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司徒聿应声跟上她。
回到城内,夏至就等在城门口。
林青槐听说王娴难产一尸两命,稍稍松了口气,拿走王娴写给宫女的信,带着她和司徒聿一道入宫。
司徒聿一入宫立即叫来赤羽卫的羽卫长,沉声吩咐,“安排人去玉芙宫,把所有人都拿下,不要惊动任何人。”
羽卫长领命退下。
司徒聿拿过陈德旺递来的伞遮到林青槐头上,不疾不徐迈开脚步,“走吧,我带你过去。”
林青槐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一块往玉芙宫走去。
建宁帝和皇后离宫后,后宫安静了许多。太后薨逝,所有的妃子都守在各自的宫里,不再胡乱串门。
因而一路过去,一个人都没遇到。
进入玉芙宫。
赤羽卫已将宫内的所有人都放倒,只留下惠妃一人。
“他要杀我为何不自己来。”惠妃端坐在花厅的上首位,端着杯茶,讥诮扬唇,“他不敢来,于是借着你们的手来杀我?不过是个懦夫!”
司徒聿和林青槐都不说话,各自坐到她左右两侧。
“不知我是做错了何事,才让他终于动了杀心。”惠妃低低笑出声,“我死了不打紧,他在乎的人和这江山一样会失去。我会在黄泉路上等着看他的笑话。”
只要王娴和孙儿还活着,他们就会帮自己报仇。她已安排好一切,明日就将王娴送出上京,找个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藏起来。
十八年后,大梁的江山一样会换主。
她一样会被追封。
“王娴死了,一尸两命。”林青槐目光笔直地看着她的眼睛,“就在两个时辰前。我们会入宫,还得多谢她告诉我,她梦到了一些玄奇的事情。”
惠妃的脸色霎时发白,“你说什么!”
这个蠢货怎么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自己去找林青槐!
“我说,她在一个时辰前因为难产死了,一尸两命。”林青槐的嗓音柔和下来,“今日申时,她去书院找我,同我说她梦到了很玄奇的事,希望我放过她。”
惠妃喉咙发紧,像是被人狠狠扼住了咽喉,一点声都发不出来。
所以,并不是皇帝要杀了自己,而是他们?!
“你让她带着身孕嫁入杨家就是最大的错,还不如把她送去庵子里,说是为了大皇子吃斋守孝一年。”林青槐摇头,“虽退了婚,她也是大皇子名义上的皇子妃。”
她有很多办法让王娴活下去,偏偏选了最危险也是最容易暴露的一个。
王娴真去了庵子里,外人只会说她重情重义,根本不会去在意她在庵子里,到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
日后孩子真要起势,起码血缘不会被人质疑。
“咣当”一声,惠妃手中的茶杯落到桌上,发出清脆的动静。茶水顺着桌子淌下,打湿了她身上的衣裳,她浑然不觉,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女。
她怎知自己没想过!
皇帝日日盯着自己,她便是有心把人送走,皇帝也会让人继续盯着。
只有嫁人才不会惹来怀疑。
她都计划好了,孩子满七个月便让人代替王娴假死,把她送出上京。
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王娴梦到了古怪的梦境,为了活着而避开自己独自去找他们,反而送了性命。
惠妃心中发苦,眼前也止不住阵阵发黑。
她这一生,为何过得这般艰难?明明是真心喜欢皇帝,却因为秦王捏住了家人的命脉,不得不为他所用,惹来皇帝猜疑几十年。
好容易生下来养大的孩子,也走在自己前面。
如今只剩下小女儿,往后也不知会有怎样的遭遇。
半晌,惠妃压下心头的悲苦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先前那副端庄的模样,只是眼神明显黯淡下去,脸色灰败。“你们以为把我杀了,你们的秘密就无人知晓了吗。”
“没这么想,毕竟您的手段也不低。”林青槐又靠近过去,轻描淡写的语气,“忘了告诉娘娘,大皇子的所有罪证都是我们查到的。”
惠妃倏然抬头看她,灰扑扑的眼睛一瞬间布满了恨意。
“公主带着孩子下去陪他,一家人齐齐整整,也挺好。”林青槐继续刺激她,“娘娘是祖母,到了黄泉路上就能见到孙儿的样子。”
