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璧眼睛亮了亮:“少夫人要给爷置办衣裳?”
温娇挑了一匹玄色暗云纹的绸布,轻声说:“他衣裳应该多得是,府中又有绣娘……”
她话还未说话,合璧连忙急声道:“那定然不同,少夫人的心意,爷若知道了,必然高兴得很。这个……这个就不错!”
温娇低声“嗯”了一声,便选了那匹。
因拿不准江云翊的喜好,她多问了几次合璧的意见,选的布匹基本都是适合男子制衣的,自己的,倒是一匹没有挑。
给了银子,她正准备回府,却见斜对面的醉仙居,有人在闹事,一群人围着在看。
温娇蹙了蹙眉,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
刚走到门前,就见一道身影被人从里头随手丢了出来。
第47章 醋了 被醋意淹没的男人,生起气来,也……
傅修贤站在门口, 沉声道:“若再敢到此处闹事,下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被丢出门的那人, 看着五大三粗的,穿着打扮,像极了地痞无赖。
他用手背抹了下唇边的血迹,只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爬起来,拨开人群,跑了。
伙计们立刻上前, 叫围观的人群散了。
温娇上前,顾叔见到她,紧锁的眉头这才散了,低声问:“您怎么过来了?”
“不是特意过来的, 只是路过。”她回头望了一眼, 那地痞无赖早就溜得没影了, “到底发生何事了?”
顾叔叹气:“最近总是有这些人, 一个接一个的上门来闹,不是说饭菜不干净, 就是说酒里下了东西。闹得这两日生意都冷淡了不少。多亏了傅公子在,这才将人打发了。”
温娇看向傅修贤,福了福身:“多谢表舅舅了。”
“你同我客气什么。”傅修贤笑了笑,“上去说话罢。”
温娇迟疑了下。
傅修贤敏感地察觉到了, 脚步一顿, 低声问:“可是不方便?”
他的目光坦荡, 倒显得她束手束脚,一点儿也不真诚似的。
温娇摇头,微笑道:“无事, 走罢。”
顾叔引着两人上雅间,又去请了高师傅来,将新制的酒也一并带了过来。
等待的间隙,温娇问道:“表舅舅可知,那些都是什么人?”
傅修贤知道她说的是刚才的那件事,便道:“我找人查过了,像是阮衡雇的人。”
阮衡?那个纨绔子弟?宝真的表兄。
温娇微微皱眉,莫非此事还跟宝真有关?
傅修贤见她那副样子,就约莫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应不是宝真,她若下手,绝不是这般小打小闹,应是阮衡想要讨她欢心,这才找人去查,查到了醉仙居这头上,借故发挥罢了。”
温娇点了点头:“没事,你今日帮过我了,他应不会再来触霉头。”
傅修贤静静望着她,忽然道:“丫头,你可曾后悔过?”
“……什么?”温娇一时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傅修贤低头,轻轻握住酒杯:“嫁给他,你可曾后悔?你因他而树的敌人,可一点儿也不少。往后,怕是过不上你喜欢的那种平静生活了。”
温娇低头,微微笑了笑。
“表舅舅,我早已不是那个会赖着你哭的小女孩了。”她的声音低软,“这一生,我从不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尤其是,嫁给他这个决定。”
傅修贤怔了怔,望入她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光。
在那一刻,他想,她应是幸福的。
反倒是他自己,一直裹足不前,不愿放手。
傅修贤慢慢点头:“那便好。”
他抬起手,向温娇敬酒,眸光深深,泛着温柔笑意:“丫头,我要走了,明日就启程。今日权当你替我送别了。”
温娇一怔:“怎么这么突然?表舅舅要去何处?”
“四处浪荡,”他笑,“去纵马西风,青梅煮酒。”
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罢,他总是一个肆意而不愿被束缚的人。
那个曾经让他想要停下脚步,不再游戏人间的女子,已嫁作他人妇。
没有什么好不能放开的,唯愿她一生平安喜乐便好。
*
江云翊今日早早就赶回了府,新婚燕尔,他总是留她一人在府中,总是心有亏欠。
这日刚审完漠北的探子,他便打马赶回了府,脚程比平日子都还要快些。
可进了院中,屋内没有点灯,她的贴身丫鬟也俱都不在。
他招来小丫鬟问,才知道她今日下午就出府了,至今未归。
小丫鬟问他,是否要先用饭,他摆摆手,坐了一会儿,终究坐不住,又起身出了去,准备去寻她。
这盛京之中,她喜欢去的地方,其实也就那么几处,也不难猜。
他骑着马,先去了一趟醉仙居。
果不其然,在醉仙居的后巷里,发现了江府的马车。
他唇边扬起笑,正准备驱马靠近,后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出了门。
熟悉的身影,让江云翊的眼蓦地一沉。
……傅修贤,他怎会在此?
