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枝不卑不亢的继续微笑,“世子,你觉得呢?”
她如今作为这侯府的当家主母,怎么也是要与那些侯门大户中的夫人们认识认识的,若是日后陆沉要纳妾,她也好帮着操持。
更何况,朝堂是男人们的战场,后宅便是女人们的战场,很多时候,朝堂上搞不定的事情,若拿到后宅女人手里,便能换一种方式达到目的。
陆沉是个聪明人。
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时候想到娶一个妻子。
他不碰她,承诺不会对她动情,那只能说明,他有很多地方需要利用赵翡烟来达到他的目的。
“世子?”她弯了弯眼眸。
陆沉深深看着她月牙般的眼睛,在那潋滟的漂亮眼睛里,看到了一股不属于商户之女的聪慧和见地。
他没应下,淡淡转了话题,“把荷包拿过来。”
赵明枝扬着下巴,小心翼翼把手里的荷包递过去,放在炕几上,“不知道世子喜不喜欢。”
陆沉冷淡的“嗯”了一声,接过荷包,从他平静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拿着荷包在鼻端嗅了嗅,悦耳低沉的声音慢慢响起。
“羌活、大黄、柴胡、苍术、细辛、吴茱萸。”
赵明枝万万没想到,陆沉竟然懂一些歧黄之术,听他念出荷包内香料的名称时,她吓得手脚僵硬,后背生生渗出了一层冷汗。
她在里面故意放了藜芦,若让他闻出来,只怕她死无葬身之地。
陆沉视线幽深的看向坐在对面不安的女子,语气放得极缓,“这里面,好像还有一味中药,我没见过,闻不出来,不知道夫人能不能告诉我,那是什么?”
赵明枝蓦的将荷包抢回来,哈哈哈笑道,“哎呀,这里面都是些祛风散邪的草药,最后一味,当……当然是祛病除湿的白……白芷了!”
陆沉嗓音冷幽,“哦?”
赵明枝鼓着脸颊,将荷包紧紧抱在怀里,“嗯,没错,就是白芷,若是世子不喜欢这些草药,那等我回去换了草药再……再送来给世子!”
说完,便慌里慌忙的要告辞。
第18章 险被抓包 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陆沉也未留人,眼神冰冷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里泛着一抹淡淡的冷寒,既而,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刚刚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抓包的小奶猫儿,手忙脚乱踩着小尾巴,落荒而逃。
颇为好笑。
赢邑走进来,不解道,“世子,夫人怎么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大家闺秀跑起来怎么跟个红色的火球似的。”
陆沉神色冷峻,深刻的眼睛微微眯起,漫不经心的说,“她想杀我。”
赢邑一愣,“什么?”
居然还有人敢对他家世子动心思?厉害!
陆沉将诗卷重新卷起来握在手心里,垂眸,“她在荷包里放了克我寒疾的草药。”
赢邑:“这委实有点儿——”小把戏了。
陆沉:“毕竟是闺阁女儿,胆子不大。”
赢邑陪了个笑,“夫人手段倒是清浅了些,这毒这么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杀人。”
陆沉敛着眉眼,“把府里能杀人的毒药都收捡起来,监视好她身边那个丫鬟。”
赢邑皱了皱眉,有些担忧,倒也不是担忧世子会有什么不测,就是担心新夫人会死得很惨。
新夫人也太沉不住气了些。
怎么能在新婚不久就对付世子?
好歹也得等过了新婚期再说不迟啊,这下,怕是新夫人小命不保了。
“世子,要不要属下现在就将夫人送进禁室?”
这么有趣的,敢对世子动手的新夫人,死了多可惜。
陆沉摇了摇头,眼睛没从诗卷上离开,“留着她,陪她好好玩玩儿。”
赢邑松了一口气,“是。”
赢邑退了出去,藏在内室的男子轻笑一声,从博古架后转了出来。
一袭月白的长袍,筋骨暗藏,清俊的脸端方如玉,一双沉沉如渊的丹凤眼晦暗不明。
他坐在椅上,笑道,“阿沉,你这位新夫人,我瞧着有几分面善。”
陆沉并不避讳,也没想着在韩墨城面前藏着赵翡烟,便道,“嗯,生得像赵国公家的幺女,赵明枝。”
许久未曾提过这个名字了,彼一出口,心口泛着微疼。
“是巧合?”