惠妃到底是秦王训练出来的人,防备心一起,想要打碎就只能拿她最在意的事刺激她。
“林青槐,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惠妃嘶吼出声,妆容得宜的面容扭曲起来,扬手就要扇林青槐耳光。
林青槐及时抓住她的手,人也倾身过去,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去吧,等上几十年我也会死。告诉我,你都怎么安排的,毕竟这是能改变大梁,甚至是天下的秘密。”
惠妃的防备一点点被瓦解,嘴巴张了张,说,“我把这事告诉身边的嬷嬷,若我出事她会带着信去漠北,找多兰女王为本宫复仇。还给西北驻军总兵杨靖安写了封信,加急送过去。”
“还有呢?你那么恨皇帝,不会只让一个嬷嬷出宫藏起来,告诉我你所有的计划和安排。”林青槐的嗓音柔和起来,诱哄一般,“把你怨气和恨意都说出来。”
惠妃像是戳中了心事,低低笑了声,脸颊滚下热泪,开始诉说自己都做了什么。
半个时辰后,林青槐和司徒聿离开玉芙宫回御书房。
赤羽卫已经去找藏在城内的嬷嬷,追查惠妃私养的暗卫,大概得过一个时辰才有就结果。
“想吃什么,我让陈德旺去准备。”司徒聿拉着她手推开御书房的门,抬脚入内,“她没想到王娴会直接去找你,虽做了安排,所幸不是很多。”
消息不出上京,他们就能把这事抹去。
已经离京去蛮夷找人的那些人,过不了磐平关。
他已吩咐惊蛰通知神机阁飞鸽传书,命孔尉留意所有从上京过去的人,又派了人去追给杨靖安送信的信使。冬季路上不好走,派出去的人速度若是快一些,应该能赶得上惠妃的人。
“随便什么都行,我现在没有胃口。”林青槐一进门就坐到椅子里,抱起手臂仔细琢磨惠妃的话。
她是彻底没了防备,所说的一切可信。
可自己还是想不明白,惠妃为何没有第一时间跟娘家人联系。
从王娴告诉她这事到现在,已过去四天。
这个时间,换作是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好了安排,逃出皇宫带走王娴。
惠妃的娘家虽然也被建宁帝打压,但安排人送她和王娴悄无声息地离开上京,还是能做到的。
“在想什么?”司徒聿问了一句,示意陈德旺下去。
陈德旺不知出了何事,知道他二人还没用饭,立即掉头去安排。
“我在想她为什么没有求助娘家,生生错过离开的机会。”林青槐说出自己的疑惑,“还是她其实已经跟娘家说了,我没审出来。”
“赤羽卫已经去盯着王家,等她暴毙的消息传出去,看看王家人的反应就知道了。”司徒聿敛眉坐下,“你实在不放心就让天风楼查一查,王家最近可有异样。”
若是王家有异动,便说明惠妃有所隐瞒。
人还没死,随时能继续审她。
“行,我马上去安排。”林青槐起身出了御书房,吩咐谷雨安排人去查王家。
谷雨拿了牌子先出宫。
林青槐待到亥时一刻,赤羽卫带着惠妃身边的嬷嬷回来。她审完了嬷嬷,拿到惠妃给她的信展开看了眼,点着烧了。
嬷嬷说,惠妃跟娘家的关系一直紧张,这么多年一直在互相防备。
虽说解了她的疑惑,可还是没法放心。
忙到子时,林青槐打起哈欠,带着夏至趁夜出宫。
夜里的这场雪下的很大,几个时辰的厚度就没过了马蹄,到了早上,积雪足足有一尺厚。
书院和往常一样开门上课,学生们拿着笤帚跟杂役嬷嬷们一块清扫积雪,打雪仗,玩的非常开心。
林青槐在书院待到快午时,天风楼来消息,王家最近半月都没什么动静。
她稍稍放心,吩咐夏至去通知文奎堂的掌柜的,将雅集的日子改到腊月十二,尔后换了身衣裳,坐上马车回侯府。
今日是妹妹的满月宴,她不能缺席。
方丈师父昨夜连夜启程去了淩山,赤羽卫和天风楼一起追查去漠北和西北送信的人,应该来得及把信拿到销毁。
……
大雪陆陆续续下了五六日,将军府传出懿宁公主早产而亡的消息。
当日宫里也传出消息。惠妃受不住打击,焦急出门去见懿宁公主最后一面,摔伤不治,忽然暴毙。
一日之内连着死了两个人,百姓虽好奇,但没传任何流言。
相反,大多数人都是惋惜。
好好的一个人,因为生孩子去了,多少让人唏嘘。
林青槐紧盯着王家,过了好几日没发现有新的情况出现,这才彻底安心。
惠妃估计也知道魏王不成事,没给他送信,孟淑慧因为多兰安排的暗卫都死了,这些日子一直待在皇陵,没人去找过她、
