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他们鲜少有这样的机会,如寻常人那般,在自己的家中吃上一顿饭,不怕被人盯梢不怕被人误会。
“命人备车,我们得先入宫见你爹。”林青槐也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嘴,“先是司徒瑾倒台,跟着是你爹比较倚重的武安侯,以你爹的性子必然会起疑。尤其是永安县那对纨绔兄弟的身份,咱想好了再回答他。”
“放心,他若仔细过问,便说是在镇国寺听到的。”司徒聿抬手轻轻敲了他的脑门,“镇国寺香火鼎盛,逢初一十五人更多,来上京的人哪个不去拜拜。”
“这倒是好借口。”林青槐抬手敲回去,佯装不悦,“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师兄。”
司徒聿忍不住笑。
嗯,他是天下最好的师兄。
司徒聿笑够了,起身整理衣袍,俊朗的眉眼透着冷肃,“早朝结束后,你我最好告假数日避嫌,让我爹安排人接手武安侯一案。他正当年,我不能过早插手朝局。”
林青槐点头同意。
武安侯交代出来的,只有这些年他为燕王做了什么,燕王到底还有什么布局他也不清楚。
谁给建宁帝下的毒,更是不知情。
司徒聿才封了晋王就扳倒武安侯,哪怕知道燕王才是主谋,建宁帝也会多想。
……
经过一夜的发酵,武安侯私卖拐带人口,并逼迫拐来的姑娘卖身一事,震惊朝野上下。
早朝之时,建宁帝大发雷霆,当场下旨。
武安侯贩卖私盐、私卖拐带人口、杀害无辜百姓证据确凿,且本人已认罪,按律抄家问斩诛九族,秋后问斩。
早朝结束,建宁帝没留司徒有和林青槐,而是召了几个心腹大臣去御书房议事。
两人出了宫门,分头上马车回府。
林青槐挨着软垫半睡半醒之际,猛地想起审问春风楼负责拐人那位管事时,自己被看穿身份一事。
万一司徒聿回去问他,为何一口咬定自己是女子就完了。
得想办法让哥哥出面。
林青槐打定主意,回到侯府见爹娘和哥哥竟然都在正厅等她,心底忽然一阵酸涩。
她的家还在。
“用过早饭没有,累不累?”周静见女儿在发呆,心疼得不得了,“给你熬了鲍鱼鸡丝粥,吃完了再回去梳洗睡觉。”
“好。”林青槐乖乖坐下来,主动说起昨夜抓捕武安侯一事。
“你是最重要的,日后这种冒险的事要少做。”林丞听得直冒冷汗,“你哥哥的腿好差不多了,你歇两日,让他再养养就去大理寺应卯。”
“女儿听爹爹安排。”林青槐弯起眉眼,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林丞见她答应,脸色这才恢复过来。
他天没亮便被急召入宫,才知自己的女儿和晋王干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武安侯竟是燕王安插在圣上身边的细作,儿子坠崖也与他们有关,下一个便是自己与夫人!
林丞想起来就一阵后怕,若不是女儿及早救回儿子,又以儿子身份入大理寺,自己这一家子怕是都要死在燕王手下。
一家人说了会话,林青槐也吃饱了。
跟父亲说完去大理寺告假一事,她回到清风苑,便将自己和司徒聿的计划,以及做了什么,还有那些事没处理,事无巨细的说给哥哥听。
林青榕边听边写下来,又心疼又愧疚,心底又充满了骄傲。
自己的妹妹当真智勇无双。
“就这么多,我先回去睡了。”林青槐打了个哈欠,起身回揽梅阁。
林青榕起身送她,直到她睡着了才回清风苑,仔细整理她近日的所做作为,看完便一把火烧了。
妹妹替自己去大理寺一事,不可让外人知晓。
林青槐这一睡便睡到天黑才醒。
听冬至说二叔一家已经离开侯府,她又倒回去,问她还有什么消息。
“侯爷去大理寺帮你告假,说你染了风寒,要养病。”冬至笑着去给她拿衣裳,“晋王也告假了,说是也染了风寒。不过惊蛰来传话,晋王这几日会在宫里住,武安侯一案的从犯交由张寺正抓捕查办。”
林青槐安了心。
建宁帝身边的近臣倒台,除了摆出来的罪名,底下还查到了什么故意不说,反倒让人心焦。
若燕王沉不住气,怕是会有更激烈的动作。
歇了五日,哥哥的腿行走时已看不出来受过伤,正式到大理寺应卯。
司徒聿没让惊蛰送消息来,应该是没事。
武安侯一案的所有从犯归案,侯府被抄,加上别院查获的金银珠宝,合银将近百万两,全部充入国库。
林青槐一早起来打了一通拳,听冬至说兵部尚书家也被查抄,微微扬眉。
司徒瑾结党营私欲篡位的事,估计很快就要公之于众。
可惜那几个跟司徒瑾合谋的朝臣,都是不答应归顺燕王,才中了计去扶持司徒瑾。
“给大小姐办的接风宴明日举行,从今往后大小姐就不必扮成大公子了。”冬至拿了帕子给她擦汗,眉眼弯弯,“昨日皇后召夫人入宫问了日子,怕是也要来。”
林青槐心里咯噔了下,安抚自己莫要慌。
司徒聿……应该不会来吧?