“算是。”
“听汐儿说,是你亲自去江南求娶的人家?”
“嗯。”
韩墨城顿了顿,“娶她之前,你可见过她的容貌?”
陆沉凤眸清明干净,淡淡的看向坐在他对面不远的男子,透着一抹淡淡的冷,“未曾。”
韩墨城默默与他对视。
“阿沉,你对赵明枝——”
陆沉垂下长睫,清冷无比,言简意赅,“并无半分情意。”
他太过于果断的回答,让韩墨城对他再次深看了一眼。
陆沉极善隐忍,又是个不爱女色的人,这么多年从未有过心仪的女子,如今却贸贸然娶了一个生得像赵明枝的盐商之女,怎么看都有些奇怪。
“若当真如此,你为什么一直让我暗中帮你寻找赵明谦的下落。”
陆沉道,“留着赵明谦还有大用。”
“他是赵明枝的亲兄长。”
“我知道。”
“你一向与镇国公府不合,就算你想拉赵明谦一把,他未必肯承你的情。”
陆沉沉默下来,薄唇紧抿一线,抬眸,冷冷的看着他,眼神阴郁,“韩兄,你话太多了。”
语气倒是轻,但越这样,越叫人压力倍增。
韩墨城身为兵部侍郎,被他冷冰冰的盯着,竟觉自己在他面前也低了一头。
不过他与陆沉相识多年,也知道他冰冷的性子,遂笑了笑,缓解尴尬,“既然我们已经谈完了要事,我便先去看看汐儿。”
陆沉点点头,算是默认了他的行为。
陆汐当年正当豆蔻年华,便认识了风华正茂的武将韩墨城。
韩墨城年少华美,生得潇洒倜傥,玉树临风,又因一身好功夫,年纪轻轻便得了功名,当年骑马过长街,满楼红袖招,一时间风头无两。
满祁京的闺秀,这位韩大公子便只瞧上了个侯府的小丫头。
后来费尽心机弄清楚那丫头是谁,才知道,原来丫头不是丫头,乃是侯府的嫡小姐。
得知陆汐身份的时候,韩墨城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到陆府提亲。
陆府也欣然允诺。
这桩亲事原本水到渠成,两家欢喜。
谁知,后来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
赵明枝满心惶恐的回到西苑。
霖儿举着青绸伞来接,看到自家小姐惨白的面容,大惊失色,“天哪,小姐,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
自然是被某人给吓的!
赵明枝颤抖着发白的嘴唇,一把扣住霖儿的手腕儿,“霖儿,你帮我看看,我身后,跟着什么人没有?”
霖儿往后面看了看,又不放心,往院门外走远了去看。
“小姐,没有人啊。”
赵明枝这时才敢往身后看,果然,西苑门口一片空荡荡的,只余一片白茫茫的雪雾。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将整个侯府笼罩在苍茫的白雪里,今年的天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比往年任何时候都要冷,才入冬不久,整个天儿就没有个晴朗的时候,整日整日的下着雪,昏昏沉沉的,压得人心里不舒坦。
发现陆沉和陆沉的人都没有跟过来,赵明枝总算恢复了神识。
这一回神儿,浑身便更觉得寒冷了。
她快声催促,“霖儿,我们赶紧进屋去。”
“嗯!”
