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三文钱将农书带回来三日,这买卖值!
“多谢掌柜的。”盛言楚乖巧的鞠一躬,笑意晏晏。
掌柜的摸摸盛言楚的发髻,等盛言楚又蹦又跳的离开了书肆,掌柜的不由将摸过盛言楚的手往腰侧比了比,笑着跟书童感慨:“这小子比他那个爹不知好多少倍,老盛家丢了这么个孙儿,日后有的是后悔。”
老盛家的胭脂铺子就在后街,距离书肆大概隔了两条小道,都是镇上的买卖人,掌柜的对老盛家的事多少有所耳闻。
书童麻利的擦好柜子上的灰尘,插嘴道:“掌柜的有所不知吧,老盛家早就后悔了,听说这些天胭脂铺子一直关着没开门,大伙都传老盛家是没脸见人。”
“可不就没脸嘛,”旁边另一书童笑道,“盛家老族长将那妓.子送进了县衙,这几日县里闹哄哄的,都在看妓.子从良的笑话,等着吧,过些天这事就要传到咱们镇上来,届时别说老盛家没脸,怕是两手两脚都不敢露出来。”
“那女子不是给老盛家生了孙女吗?”掌柜的吃惊,“老盛家竟一点情面都不留,真就把人送进大狱了?”
“连楚哥儿这个男丁都能抛,一个女娃子哪里有不舍的道理?何况还是妓.子生的。”
一时间,书肆的人皆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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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里,盛言楚温书完毕就背着梁杭云悄悄溜进小公寓里抄书,一应能在水湖村种的果树详录,他都细心的抄了一份。
刚把书送回书肆,门房孙叔就过来敲门了,身后还跟着风尘仆仆的巴柳子。
第19章 种荔枝树,重分长孙田……
“孙叔——”盛言楚小跑上前,见到孙叔身后的男人,他顿了下,挠挠头,喊:“巴……叔?”
巴柳子比盛言楚还不自在,憨厚的脸上一副手足无措,孙门房乐呵的拍拍盛言楚的头,笑道:“他又不行姓巴,就喊——”
“就喊我巴柳子吧。”巴柳子截下孙叔的话,一脸狗腿子的将身后的竹担子挑过来。
“楚哥儿,你要的果子树苗都这在这,你瞧瞧——”
盛言楚‘哎’了一声,巴柳子掀开竹担子上面的黑布,一股混合着泥土的草木清香扑鼻而至。
“这种果子树在南域遍地都是,我原是打算折几颗挂果的树枝回来养着,届时书院里的孩子吃起来嚼的新鲜。”
巴柳子似乎有些紧张,说话比平时快了一倍,捧着三尺(1米)来高的树苗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我问过南域的果农,他们喊这玩意为离支,往常我从那边带果子回来我还纳闷他们为啥要砍下大段大段的树枝连着,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这果子离开树枝就容易蔫,所以南域的人都喊它为离支。”
盛言楚接过树苗,巴柳子搓搓手,眼睛时刻看着盛言楚,嘴巴还在说:“楚哥儿,咱们这种离支并不难,但挂出来的果子却远不及南域的好吃,你若是想种,得掂量掂量。不过我特意打听了,种这树的老手说离支树须种在向阳的山坡上最好,咱们这有些人家前些年之所以没结出甜果子,我怀疑是他没选对地方。”
盛言楚用心记下巴柳子的话,见竹担里的树苗叶子有扁有圆,眸光一动,大喜过望道:“这二十株莫非还是不同的品种?”
