价和工资的收入比值还算合理,但是现在,房子就是一个人的资产,一个家庭的底气,一个人在婚姻市场上待价而沽的工具。
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但程至却再无睡意。手机屏幕上泛着幽幽的光,刷着和恒立相关的新闻报道却毫无 * 作用。屏幕上方跳出来微信的一行字,郑磬问:到了吗?
程至很快的笑了,回他:到了。你还没睡吗?
郑磬打电话过来,声音在一个人的房间里简直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你不会一直工作到现在吧?”
“就是坐完高铁又坐出租,现在才到酒店啊。”程至无精打采道,刚想冲他讲自己今天看到的一切,谁知郑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带着过来人自持长辈的语气对她说教。
“看吧,我早就让你先在学校念几年研究生再出来找工作。你说你现在就算进了恒立,天天工作这么忙,不还是九九六为别人卖命吗?”
倾诉的念头一下子被浇灭,程至冷静下来,干巴巴的冲他“哦”了一声,心里简直想冲他叫唤:喂!收起你那种好为人师的态度,好吗?
郑磬讲完自己想要说的话,才问她:“你今天做什么了?禹城怎么样?”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片刻后又松开,突然问他:“谈恋爱都是这样的吗?”
从刚开始的新鲜,到后来的熟悉,再到后来听对方讲一句话都觉得不被理解,再到不想沟通,完全厌倦。
郑磬明显的愣了下,问:“什么?”
“没什么。”她说,本想就这么的糊弄过去,但不知道是熬夜让人变得冲动还是怎样,她冲口而出一句,“我们分手吧。”
那边的郑磬呼吸声都清晰明了,很有力的对她道:“你确定?”
“确定。”
“那好,我们分手吧。”
程至一下子扔开手机,翻身躺在床上,竟然觉得身心长久未有的舒畅。
第9章 被订的闹铃吵醒的那一阵,……
被订的闹铃吵醒的那一阵,程至还在自己似梦似真的幻境里畅游,一会儿是刚考进大学的时候的样子,抱着书包坐在计程车的后面怯生生,一会儿是刚进学生会,被威望大的学长学姐训得灰溜溜,低头羞愧。
最后才是自己和郑磬在公园散步的样子,郑磬一点儿也不喜欢在外面走路,觉得浪费时间,所以一路上都铁青着脸不说话。
程至也觉得气闷,刚要赶他走,耳边就是一阵催命符般的铃声,难听至极。她一下子掀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蒙在自己脸上的被子,睁眼是因窗帘紧紧闭合而带来的黯淡。
她起先还迷茫了一下,毫无意识自己是在哪里,然后直到下一秒钟,程至就立刻坐起来,心脏砰砰地跳。
闹钟订在早上七点钟,她一根牙刷还含在嘴里,接到钟尽生的电话,那边的声音还算清醒,问:“你起来了吗?”
“当然。”程至含糊不清道,“我这不都接电话了吗?”
钟尽生很轻的笑一声,说:“他们刚刚才和我联系,说是直接来酒店餐厅和我们见面,你记得八点钟的时候过去。”
“放心。”程至一口应下,抬起头是自己嘴角满是牙膏泡沫的一脸狼藉。她不由得叹一口气,凑到镜子边仔细的审视自 * 己这张脸。
良久才重新低下头去。
钟尽生等那边的程至挂断电话,紧接着就是姚诗许的微信消息发过来,卖萌一样的和他抱怨:“我今天要和爸妈去跟什么银行的人吃饭,烦死了!”
他皱了下眉,试图回想起前几天姚诗许的父亲和自己吃饭的时候说了什么,好像也提到了贷款的事情。
那边姚诗许说:“总之,我要再去逛街买中午穿的衣服啦~不打扰你了!”
钟尽生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七点五十分。
程至对着试衣镜整理完最后的妆容,抓起件外套出门,走到电梯口对身前的钟尽生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他说,在整理自己的衬衫领口,可惜整件衬衫因为明显没有在行李箱里叠好,穿出来皱皱巴巴的。
钟尽生随意的瞥了眼身边妆容精致的程至,明显有些窘迫,不好意思的辩解:“房间里没有熨斗。”
很奇怪的是,有些人即使已经离开了少年的年纪,穿着也不再靠近,但是一笑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种青涩的感觉。
他们两个人并排站在电梯里,密闭的空间,程至直勾勾的盯着前面的门看,直到它打开的瞬间。
于是他们又一齐的在脸上迸发出微笑,钟尽生对着领头膘肥体壮的那人道:“钟叔叔,好久不见了。”
钟叔直接走过来大力抱住钟尽生,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背上,一阵老血都要咳出来。程至忍不住的要用手捂住嘴巴不忍直视,眼睛直接对上钟叔身后站着的年轻人身上——她记得这是谁,是钟总经理的秘书,名字叫陈会泽。
陈会泽此时也正一副微妙的表情看着中间相拥的这两人。钟叔总算在钟尽生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放开了他,于是他硬生生的憋下来自己的白眼,还要脸上笑嘻嘻又和善的对他说:“您清楚我们这次来禹城是为了什么事吧?”