转眼到了腊月十二,魏王带着孟淑慧启程去关中的封地,拖延许久的文奎堂最后一次雅集正式举行。
林青槐早早起来梳洗干净,挑了一件红色的斗篷,带着夏至乘车前往文奎堂。
雅集的消息早几日便放出去,国子监和其他的书院也都开始休春假,因而来的人特别多。
从马车上下去,纪问柳牵着齐悠柔的手迎上来,笑容洋溢,“今日我就不争风头了,估计争不过。”
温亭澈和南宫逸一早就开始为雅集做准备,眼馋奖励。
她不缺什么东西,就是来长见识的。
“争不过也要凑热闹。”齐悠柔放开她的手,拎着暖炉走到林青槐身边,主动牵起她的手,“林姐姐,你今日要赢他们吗。”
林青槐失笑,“我不参加比试,就是来看热闹。”
她是文奎堂的东家,真把奖励都赢回来,日后就没人来了。
“为什么不参加啊。”齐悠柔百思不得其解,“我觉得你一定能赢。”
“嘘……”林青槐俏皮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在她耳边笑,“给他们留点面子,国子监这一年来还没人赢过我。”
齐悠柔捂着嘴低低笑出声。
三个人在门外说了会话,贺文君跟这贺砚声一道过来,跟着是郭玉宁等人。
“庞微月也来了?”纪问柳看到人群后方的庞微月,黛眉微挑,“她最近倒是开始认真读书了,不过性子还那样,逮谁咬谁。”
“会有人教她怎么做人的。”林青槐叹息一声,拉她们进去。
院里布置的跟过年一样热闹,大大的鱼跃龙门剪纸贴在巨大的单扇屏风上,让人一进门就能看到。
过了屏风,树上和亭子里都挂满了绘着鲤鱼的灯笼。
曲星台也装饰一新,两侧都用藕色的帷幔遮住,帷幔上也同样贴满了各种鱼跃龙门的剪纸。
天气实在太冷,因而大家到了之后都进入曲星台,各自找了位子坐下。
文奎堂准备了不少的炭盆给大家取暖,台上倒是一点都不冷。
林青槐带着纪问柳她们几个找了位子坐下,相熟的国子监同窗过来打招呼。也有不认识,但看过她画像的人,过来夸她给天下的女子办了件大好事。
寒暄片刻,闫阜和一个新到国子监任教的博士进来,众人一道起身相迎。
再有半个月就是春节,之后就是春闱,闫阜说了些勉励的话,文奎堂掌柜的送上奖品。
大家看到茂林四杰的书画作品,心情顿时澎湃起来。
“过了年春闱开考,今日雅集当是给你们预热,因此题目会比较刁钻一些。”闫阜含笑出声,“诗词一篇,策论一篇,要同时胜出才能拿到奖励。”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哀嚎四起。
林青槐弯了弯唇角,余光瞧见司徒聿易容过来,低头知会齐悠柔一声,起身去找他。
这段日子西北那边一直有消息回来,但都不是好消息。
第120章 119 穿上女装的洛星澜雌雄莫辩,美……
再有半个月便是春节, 街上比前阵子热闹许多,卖货郎随处可见。
林青槐和司徒聿没走远,离开文奎堂后就近去了飞鸿居。
“神机阁来了信, 孔尉说抓到几个疑似上京过去的人, 已交给知府关进大牢。”司徒聿拎起茶壶给她倒了杯茶,拿出一封信递给她, “方丈师父的来信。”
林青槐接过来拆开,低下头认真看完, 黛眉无意识蹙起。
方丈师父说, 淩山观星台并无阵法。倒是多年前, 师祖为皇后布阵逆天改命, 引紫微星下凡发阵法遗迹还在。
师祖也没留下任何,关于大梁灭国天下大乱的只言片语, 只给他们师兄弟留下一封遗书。
遗书上说,个人之力无法改变天意,他动过布阵让他们窥见未来的念头, 但力所不及。希望他们师兄弟几个,不要妄想去改变, 免得累及自身。
另外, 师祖留下的相术心得上, 提到了四仪生死阵。
此阵是两军对垒时所用, 可让敌军入阵后, 因无法辨明生门和死门, 困死阵中。
什么能改变他们的命格全是屁话。
王娴会梦到那个梦境, 可以确定是帘山居士在作怪。
他本就是贪恋权势之人,身在阵中能窥破阵法的传言从上京出,会在无形中抬高他的身份。
方丈师父让他们查下王娴之前到底去了哪儿, 见过什么人,他暂时留在淩山帮助当地的县令赈灾。
林青槐放下信,抿着唇缄默不语。
“我相信师父说的才是事实,帘山居士来过上京,此时说不定还在。”司徒聿喝了口茶,眉峰压低,“他是师祖的师弟,透过星象算出你我重生并不奇怪。记不记得方丈师父从潭州回来后,我们回镇国寺时方丈师父说了什么。”
林青槐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