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二房的气蹭蹭往上涨,的确,这还不是大房自己惹的,是陈氏先往自己身边安插眼线,她才回击,反正也赖不了,二房道:“是我做的如何,大嫂做少了?哦,据说我那兰儿,大哥看着还不错,毕竟大嫂你也人老珠黄了,又是个没情趣的……”
“你!”大房一巴掌就想过去——过去她自持身份,便是怒也是让下人行刑,很少亲自动手打人,这次没法忍了。
“啪!”二房没打到,身边嬷嬷结结实实替她挨了这一耳光,大房见二房敢躲,怒气更甚:“今儿我就教教你规矩!”直接喊了小厮上前,“拿下!”
二房也再忍不住,朝下人挥手道:“给我拦着,拦不住,就打!”
双方厮打在一起,场面混乱,两个老爷闻讯赶来,谢守德高喊:“给我住手!住手!”
谢守义亦惊慌大喊,“停!停!这都是怎么了!”
被拉开的人群难堪极了,虽说两个奶奶没直接动手,但下人们扭打做一团,也是够难看的。
见丈夫赶到,二房先行告状,抱住谢守义道:“老爷,这都不给人活路了……”
大房则是拽住丈夫怒问:“那兰儿……兰儿是不是真的!”
谢守德脸色难堪,他表面上冠冕堂皇,但这些年妻子彪悍,他妾室少的可怜,眼下来了个柔美的小丫头,他一时没把持住,悄悄要了几回……
见丈夫默认,大房险些气晕过去!
一群人拦着她,顾莘莘也过来,“大舅妈大舅妈你别激动!反正二舅妈也在府里呆不了的,她拿了我的东西就会走,到时候就不会惹你生气了……您消消气!”
这话信息量太大,大房谢守德跟陈氏本能觉得有猫腻,且不是小事,夫妻两异口同声问:“你说什么?拿你什么东西?”
“咦?你们不知道吗?”顾莘莘茫然眨眼,“我爹从战场上带了个宝贝,一直搁我这呢,二舅妈知道了,想要去换钱,才让那秦勉接近我啊……”
话到这,一切再清楚不过!
糊糊涂涂的大房,终于明白整件事件的始末!
先前大房一直想不通透,为何二房会让侄子接近外甥女,照二房那势利眼,怎么可能让侄子娶打秋风的外甥女!
原来,是外甥女手握宝物!
饶是他们不知晓是何物,但能让二房如此惦记,还花大工夫套取,定是个宝贵的,甚至价格极度高昂,高到愿意赌上跟大房决裂!
大房的火气一瞬爆到最高,今日这一场场的对峙,每个回合就像给自己添了一把火,而此刻,随着最后真相的揭穿,大房再无法忍受!
再联想被人算计的羞耻,及让宝贝儿子受伤的失败,大房再不管不顾,伸手欲拽二房,刚才都是下人们动手,二房躲在后面看热闹,毫发无损!怒到极点,大房什么面子也顾不得了,没什么比自己亲自动手更解气!
“贱人!敢算计我!”
“你才是贱人!”
“敢伤我儿子!我要你好看!”
“今儿不好好算账,你就不知道谢府里谁做主!”
场面再度混乱,远比方才更甚,纵然老爷们呵斥着不让动手,但老大谢守德的脸色亦是难看无比,被二房这般算计……
而二房谢守义连兄长的脸都不敢看,老婆的算计他是知道的,但老婆不让他说,他也不敢,他内心对兄嫂很是心虚……
而他的心虚反涨了谢守德的怒意,想不到这个蠢弟弟,竟也有算计自己的一天。
谢守德自觉受到莫大侮辱,指着自己弟弟,“你……”
不止如此,小辈们闻声赶来,大少爷谢文龙拼命去拉自己的母亲跟婶婶,谢文麟则吓得哭了起来,而谢柳柳见伯母要动手打自己母亲,一怒之下冲过去,直接用体重将陈氏撞倒在地……
一时间,老的老,少的少,主的主,仆的仆……整个谢府陷入了这些年从未有过的争端。
此刻的谢府,像是光环掩盖下糜烂被揭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面和心不合,所有光鲜除去,一地鸡毛。
直到一声大笑响起。
顾莘莘拍掌笑,“哈,有意思!”
“狗咬狗,好戏啊!”
“哈哈哈哈……”
这笑意太痛快,所有争端的人齐刷刷看过去,就见顾莘莘坐在庭院的桌椅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与刚才跳来跳去,安抚这边,阻拦那边,各种花式煽风点火不同,她的眼神像兴致勃勃欣赏一出戏,还是一出期待已经的戏。
“你……”倒是秦氏先反应过来,她像是想通了什么,神色一凛,“你……是你!”
