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艳煞——越十方
时间:2021-04-02 10:23:42

  姬珧还是那副模样, 笑意绵浅, 只是声音低了了一个度:“宣蘅关哪了?”
  薛辞年不敢怠慢,  回过头说道:“在清林苑,昨天晚上醒过来的。”
  薛辞年私下里跟宣承弈提到过这件事,  所以他知道宣蘅已经醒了, 而且没有大碍,  心里才放心,  现在一听到公主突然问了宣蘅,整颗心又提起来。
  正当他犹疑时, 姬珧已经吩咐容玥:“让辞年带你过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只要能放在本宫身边就行。”
  容玥眉眼锋利, 五官是那种清秀的好看, 只是被冷硬的表情趁得那张脸冷漠无情, 看着煞气可怖。
  她躬着身,  抱拳的视线看向薛辞年,  眉头微挑,  薛辞年也应了声,  这就要带她下去了。
  宣承弈终于有了动作,  竟对她直直跪了下去, 这下不仅薛辞年和玉无阶有些惊诧,连姬珧都慢慢睁大了眼睛。他掐着身边两侧的衣服, 紧紧攥着又倏地放开,  低着头道:“蘅儿还小,在府上被娇纵惯了,那天情急之下失了理智,才会让马车冲撞城门,还请殿下看在……奴的面子上,饶了她这次。”
  说完,闭了闭眼,附身在地上嗑了个响头,那声音“咚”地一声,像是将他全部自尊和骄傲都豁出去了,那个改口,也犹如火舌一样将他全身燎过,姬珧看到他露出的脖颈外面是红红的一片,这得是多不情愿,又不得不去做这种事啊。
  姬珧睇着他,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你的面子很值钱?”
  声音一落,宣承弈的身子明显僵了一僵,屋子里不是没有其他人,他感觉到很多双眼睛都落在自己身上,那种感觉煎熬无比,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街上游、行。
  他张了张嘴,喉咙紧得发不出声,可是宣蘅还在她手里,他不得不用更卑微的姿态,就在他要继续为宣蘅求饶的时候,姬珧开口了:“行了,你起来吧,本宫又不会要了她的命,只是你们宣家人骨头都硬,本宫是没那个精力一个一个调.教,她又不想离开你,既然要放在身边,本宫怎么也要让她懂点事,小芍那样的事,本宫不想再见到了。”
  姬珧的声音不容置疑,说完她看了容玥一眼,容玥领命退下,后面跟着薛辞年。
  突然提到了小芍,玉无阶的脸色不怎么好,姬珧回头看他,他面露不悦,实则是掩盖心底的难堪:“怎么还翻旧账呢?”
  姬珧面无表情:“事实就是这样,你带来的人,没有管好,反倒让我遭罪,我没发落你已经算待你仁慈了。”
  姬珧和仁慈二字根本就搭不上边,但玉无阶偏就无法反驳,他也知道是自己的疏忽,本以为小芍病着身子不会有闲心去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每天在药里加料,延缓她病愈的速度,结果还是让她钻了空子。
  究其原因就是他跟姬珧二人没有互通心思,姬珧以为他很看重小芍,他以为姬珧很戒备小芍,一来二去,就造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两个人绊了会儿嘴,姬珧这才去看跪在地上的宣承弈,没有再说温软的话安抚他,张口是一句不耐的威胁:“你要是再跪,本宫说不准就会生气,本宫一生气,说不准就让容玥不用顾忌你妹妹的性命了。”
  宣承弈紧着拳头,从地上站了起来。
  玉无阶倒是有些看不透这两人的相处方式了,但总觉得就算他的小珧儿表现得再冷漠刻薄,对宣承弈也好像多了几分宠溺在里头。
  如果不是说正事,姬珧也不会让他在屋里多待,玉无阶为她改了药方,又重新号了下脉,没一会儿就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姬珧靠在矮几上托腮看宣承弈,他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不用多说也知道心底在想着什么。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听闻你在宣家时,只跟这个妹妹相处最好,你不是个庶子吗?她不会看不起你?”