第31章 030 自己两辈子熟悉的人,都是林青……
天气回暖, 元圣宫文泰殿前的牡丹含苞待放,一派热闹。
司徒聿提着剑走出寝宫,面无表情地练了两刻钟, 见陈德旺进来, 当即收了势看他,“出了何事?”
“皇后娘娘请殿下过去挑衣裳, 说是明日要出宫赴宴。”陈德旺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殿下告假回宫也有好几日了, 正好出去透透气。”
司徒聿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把剑丢给他, “备热水, 本王要沐浴更衣。”
陈德旺抱着剑,应声去安排。
殿下回了元圣宫便在寝宫里躺着装病, 药也喝了好几日,真够为难她。
须臾,热水送过来。
司徒聿泡进浴桶, 心情略激动。
连着几日见不到林青槐,他心里想的慌, 想出宫约他去镇国寺又找不着理由。
自从查了武安侯, 让父皇知晓燕王叔这些年一直在图谋篡位, 他便称病告假回了宫里。父皇来看过他一次, 之后每日都让李来福过来瞧上一眼, 宫里的御医也每日过来请脉。
关心是有的, 猜忌也不少。
父皇至今没细问, 他们是如何抓到了武安侯,又是如何让他开口,说出如此多的秘密来。
那日提早入宫见他, 送上武安侯及春风楼几个管事的口供,他便让自己和林青槐先去勤政殿外候着,多一句话都没有。
为了避嫌,他这几日连惊蛰他们几个都不见。
母后今日召自己过去,也不知是不是父皇的意思。
司徒聿按了按眉心,快速清洗了一通,出去更衣。
乘肩舆赶到凤仪宫,皇后身边的嬷嬷就等在宫门外,脸上挂着热络的笑,“娘娘等不及,命老奴在此处候着晋王殿下。”
“有劳嬷嬷。”司徒聿礼貌回了句,跟她一块入内。
回宫这几日,他还是第一回 来凤仪宫,之前母后去元圣宫探望他,没说上几句话。
进了院子,皇后含着笑的嗓音清晰入耳,“瞧着长个了,幸好给你新作的衣裳稍稍做长了些,快来看看喜欢哪一套。”
司徒聿抬眸看去,见母后迎出来,下意识加快脚步过去,“明日要出宫参加什么宴会,母后如此在意。”
他们的衣裳素来由将作监负责,母后闲暇无事也会给他做,但是不多。
武安侯一事刚查出来没几日,哪家这般不开眼在这时办宴席,还让母后如此上心。
“你管这么许多,同我去便好了。”皇后娇嗔看他,“这事可不是我自己做主的,你父皇要你随我同去。”
皇帝这几日夜夜留宿凤仪宫,成婚二十多年,都没这几日同她说的话多。
儿子的婚事他一直惦记着,说什么都要让儿子与靖远侯的千金相看。
正好侯府给女儿办接风宴,便下了旨意让她带儿子同去。
“父皇的意思?”司徒聿想起揭发大皇兄那日,父皇是说过让自己与母后同去靖远侯府,看林青槐的妹妹一事,一下子高兴起来,“可是去靖远侯府上?明日何时过去,宴席都邀了哪些客人知道吗。”
能见到林青槐,管他妹妹长什么鬼模样,反正他又不会娶。
“是去靖远侯府,邀请的人挺多,不过多是各府的夫人和千金,榕哥儿也请了些朋友过去做客,你去了倒也不怕闷。”皇后见他似乎开心过了头,狐疑眯起眼,“你忽然这般高兴,莫不是见过那大小姐了?”