陈氏蒙了一瞬,联想起所有的事,面色白一阵青一阵,猛地也反应过来。
陈氏高喝,“原来都是你这小丫头在做怪……”
两个老爷一时还没回神,但听大房已经在厉喝,“给我抓了她!”
“死丫头!!”
这会秦氏也顾不得跟陈氏闹,同样大喊,“抓了她!给我抓了她!”
两个夫人几乎同时怒喊:“我非打死她不可!”
“打死她!”
……
所有奴仆在一瞬出动,齐齐向顾莘莘扑去!
若是抓住,这小丫头绝没有好下场,打死、发卖、用别的借口施最恶毒的惩处。
可小丫头往后一退,脸上不见半点惊惧,只古灵精怪,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别激动!想要抓我,逃过今天这一劫再说吧!”
众人正疑惑,院落后门猛地被人推开,一群官兵拿着武器气势威严往里闯!
“怎么回事?”谢守德第一个反应。
领头一身官服的男人举着一枚令牌道:“奉钦差大人之命,扣下谢府库房,以查悬案!”
“查案?什么案?”谢守德全然不知所为何事,最近知晓钦差要来,他可是秉公执法,清廉无比,连一个铜子都不敢收的。
大房陈氏跟着说:“对啊,为什么要扣我们府的库房?我家老爷可是清清白白……”
库房乃谢府最为重要之地,主要放府上贵重之物,不仅包括老爷们收藏多年的古董珍稀,甚至包括夫人们嫁来时娘家备的丰厚嫁妆也都在这,可谓是财务重地。
如今官兵们竟要扣押,这可是要命的事啊。
一群人面带慌乱,只有秦氏不住往后躲。
她自然知晓钦差为何而来!
她将上头那赈灾的两万两拿去了,她心知那钱的要紧,没有狗胆包天的贪掉,只是利用夫婿的职位便利,先将银钱挪走,压着,私下放高利贷,等放个十天半个月,赚一大笔息钱,她再还回去。
届时赈灾的钱没少,她还赚了大笔息,多划算。
这也算弥补自己没从外甥女那里套到宝贝的亏。
至于那些灾民,就再等半个月呗,他们饿不饿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被泄露了,官兵竟找上门,还扣押了库房,可见兹事体大。
难道,是有人告了密?
她脸色白了会,像想通什么,尖利地看向顾莘莘:“又是你对不对!小贱人!”
顾莘莘不知何时翻到了院墙上,正笑吟吟看着院内的兵荒马乱,闻言她抬起下巴,眼里有笑,语气却分外冰凉。
“这一切,就当你们当初哄骗我娘积蓄的代价吧!”
话里她再不管院内,一个翻身越了下去,墙角就候着一匹高头大马,阿翠在马上等她,顾莘莘落到马背,“驾”一声低喝,马风一般,“哒哒哒”飞快远去。
屋里人傻了眼,想追也追不上了!
当然,他们也没心思追,官兵都查到了府里。
整个谢府都处于一种惊恐状,大房陈氏意识到这灾祸是二房带来的,冲过去刷刷几巴掌,再没留情。
而秦氏哪里敢还手,在听到官兵要将她缉拿问审时,直接眼一翻,晕了过去。
其实顾莘莘冲出门后,有见到一个人。
谢栩。
他早就料到了事发,来到库房外,作壁上观瞧着屋内混乱。
飞奔出去的顾莘莘在马上看到他,露出一个飞扬的笑,说:“合作愉快!”然后皮鞭一甩,快马离去。
——今天这大戏,若没有谢栩提供关键性的情报,她未必能唱得如此响亮!
某个程度上,这场戏更像是两人里应外合的联手。过去顾莘莘那成为权臣“同伙”的梦想,倒是落实了。
而顾莘莘离去后,谢栩主仆看着她的背影,还惊诧与今天的巨变之中。
小书童道:“真没想到那丫头这么能闹……”
他们也只是提供部分情报,结果那丫头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把钦差都惊动了,搅得府里翻天覆地!
高虎表情同上。
唯有谢栩平静如初,点评道:“准备的倒是挺充足。”
可不,从挑拨两房到制造事端,那小女子可找了不少两房间的矛盾,最初点起导.火.索的灵子丫头跟元嬷嬷之争,估计也是她蓄意制造的,就为了引爆后面的“地.雷”。至于后面引来钦差,估计也是拿赈灾款一事,做了不少工作,比如匿名向钦差举报,好让钦差雷厉风行将事抓了个现行……
小书童暗想,那丫头果然如少爷过去所说,狡黠得很。
不过谢府两房的确罪有应得。
再看看主子,顾莘莘离去后,谢栩仍站在库房后。
夏风呼啸而过,谢栩冷眼瞧着谢府抄家般敞开库房任人宰割,看着谢家人惶惶恐惧……少年的脸,露出一抹泠然的笑。
待几人回到紫藤小院,从惊变中缓和下来,小书童似琢磨出什么,道:“主子,我总觉得那丫头有点古怪,她就算再聪明,可一个十几岁后宅的女子,一没人,二没钱,能有什么通天本事,知道那么多内幕?”