说起这个,巴柳子风风火火的将担子上的布全扯开,露出里面各式的叶子,腼腆笑道:“这玩意贵的很,光果子一斤就要半两银子,我寻思着你既想种,便让南域的人挑些易活的品种,楚哥儿,你手中的那株叫三月红,上次我带给章哥儿吃的就是这树上结的。”
“难怪,”盛言楚唔了一下,轻轻一哂,道:“我还纳闷呢,想着荔枝果子成熟得夏天,这会子怎么就有了,原来有早熟的品种。”
“可不就是嘛,”巴柳子一一将剩下的树苗介绍给盛言楚听:“这四株叫挂绿,我常去南域,记得这种树结果是在天最热的时候,那时候人在外头看脚下的影子都只有一小团,大热天燥的慌,四处都光秃秃的,唯有这树上面绿幽幽,最妙的是这树上结出的果子有鸡蛋那么大,核却小的很,我觉得实惠,便拿了四株。”
“这两株和你手上是一个品种,都是三月红,这三株是桂香支。”巴柳子拿出桂香支给盛言楚,献宝似的,“楚哥儿,你闻闻。”
“好香。”盛言楚笑开嘴,“是桂花的香味。”
“南域的人说桂香支是咱们这最好种的,左右咱们这的桂花开的时候十里飘香,想来这玩意也不赖。”
盛言楚摸摸翠绿的叶子,心里澎湃不已,暗道巴柳子心细。
“剩下的十株是较为普通的树苗,说起名字倒和咱们有缘。”
“哦?”盛言楚很好奇,忙问叫什么。
“叫怀支。”
“怀支?”一旁的孙门房笑了,“可不就是缘分嘛,咱们这叫怀镇,巧了,这树竟叫怀支,楚哥儿,你让你娘好生种着,说不准过些年你家的离支树会成为咱们镇上数一数二的好果子。”
“孙叔谬赞了。”盛言楚脸红扑扑的,赧颜一笑,“我自是会让我娘用心种下,但能不能挂出甜津津的果子,这就要看造化了。”
“书肆的掌柜说你小子这些天总去看农书,既有这份心,肯定能种出来。”
“借您吉言。”盛言楚拢拢衣袖,转头看向巴柳子,“巴柳……巴叔,你给算算,这些树苗拢共要多少银钱,我现在就给你。”
“不多不多,三两。”
“才三两?”不止盛言楚感到意外,就连孙门房都有些坐不住,“你大老远从南域挑过来,光这份力气就不止三两了吧?更何况上面还用那边的泥土养着,我瞧着苗苗的叶子丝毫没有枯萎的迹象,想必路上得你细心照料……”
巴柳子憨憨笑着,见盛言楚往外掏银子,他坚持道:“楚哥儿,我只收三两,多的你甭给我——”
盛言楚哪能让人亏本,非要塞五两银子,巴柳子性子更执拗,两人因为二两银子在院中来回追跑了好几圈,最后还是巴柳子放出了狠话,盛言楚才作罢。
“楚哥儿,这回我收个本钱就够了,左右是帮你顺带的,并不费事…你再客气,以后我可就不敢帮你寻摸树苗了?”
一句话成功的逼着盛言楚缩回了手。
一大一小在院中僵持了半天后,最终盛言楚败下阵来。
见巴柳子对他如此殷勤,盛言楚咬了咬唇,敛眉道:“巴叔,你歇会,我去前头喊我舅舅过来挑树苗。”
不待巴柳子说他帮着挑回水湖村,盛言楚就一溜烟的跑出大门,徒留巴柳子尴尬的伸着手。
等盛言楚走了,孙门房瞟了一眼巴柳子,揶揄道:“怎么?你还想挑着树苗去楚哥儿家中坐坐?”
巴柳子憋红了脸,声如蚊啼:“也不是不行……”
“哟,”在远处看了半天戏的李茂闷笑走过来,“你小子莫不是开窍了?二十株好树苗只卖三两银子,你逗谁呢,你打量楚哥儿人小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他若是知道了你小子心里头那点龌龊事,怕是……”
巴柳子陡然苍白,结结巴巴道:“没、没这么严、严重吧?我啥也没说……”
“楚哥儿可不比旁的孩子,心里跟块明镜似得。”李茂皱眉。
“茂兄弟,你得帮我想想法子,”巴柳子大是惊慌,拽着李茂的衣裳不放,低声道,“我是有意与他娘结亲,但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觉得张扬出去不太好,正好孙兄弟说楚哥儿要树苗,我想着借这个机会多帮衬帮衬他们娘俩,也好让他们熟悉我…”
“我知道你是好心。”李茂重重的叹了口气,“怪我没提前跟你打招呼,刚才我在一旁使眼色让你收了那五两银子,可你愣是没瞧见…巴柳子,你做的太显眼了,平常小孩占了便宜心里可能会偷乐,但楚哥儿不同……”
巴柳子呆住了,拔腿就要跑:“我现在就去找楚哥儿要回那二两银子。”
“糊涂!”李茂抢先开口,“你现在过去岂不是此地无银吗?”
“要也不行,不要又显眼,那我该咋办?”巴柳子气哼的往廊下一坐,可怜兮兮的抱住头。
“嘿,”李茂踹了一下巴柳子的脚,戏谑道,“你不会真看中了楚哥儿他娘吧?瞧把你紧张的。”
“自然是看中了的。”巴柳子抬起头,一脸正色道,“只是她才和离,我不好请媒婆去找她大哥说亲,想着先帮楚哥儿他家把树苗种好,等过段日子再细论那事……”
“你呀还是急了。”说着李茂突然站起身,眼神一凛,忙对巴柳子道:“楚哥儿来了,我瞧着他手中还买了东西,定是送你的,你待会听我的,他送你什么你只管接着,别推辞。”
巴柳子顺着李茂的目光看去,只见空手跑出去的盛言楚此刻肩上背着沉甸甸的竹篓,他强忍着心虚,三步并两步的来到盛言楚跟前。
“楚哥儿,你身板小,我来帮你——”
“咳咳。”李茂和孙门房齐齐发声。
巴柳子尴尬的往后退两步,盛言楚见三人挤眉弄眼不断,似是猜到什么,面上却恍若无事。
微笑道:“巴叔,竹篓里是几斤肉,您且拿回去塞塞牙缝。”
肉是盛言楚买的,最底下还有几斤上好的茶叶,加起来值一两多。
买了这些后,他心安不少。
他身上的五两银子是找舅舅程有福借着,其实也并非是借,他娘已经跟他坦白了,拿到和离书后,他娘就央着舅舅带她去了当铺,狠心将银簪子做了死当,这五两银子就是死当换回来的钱。
有了李茂的提点,巴柳子十分镇定的接过了竹篓。
盛言楚挑了挑眉,难道刚才他会错意了?目光往右一转,只见巴柳子像得了宝贝一样将竹篓抱在怀里,李茂和孙门房又齐齐咳嗽,巴柳子干干赔笑几声,拿着竹篓也不妥,放地上也不是,愣是在原地打转。
盛言楚嘴角抽了抽,暗忖他所料不错,巴柳子这般恩惠于他定是对他娘有所求。
哼,打从竹林那一眼他就看出来其中有蹊跷,果不其然!