他原本还想拐着弯子问几句,但是看情况,对方可能比他更想拖延时间。那不如就直白一点,免得到最后被这条老狐狸带着跑,得不偿失。
钟叔一听他的话,就赶紧赔笑,连声应道:“当然当然。尽生啊,你当初也是到禹城来过的啊,你清楚这个项目的全部流程,都是公开透明的啊!怎么可能到最后上房的时候就出现这种问题了呢!”
“怎么出现的这种原因细究起来多的是,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准备怎么补救,拿出什么方案来让业主满意?”
钟叔朝旁边的陈会泽使了个眼色,陈会泽把iPad的界面调出来让钟尽生看,补充道:“分公司这边已经拿出了一个初步的方案,全权负责房屋的售后维修工作,目前已经计算出基本的金额,需要总部最后的确认。”
钟尽生接过平板,有意无意地提起道:“听说这边的一期房产证还没有办下来?”
陈会泽的手抖了下,钟叔觍着脸笑,说:“ * 你刚回来国内,可能不太清楚国内的情况吧。现在要办房证,公司这边还要按业主的人头数来出钱的。那你说,我们这就是一个小小的物业分公司,哪来的钱呀?”
是呀,钱都去哪儿了呢?
程至想,站起来的时候只能看见这位总经理头上的锃光瓦亮,感觉炒着炒着就能入菜。好在旁边还有一个和她一样人微言轻的小助理同样罚站,两相对视,眼里尽是无奈。
没在这里多久,钟尽生就要去小区里漏水的几套房子去看。他们四个人走在小区,门口又挂上了横幅,鲜红鲜红的,在雾霾天里特别打眼。
到了快下午的时候总算结束,钟尽生带着程至,真心实意的拒绝掉自己这位远房亲戚的邀约请客,在小吃店里找位置坐下。
程至低头玩自己的指甲,钟尽生指关节敲敲桌面,说:“喂,你怎么想的?”
她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他:“我能说实话吗?”
“你说。”
“他拿了不少项目款吧。”
这个结论显而易见。但钟尽生觉得她不止想说这个,于是鼓励道:“你还想说什么?我觉得你肯定还有什么想法。”
程至又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我刚刚听见,这个项目其实你也参与了吧。他能拿款,肯定——”
她欲言又止,但钟尽生已然明白,开始是不可置信,之后又觉得荒唐,最后才开始产生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愤怒感觉,看见程至打量他的眼神,反反复复,气极反笑道:“你是觉得我知情不报?还是帮着他藏钱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忍耐道:“我在公司什么位置你也知道。当初来禹城,我全程被排挤在外,都是——”
钟尽生一下子顿住,一个名字在自己的嗓眼里呼之欲出。但可能是因为还对人性有那么一丁点的期望吧,他居然一点都不想讲出来它,仿佛不说出来,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有那人的掺合一样。
但就像他刚刚能看出来程至有话想说一样,程至也几乎是立刻就知道了他的那个答案,直觉性的反驳道:“不太可能吧,这是他家的公司。他纵容这些,图什么呢?”
钟尽生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提这件事了。
晚上的时候他在酒店的房间里休息,即使闭上眼睛,心里却还在想之前那次来到禹城的经历。他一直和钟家这边的人关系不亲,这毋庸置疑。可钟叔一个明显的酒囊饭袋坐在总经理的位置上,和钟嘉泽关系亲厚——
他想要钱?想要在恒立更加稳固的地位?
但是所有的猜测最后都化为三个字,那就是——何必呢?
明明钱他也不缺。那个位子,其实也没有多少人想坐上去。更不用说他的这个举动,最后会给恒立带来口碑上的多大影响。
“难道我的哥哥真的有他们说的这么蠢?”钟尽生自言自语,讲出来之后就忍不住被自己的话逗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微信的提示音猝不及防的响起。
他的手臂原来垫在自己的脑后,此刻伸出胳膊来够放在茶几上的手机,懒洋洋地说了声:“喂。”
姚诗许忘了自己上午刚刚做好的美甲,忍不住咬了口手指,趴在二楼的栏杆处看自己坐在客厅的父母,小心翼翼的开口:“尽生,是我。”
“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你,我家现在有批贷款银行批不下来,你能帮帮忙吗?”她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钱,但是你不是恒立的副总吗?你能用恒立的关系找人帮帮忙吗?”
“诗许,”他长叹口气,尽量耐心的答道,“你知道为什么银行不批贷款吗?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他们没办法确认最后能从借款人手里拿到借出去的钱,所以不批。如果银行也不批,那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找人借钱,而是劝劝你的父亲,不要再想着借这笔钱做生意了,因为很有可能回不了本。”
姚诗许讪笑,本来就没指望从他的手里拿到钱,所以借这个由头问到她实际上更感兴趣的话题上来:“我知道了,那你在恒立怎么样呀?要是发展的不错,那在恒立待着不挺好的吗?”
钟尽生明白她想问什么,淡淡道:“不怎么样。我名义上是个副总,实际上什么都管不了,就是个背锅的角色。”
“那——”姚诗许急忙道,“那你总的好好规划一下呀。你这么厉害,回国之后肯定能赚很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