  宣承弈抬头,斩钉截铁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姬珧顿了一下,嘴角多了几分笑意:“本宫已经从宣府那个管家那里听说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原本是没打算走的,是她从马车里突然蹿出来,用发钗扎伤马屁股以致马儿发疯,她想要跟你一起走,为此,不惜惹怒我,也不顾宣府数十条人命,你觉得本宫会想她是个怎样的人。”
  宣承弈心里一沉,明知姬珧说得都是对的,却还是忍不住为她狡辩:“她只是没想那么多……”
  宣蘅有没有想太多,姬珧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想得有点多。
  原以为一个宣府庶子,身份低微,没什么值得她费心的地方,结果从玉无阶那里听来的事还是让她分心了,月柔族毗邻云城,是跟大禹接壤的唯一一个外族,之前月柔族皇权倾轧,陷入内乱,大禹边境才得几年安宁,玉无阶的弟弟玉自期战死疆场,就是死在月柔族人的手里。
  倘若宣承弈真的跟月柔族有关系,他的身份一下就会变得微妙起来。
  姬珧按了按眉心,神情多了几分不耐:“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
  两人本是说着宣蘅,话题突然转移到他身上,宣承弈有些愣怔,慢半拍回道:“没有。”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种从娘胎里带过的毒,他对她娘心姓甚名谁生卒年月皆是不知,看来要想弄清楚他的身世到底如何,还要从宣重那里下手。
  姬珧想着想着就觉得烦躁,为什么一个小小侍从的身世也要她来操心,每天烦心事够多了,还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也许她天生就是劳碌命。
  劳碌命的姬珧把这件事交给十二去办了,第二日上朝,她没提豫国公可能要造反的事,只提到繁州刺史暗中勾结水匪恐有不臣之心,要亲自去繁州看看。
  朝臣还没那么快知道李守文已经身死的消息。
  姬珧行程匆忙,在宫城北边的校场上点了三千将士一起跟她出发,日子定在后天,姬恕有点舍不得皇姐,愣是拉着她看了一下午将士们的演练。
  因为场合不对,他没有像私下里一样黏着姬珧,反而端着皇帝的架子,倒真有点少年天子的味道。
  姬珧嘱咐他:“皇姐走之后,你要听太傅的话,凡是懂得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被情绪牵着走,你是天子,背后匍匐万民,时时刻刻都要保持理智,这样跟随你的人才肯信服你。”
  姬恕乖巧地点头,声音还没变得粗沉,是很讨喜的清亮音调:“皇姐放心,朕不会让皇姐失望的。”
  姬珧心里猛得一颤,那种失而复得的酸楚很快就漫上心头,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揉了揉姬恕的脑袋,轻柔着嗓音,极尽温柔与冷漠:“谁伤了恕儿,皇姐叫他不得好死。”
  姬恕抬头的瞬间,姬珧已经松开手,他左右看了看,旁人神色无常,好像没听到那句话,可他分明听出了里面的滔天恨意。
  皇姐在说谁呢?
  谁要伤害他?
  两人看到日落黄昏才从校场离开,姬珧让姬恕没事儿多来校场转转,于提高声望有好处,从宫城里出来,刚要登上马车,忽然看到邢廉的身影。
  宣承弈大多时候都当自己是个隐形人,在姬珧身后抱剑而立,不会说话,只做自己份内的事,却在看到邢廉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向前跨出一步,将姬珧隐隐护在身后。
  姬珧瞥了他一眼,然后笑着上前:“侯爷皇城前驻足,是在等本宫吗?”
  邢廉恭敬行礼,脸上没有半分不该存在的神情,甚至看着姬珧时脸上还有浅浅的笑,看起来慈眉善目的。
  邢廉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姬珧边走边说,行在宫城墙外,红墙金瓦映夕阳,倒是有几分闲情逸致,虽然这两个人,一个刚死了儿子,一个是杀人凶手。
  “殿下此去繁州,路途遥远,还是要保重身体,听闻殿下前两日染了风寒?”
  开头是客套话,姬珧也不拆穿:“托侯爷的福,已经痊愈了。”
  邢廉迈着四方步,看了看遥远的群山:“臣听说繁州近来不太平,那里民风剽悍,匪患严重,殿下就带三千人去,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现在陛下尚幼,大禹还得仰仗着殿下呢。”
  姬珧脚步一顿,偏头看他,颇有些好笑:“侯爷这么担心本宫的安危,不如多派些府兵在道上护着,实在不行,侯爷亲自随行护驾也好。”
  邢廉诚惶诚恐的模样:“殿下说笑了。”
  “繁州离上原近,你跟豫国公交好,又是连襟,许久不见,也很想念吧,不如就随本宫走一趟?”
  邢廉更加弯低了身子:“臣在朝中也有职位,哪有那么容易走开,前面就是闹市了,殿下还是上马车吧,臣就送到这里。”
  姬珧眯眼笑了笑,转身登上马车,宣承弈要松手的时候,被她掐了下手心,领会了她的意思,他跟她一起上了马车。
  坐稳后马车缓缓前行,宣承弈有些诧异地转头看了看姬珧,不开口,只是眼里有询问。
  姬珧睨着他:“被一个丑八怪恶心了,看看你,让本宫赏心悦目一下。”
  宣承弈愣了愣,脑筋有些没转过来。
  姬珧却移开视线,轻嗤一声:“丑人多作怪,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还想来套本宫的话。”
 
 
第37章 “想跟你讨一种药。”……
  姬珧回府后, 见到十二正站在栖云苑门前,看姬珧回来了急忙弯身行礼,又抬头瞄了一眼宣承弈, 神色不言而喻。
  姬珧面不改色, 转头对宣承弈道:“你去竹居把小师叔叫过来,本宫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
  宣承弈眸光一闪, 似有急色,上下端详着她, 下意识问道:“又发热了吗?”