谢栩微抿起唇,亦是若有所思。
他早有发觉,这丫头,偶尔对事情的预判远超常人,的确不像一个正常人的能力。
不过这纳闷只是片刻,他转头问,“那季大人的事如何了?算好了就这几天吗?”
小书童道:“就是阵子了,快个三五天,慢则七八天!主子安心等便是。”
谢栩缓缓颔首。
同那蹊跷的女子相比,季大人的事,更为重要。
顾莘莘并不知晓谢家主仆对自己的猜疑。
这一刻,她正忙着享受。
众说纷纭,可外人如何知晓,自己拥有卜算的能力呢!
顾莘莘这会心情很不错,仰躺在城内某客栈最豪华厢房,吃大餐!
这次算是彻底跟谢府决裂了!好在她提早有准备,带走了自己所有值钱的家当!
想想钦差封了谢府的库房,真是大快人心,她可算是离开谢府之前,给原身顾璇报了仇。
至于以后的生活,先休息好再说。
反正兜里钱不少,逃出来后,先点了一家县里最贵豪华“酒店”,然后躺在贵妃榻上,张口接住阿翠递来的水果。
她估摸着能在这豪华酒店呆两三天,她把谢府搅到这般局面,谢府定然恨死了她,照舅舅舅母的脾性,多半得掐死自己才解气,但牵扯到挪用赈灾款一事,他们暂时还没精力整她,估计等到这事稍微落地,对她的“追捕”就来了。
顾莘莘猜的没错。
事远比谢家人预料的更严重,翌日,谢家二房就因为挪用赈灾款被关押进牢房,等候发落。
照比过去,她这个官太太即便犯事,家族稍微运作,很可能就轻拿轻放,敷衍了之,可现在雷厉风行的钦差来了,代表圣上的威严与旨意,县里谁运作都没用,况且挪用赈灾款,是将无数灾民的性命于不顾,后果远比单纯的贪污受贿更严重。钦差决意严惩,以对其他都城官员起杀鸡儆猴之意。
好在秦氏还是有理智的,咬牙承认系自己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丈夫谢守义更是毫不知情。
——她已经进去了,断不能拉丈夫下水,不然家里的独女怎么办,若只剩女儿,照大房夫妇的德行,只怕会磋磨死女儿。
至于谢守义,即便老婆主动担下所有罪名,作为县丞,县里的二把手,赈灾款被家眷偷拿,亦难辞其咎,虽没进牢房,也落了个降职之罚。
据说本来是要革职的,亏得兄长谢守德及族里叔公拼命周旋,才从七品降成了个九品主簿——两房这一闹,大房陈氏本不想丈夫帮二房小叔,谢守德也不想帮,可终归是自己弟弟,家里若是他一人为官,日后只怕更为艰难,弟弟虽蠢笨,好歹是个帮衬,如此才勉强帮的忙。
等一群人忙活完,钦差一走,便立刻将追拿外甥女的事提上议程,尤其是陈氏,想着谢府如今的惨景,再想着自己被充公的库房,真是恨不能活活咬死那外甥女,于是命令格外狠毒,过去自己瞧不上的手段都用了出来,直接说:“抓到别打死!给我卖到花街去!”
但她能抓到吗!
顾莘莘可没这么傻,家丁们在县里展开挨家挨户搜查时,顾莘莘已将居住的位置改到了山中某个尼庵。
县里纷争不断,山上可是山清水秀风景如画天然氧吧呢。
等到搜查面积从县里扩大到山里,顾莘莘又出现在邻县一个古朴的渔村,带着阿翠慵懒的坐在湖边钓鱼。
她如何躲过的?当然是托卜镜的福。
每晚吃饱喝足,她就躺在床上问卜镜,“镜子,我舅舅舅妈明天要去哪抓我!”
卜镜便敬职恪守的出现画面,要么谢守德一脸激愤地吩咐侍卫。卜镜只见画面不闻声,看舅舅那激愤的模样,应该是在斥责下属为何没找到!客栈没搜到,他手往东北方一指,侍卫们便骑着马赶急赶忙奔向东北荒野方向!
或者舅妈将茶杯砸到侍卫面前,看表情应是在骂对方废物,东边荒野没搜到,她便往西边的方向指,侍卫们便又马不停蹄哒哒哒冲向西边的城郊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