因离得远,他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只见到温娇微微仰头,在对傅修贤笑,神情温柔。
心里瞬间酸得冒泡,他动了动手,下意识想要靠近,将两人分割开来,可是理智却让他停了下来。
不,他好不容易才靠近了她的心一点点,如今过去,他定然忍不住失了风度,叫她失望。
本来,在她眼中,他就比傅修贤要幼稚不少……
他抿紧薄唇,脸上罩着一层寒冰,勒马转身,沿路返回了。
*
温娇回府之时,已是华灯初上。
因这些时日,江云翊都回来得晚,她没有想到,今日回府,他竟然比她还早回来。
迈进房门的脚步微微加快,春箩跟着她进去,到了门前,她却兀然想起来,春箩还抱着给江云翊做衣裳的布匹。
实则,她的女工只是寻常,当然不及府中绣娘做得精致。
在把衣裳做好之前,她还不想让他先看见了。
这种小女儿的心态,既叫她陌生,又暗暗欢喜。
因此,进门之时,她慌乱地回身,推着春箩先退出去,悄声让春箩将东西都藏好。
江云翊在看书,可自她进门,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了她身上。
她这点小动作,焉能不被他看在眼中……
江云翊见她回身,重新进门,连忙又将书拿起来,挡住了脸。
心道,莫非傅修贤还送了她什么东西不成?她竟心虚得不想让他看见……
温娇并不知道某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正在暗暗狂吃酸醋,生闷气。
她笑着走上前:“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他依旧拿书当着脸,“是比你还早些。”
因他平日说话都是这样清冷的调子,温娇未觉察出他的不对,笑道:“我出去逛了逛,有点事耽搁了。你用过饭了吗?”
“没有。”他又淡淡回了一句,语调愈发低了。
跟他说话如同蹦豆子似的,一次一两颗。
温娇这才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伸手压下他的书,露出他的脸:“你怎么了?可是今日累着了?”
江云翊抿唇,蹙眉,抽开了她被压着的书,又重新挡住脸:“我无事。”
温娇盯着书皮看了一会儿,默默站着,也不知他突然发的什么脾气。
她不再和他说话,转身走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江云翊放下书,望着她的背影,又皱紧了眉头。
不一会儿,丫鬟们鱼贯而入,从小厨房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
菜香四溢,温娇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便转回脸,坐到桌案前,自顾自地开始用饭。
世家的教养,不管多饿,吃饭都总是细嚼慢咽的。
江云翊只听到筷箸轻碰之声,肚子突然咕噜响了一下。
温娇动作一顿,忍住笑,还是不叫他。
片刻之后,那人丢了书,大步走了过来,离着她一臂的距离,在旁坐下。
青露马上去为他取来碗筷。
江云翊接了,开始低头用饭。
偶尔,他抬眸扫过她的脸,却见她吃得分外专注,视他于无物。
……就不能说些软话,撒一下娇,哄哄他?