  说完之后神色又有一闪而过的懊恼, 边转身边僵硬地留下一句“我这就去找他”, 然后匆匆离开。
  姬珧把人支走了, 回身示意十二跟她进去,坐到贵妃椅上, 才复又张口:“宣重说什么没有?”
  十二过来也就是要说这事,他面色不好,犹豫着开口:“宣重怎么都不肯说, 金宁卫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他一口咬死宣公子就是他的亲儿子。对于宣公子娘亲的身份, 他说那是他外放云城时别人送给他的瘦马, 因为身份太过低贱所以一直只当个外室, 后来难产死了, 他觉得对不起她, 所以才对宣公子格外疼爱。”
  十二说到这里顿了顿, 抬眼偷偷瞥了公主一眼, 又继续道:“属下私底下领过核查,宣重曾经的确在云城呆过一段时间,那里盛产瘦马, 官员之间互相拉拢相赠礼物,瘦马也是首选,就目前来说,宣重所说没有任何问题,主要是金宁卫也不敢下手太重,怕把他弄死。”
  姬珧端起桌上的清茶小啜一口,不知在思量着什么,十二这次任务完成得不是很出色,单看公主脸色也知道她不是很满意,他将头压得很低,夹着尾巴做人,那感觉如芒在背,结果半晌之后,上头只传来姬珧淡淡一声:“你先下去吧。”
  十二身子一松,如释重负,转身走了出去,把门关紧。
  姬珧摸着贵妃椅的扶手,眸色幽沉,宣重曾外放云城看起来也是一个巧合,但云城是边城,就跟月柔族挨着,瘦马要真是瘦马也就算了,怕的是那人其实是月柔族人。
  只是宣承弈自己不明真相,他不知道自己身份有多离奇,如果此事就摁在这不再查下去,似乎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所谓。
  深究不放好像才是自找烦恼。
  姬珧揉了揉眉心,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门就被人推开,玉无阶匆匆忙忙往里走,后面跟着一道黑影,他到近前来,担忧之色全显在脸上。
  “宣三郎说你身子不舒服?”
  姬珧眨巴眨巴眼睛,越过他看了看宣承弈,然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骗你的。”
  两个人不同程度地变了脸色,却都又暗自放下心来,玉无阶当然不会问她为什么要骗人,公主做事不需要理由,随心所欲,她开心就好,只是来了都来了,也不好空手回去,于是他坐到贵妃椅的另一边,隔着红木矮几给她把了脉。
  的确什么都没有,玉无阶真正放下心。
  姬珧道:“后日咱们一起离京,中途你回玉家,我要去一趟江东。”
  玉无阶眼中有疑问,看了看她:“先去江东,再去繁州?”
  姬珧点头:“两个地方挨着,但在江东应该待不了多长时间。”
  “你想拉拢涉江王秦徵涣?”玉无阶目光微沉,“他可不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说一个人有野心有目的,反而更好利用,但秦徵涣这个人,就在江东逍遥,别人管不了他,他也不会踏出江东一步去骚扰别人,坐山观虎斗才是他最乐意去做的事。”
  姬珧忍不住轻笑一声:“坐山观虎斗哪有那么容易,火烧眉毛了,我看他还会不会继续快活逍遥。”
  话音一转,她扭头看了看玉无阶:“既然你熟读医书,医术比魏师兄还要好,有件事我想要麻烦你。”
  玉无阶还想着秦徵涣的事,闻声一愣,抬眼看她,道:“你我之间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说吧,什么事?”
  姬珧颇有些神秘:“想跟你讨一种药。”
  “什么药?”
  “能致人双目失明的药……”
  两日后,姬珧随军启程,临走之前金宁卫又收到了繁州的消息,这次信上的内容比较出其不意,连姬珧都没想到。
  信上说,江则燮以匪患泛滥为由,领兵亲临繁州,举着剿灭水匪的旗号想要驻军城里,却不知哪里来了一队兵马,正好把江则燮堵截在城外,两军交火一次,各有损伤。
  突然出现的杂军奉虞弄舟为首,加上繁州本来就有驻兵,江则燮出师未捷,再想要拿下繁州不是那么容易。
  姬珧已经猜到那队突然出现的兵马一定是虞弄舟在万州收拢的叛军,但是她没想到这步棋虞弄舟会走得这么快。
  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显然不是一个好选择,也或许是他和江则燮之间的龃龉比她以为得要更深,江则燮要杀了他,而他不拼尽全力,也许姬珧还没到,繁州就已经被灭,他人也死了。
  又或者,他是知道自己不会救他?
  姬珧有些捉摸不透虞弄舟的意图,但他把万州好不容易得手的人马在繁州被迫亮出来,对她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次出京有护军随行,目标虽大,但想要在三千禁军精锐和金宁卫的手中伤了公主,也是痴人说梦,所以这次离京比上次暗中去魏县要安全得多,姬珧不仅带上了薛辞年,连府上一直负责她膳食的厨娘都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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