巴柳子长相中等,个头高又壮,瞧着人品也还不错,若是匹配他娘……
嗐,想什么呢,不是还有一个素姑娘虎视眈眈在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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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柳子走后,康夫子将馆中学子召到一块,让小厮给每人发了两块苦中带甜的清明糕后,便让众人散行归家。
清明有三天假期,程有福早早的来到舍馆,待盛言楚收拾妥当后,程有福挑起竹担子就走。
路上程有福突然道:“楚哥儿,来时我瞧着你们盛家族里似乎在议论你独身立户的事,传言要将老盛家的长孙田划给你,要我说早就该这么办了,你娘在老盛家蹉跎七年,没道理光溜溜的赶你们出来。”
“我还有长孙田?”盛言楚咋舌,“我爹都被赶出族了,我后脚又分出来了,这哪还有长孙田给我?”
程有福同样茫然:“谁清楚呢,左右盛家族里是要出点血补偿你的,不然外头的人要骂死盛家,你是不知道,这些天周边的村子都在笑话盛家,说盛家狠心,竟将一个七岁的娃扔出来开独门……”
盛言楚没说话 ,他觉得分出来生活挺好的。
半路搭了一辆牛车,颠簸了半个多时辰后,几人终于回到水湖村,还没到家喝口水歇歇呢,就有人过来喊话。
“楚哥儿,可把你盼回来了,快些去祠堂,老族长有话跟你说——”
第20章 平白得了三十两银子
程有福担心盛言楚受欺负,撒手放下竹担子就跟着过去了。
这回程家父子俩没能进到盛家祠堂,就连和离出来的程氏都只能远远的站在祠堂门前的大树下等着。
老盛家的越氏和白氏也在,见到程氏一身青布短衫打扮的比往日素雅大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侧盘在脑后,上面还应春景插了根艳丽的桃花枝,越发衬的程氏容颜清秀,杏眸神采明亮,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刚纳进门的水灵小媳妇。
“呸,打扮的花枝招展给谁看呢?”白氏最恨的就是程氏这幅窈窕干净的模样,路过时忍不住啐了一嘴。
原先在老盛家的时候,因上头公婆丈夫不喜,程氏见天的只会低头做绣活,何曾这般娇艳过,如今离开了大伯子盛元德,程氏竟插起花来了,在白氏看来,程氏定在外有了野小子,不然离了男人怎还有心思打扮?
和离比休妻是要好听,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个弃妇?这附近不乏有被休的弃妇,谁家不是躲在家中大半年都不敢抛头露面?
白氏越想越觉得蹊跷,又回头看了一眼程氏,这不看没事,一看白氏心窝更难受。
她比程氏还小两岁,见天的在地里暴晒,如今脸皮黄不拉几就算了,隐隐还长了不少褐色的斑点,不比程氏,脸上虽不白皙,却光滑的能淌水,再瞧瞧她那站姿,哪里还有往日的怯懦?活似年轻了好几岁。
“果真是见了鬼了。”后头跟过来的越氏刚从大树下过来,她原想继续摆摆婆婆的谱,谁知平时见到她脖子骨头都不敢抬的程氏这回竟敢柳眉倒竖瞪她。
婆媳这人皆心中藏了纳闷,白氏悻悻的往前走时一不留神被地上没挖断的树根绊了个狗啃泥,整个人径直往越氏身上倒去,越氏‘啊’的一声尖叫,双双摔了个鼻青脸肿。
“活该。”程以贵得意的笑骂,“叫她们以前欺负姑姑,如今来报应了,哼。”
程氏抿唇而笑,目光只瞥了一眼地上开始互相怨骂的婆媳两人后,就挪开紧盯着盛家祠堂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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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内,盛言楚都快被两方人马拉断了胳膊。
诚如他所料,长孙田就是一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