她不是对旁人笑得很开心吗?怎么到了他跟前,就这样了。
被醋意淹没的男人,生起气来,也大度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他这样占有欲强烈的男人。
江云翊抿唇,脸色都有些不好了。
温娇吃饱了,放下筷箸,说了句“世子爷慢用”,轻飘飘地转身走了。
她一走,江云翊用饭也用得寡淡无味,没一会儿,就叫人撤了。
温娇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在卸发上珠钗。
听见脚步声靠近,她眸光微动,手中动作却没有停。
柔顺黑亮的长发垂落肩头,她重新抬眸,正正好与镜中,江云翊望过来的目光对上。
温娇站起身,神色平静地从他身边走过。
然而,才刚刚擦肩,那人忽然拉住她的手臂,一下将她拽了回来,紧紧抱住她的腰,将人拥入怀中。
温娇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青露连忙挥手,让屋内丫鬟都悄声退了出去。
这一下,屋内只有他们两人了。
温娇脸颊通红,推他:“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男人却将她抱得更紧些了,姿态强势,占有欲十足。
他微微侧头,声音低低的:“你叫我一声。”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上,她的耳尖也渐渐红透了,忍不住缩了缩:“叫你什么啊……你别闹了,我要去沐浴了。”
江云翊不为所动,声音愈发低哑:“叫我夫君。”
温娇不吭声,脸颊滚烫,心里慌乱至极。
“叫啊。”他催促。
温娇觉得他今晚简直莫名其妙,咬住下唇,不肯就范:“我不叫。”
男人的呼吸急促了些,抱着她的手又紧了些,几乎叫她喘不过气来了。
温娇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你不要发疯了,快松手,我难受。”
许是听到了她说难受,他这才微微松了点力道,垂眸看她:“让你叫我一声夫君,就这么难么?”
第48章 吵嘴 吵嘴?为一个称呼么?
被江云翊眼也不眨地看着, 温娇反倒生出难为情之感,愈发叫不出口了。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 江云翊眼里的光渐渐淡了下去。
他慢慢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温娇下意识跟着他走了几步,想要开口叫他,却又不能叫什么好,好像叫什么都不对似的。
门晃晃颤颤,在静谧的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春箩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进来, 见温娇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便悄步走近,小声问:“少夫人,世子爷好像往书房去了, 脸色差得很, 您是不是同他吵嘴了?”
……吵嘴?为一个称呼么?
温娇摇了摇头, 心情也瞬间有些低落:“沐浴罢。”
她去洗漱完出来, 坐在床边,又特意等了些时候, 也没有见到江云翊回来。
春箩去探了一圈回来,说:“书房的灯还亮着,合璧在那儿守着,好像是说, 今晚爷就宿在那儿了。”
不回来就算了, 他莫名对她发脾气, 又不说缘由,想来,她还觉得无辜得很。
温娇神色平静地点点头, 抿了唇,望了一眼躺椅上的已经铺好的被褥:“那你把被子都收了罢。”
春箩应了,犹豫了半晌,因心中实在忧虑,忍不住劝道:“姑娘,请恕奴婢多嘴说一句,姑爷那般人物,自打娶了姑娘,算是掏心窝子的好了,可这日日同房却不同床,多少心里会不舒坦的。且那躺椅,睡一两日还好,睡久了,必然腰酸背痛,您这不是逼得姑爷与您分房而居么?”
这是当初便说好的君子之约,她又没有逼他一定住在她房中。
怎么好像现在,倒全成了她的不是?
温娇脱鞋上床,侧开脸,道:“他爱睡哪儿睡哪儿,我才不管。”
话音一落,她直直躺了下来,闭上眼,含糊道:“我要睡了,你也快去歇了,不要管这些事了。”
她们家姑娘,一向是个温柔性子,可如今说起来话来,也带着赌气的语调在里头。
春箩不敢再劝,帮她卸下红纱帐,灭了灯,悄步退了出去。
之后那几日,江云翊都早出晚归的,就算回来,用过饭,也是直奔书房而去,不在睡在房中。
两人几乎很少碰面,便是见着了,基本也不怎么说话。
满屋子的丫鬟都屏气凝神的,知道主子们心情不好,都不敢笑闹了。
因江云翊之前睡在房中,他睡过的被褥自然还是要换洗一下比较好。趁着天气好,春箩便指挥小丫鬟,将屋内的被褥都拿去给院中的粗使婆子们洗了。
那小丫鬟名唤玉清,来院中没有多久,因嘴巴甜,做事勤快,倒是很得众人喜欢。
这会儿抱着被褥,好奇地问:“春箩姐姐,怎么少夫人房中怎么多被褥呀?看着,好像都用过。”
江云翊睡躺椅之事,只有春箩一人知道,便是连青露,也是被蒙在鼓里的。这会儿见小丫鬟打听,春箩盯着她看了一眼,皱眉道:“少管主子屋里的事,快做你的事去!”
小丫鬟嬉嬉笑笑地讨好了两句,抱着被褥快步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