他和榕哥儿查了武安侯,这武安侯还认罪了,这事她虽不过问但也知情。
可那靖远侯府的大小姐,名声似乎不怎么好。
听说没什么规矩,长的也没法看。
她心知是流言,还是免不了担心。儿子自小便不怎么同女子接触,便是宫里的几个公主,他都鲜少亲近。
若真遇到个不守规矩,长得又不差的少女,没准还真的会动心。
“没有见过。儿臣前段时日一直与青榕查案,他那妹妹又受了伤,我怎好去见。”司徒聿扬起笑脸,镇定掩饰过去,“我这是高兴能出去透气,闷了好几日,浑身不舒坦。”
父皇既然让他出去,那明日的宴席结束,他便无需回宫。
“还以为你见过呢,也不知这姑娘长什么样,回来这般久一点消息都没透出来,倒是听说那姑娘的名字与榕哥儿只有一字之差,叫林青槐,乳名随云。”皇后笑了笑,说起正事,“你快瞧瞧喜欢哪一套。”
儿子能拿下武安侯可是大功一件,皇帝心里也不知做何想,竟是一点赏赐嘉奖的意思都没有。
“母后做的衣裳,儿臣都喜欢。”司徒聿没细听她说了什么,笑着扶她坐下,“先别忙活,歇一歇。皇祖母去洛阳行宫住了也有两个多月,这几日是不是该回来了?”
他还没问靳安查宫里的人有什么新结果。
武安侯没提给父皇下毒一事,他却不能忘。
“半月前倒是送了信回来,再过几日就能到。”皇后提起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些,眸光深沉,“你皇祖母甚是喜欢荣国公府的大小姐,一直有意要将那姑娘许配给你。”
娶荣国公府的大小姐,还不如娶靖远侯的千金。
那是太后的娘家人。
她摆布不了皇帝,竟还想来摆布自己的儿子。
“儿臣不喜欢那姑娘。”司徒聿垂下眼眸,言语间颇有些不耐,“皇祖母若真喜欢,让那姑娘嫁给二皇兄不就好。”
皇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嗓音转冷,“她摆布不了你父皇,便想着要摆布你,你知晓便可莫要去你父皇跟前说。”
司徒聿抿着唇点头。
上一世,皇祖母将荣国公府的大小姐许给自己时,自己未有反对。
那会大皇兄刚被赐死,他还未明白自己对林青槐的心意,觉着谁当晋王妃都行,没什么所谓。
自小到大,皇祖母对他都极为宠爱,下边进贡了新鲜的玩意,他总能第一个拿到吃到。
逢年过节,给他的赏赐也是最多的。
即便是后来,知晓她插手前朝多年,也仍旧想念她的好。
许婚之事,母后估摸着是见自己没意见,未有同自己说刚才那番话,只说皇室嫁娶,也不是一点主意都不能拿。
这一世不同。
他不会再接受荣国公府的大小姐,也不会随意娶个女人回来。
春风楼之事让他感触良多。
那些姑娘有什么错呢,仅仅因为是女儿家,便被歹人当做生财的工具,还要被家人唾弃、抛弃,生死皆不由己。
自己身为帝王尚且不把女子当人,又如何让天下百姓,予她们一丝尊重?
再则,孩子越多越容易出问题。
燕王叔看似无害,安安分分当了三十多年的废物王爷,私底下却通过各种手段敛财,拉拢朝臣,为谋反篡位做准备。
他励精图治十八年,大梁国泰民安,最终却是给燕王叔做了嫁衣,还害死了林青槐。
司徒聿压下翻涌心底的情绪,换了话题陪母后闲聊。
说了会话,陈德旺进来传话,父皇召他去御书房。
“这些衣裳我都喜欢,明日穿藕色的那套,我先去御书房见父皇,许是有什么急事。”司徒聿站起身来,面上浮起安抚的笑,“母后安心,父皇同儿臣说的,兴许也是明日去侯府赴宴一事。”
皇后也站起身来,伸手帮他整理衣袍,“去吧,若是无事便让陈德旺来传个话。”
司徒聿应声行礼。
出凤仪宫坐上肩舆,陈德旺抱着拂尘小跑跟在边上,嗓音压的极低,“听说今日林公子回大理寺应卯,这会不知是不是也被召进宫了。”
“走快些。”司徒聿听说林青槐已回了大理寺,精神一振。
父皇宣自己过去,怕是要问武安侯一案。
这几日,父皇应该是从他口中没问出新的东西,故而才会想着要见自己和林青槐。
“是。”陈德旺瞧见他那样,暗暗头疼。
殿下如此在意林公子,将来娶了王妃怕是要被误会。
紧赶慢赶,司徒聿还是用了快一炷香的工夫,才赶到御书房。
李来福在门外候着,见着他随即笑起来,“晋王殿下来的晚了一步,林公子刚出宫。”
司徒聿眼底的欣喜淡去,略略颔首,“父皇召我来可是有急事?”
“老奴也不知。”李来福甩了下拂尘,引他进去。
司徒聿抬脚入内,恭恭敬敬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坐吧,榕哥儿刚走,朕打算册封他为侯府世子,你觉着如何。”建宁帝抬眼,身上的气势有些骇人,“你与榕哥儿关系要好,应当比较了解他的品性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