霖儿将她扶进去。
在炭盆前坐定,赵明枝两只杏眼仍旧是直愣愣的盯着那炭火,像一个神魂出窍的木头美人。
霖儿赶忙将她身上染雪的斗篷取下来,把上头湿润的雪粒拍了拍,又把准备好的汤婆子递到她手里。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子瞧着像是见了鬼。”
赵明枝咽了咽口水,嘴角一动,美人立刻便活了,她紧紧抱着手里的汤婆子,手心渐渐暖和了起来。
她偏转过头,看向霖儿,“我回来的时候总感觉背后一路跟着人。”
霖儿笑道,“小姐不是说世子有眼线在看着我们么?那定然是世子的眼线。”
赵明枝小脸绷得紧紧的,“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人,只是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如影随形,让人心里觉得害怕。”
霖儿眨了眨眼,“奴婢瞧着世子生得貌美赛神仙,不像是个坏人,更何况,小姐是世子的妻子,世子肯定不会对小姐动手的,小姐,你真的多虑了。”
赵明枝听到这话,仿佛看傻子一般看着霖儿。
陆沉不是坏人?
美色误人,知不知道!
越是长得美人的男人,越是祸害!
这是娘亲说的,娘亲说父亲就是这般将她祸害了!
霖儿不解,“小姐,你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
赵明枝蓦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乱转。
“小姐,你在找什么?”
“刀。”
“小姐,你找刀做什么?”
“剪刀也行。”
“小姐!你怎么又疯了?”
赵明枝将绣篓里的剪刀翻出来,死死攥在手心里,指节用力得发白,“我没有疯。”
她知道,刚刚陆沉分明已经知道她在荷包里放了什么东西。
他如此聪明,早已洞悉了她的目的,他什么也不挑明,跟她玩儿猫抓老鼠的游戏,一点一点折磨她的心神。
她什么都瞒不了他,她也斗不过他。
“小姐,你不会又要——”霖儿瞪大眼睛,急忙扑上前来抱住她的腰,哭嚎,“小姐,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违法犯罪的事,咱不能做啊!”
赵明枝紧拧着秀眉,咬唇,“霖儿,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霖儿眼里一片迷茫,“世子对小姐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就到了要你死我亡的境地呢?”
赵明枝摇了摇头,“你不懂,在他书房门口,我什么都听到了,他要杀我。”
霖儿皱着眉,“一夜夫妻百夜恩,世子要杀小姐你?”
赵明枝点头,咬着牙,“不但要杀我,还要杀我兄长,杀我父亲,他要毁了我全家。”
她得想办法,她得去报信给父兄,让他们堤防陆沉这危险的贼子!
这下,换霖儿用看傻子一般的表情看着她了,“小姐,我们家可没有少爷。”
赵明枝恍惚的侧了侧头,“什么?”
霖儿伸出手,抚上自家小姐发白的额头,担忧道,“小姐,你没病吧?你忘了?老爷没有儿子,娶了两个老婆三个小妾生的都是姑娘,大小姐被迫充作男儿来养,将来继承赵家家业,其他的,都是你姐姐,你哪儿来的兄长呢?小姐,你是糊涂了不成?”
赵明枝瞳孔缩了缩,霖儿的话让她如梦初醒。
她现在是赵翡烟,不是赵明枝。
她……还是有机会“苟且偷生”的。
她顿时哭笑不得,恍恍惚惚红红火火的让霖儿把自己放开,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霖儿死也不肯放,“放了,小姐就又要说杀世子的傻话了。”
赵明枝没好气道,“你放心,我现在不杀他。”
真要她真刀真枪的去杀人,她一个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如何能做出这等血腥之事?
她最多也就下下毒给他找找麻烦,教训教训他罢了。
霖儿瘪了瘪小嘴,“其实小姐若真要杀世子,可以换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赵明枝有些感兴趣了,眼睛晶亮的看向她,“你说说看,什么法子?”
第19章 爬墙未果 被世子抓包了,不爬墙了……
霖儿脸色诡异的红了红,悄声道,“小姐可以利用自己的美色,日日纠缠着世子,努力在床上将世子身体榨/干,让世子X尽人亡。”
“……”
赵明枝虽然不明白榨干是何意,但嘴角还是狠狠一抽。
霖儿这个丫头,有点儿东西。
“小姐,你还可以多给世子生几个孩子,让他们去烦死世子。”
“……”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男人睡几次就好了,睡服睡服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
“再不济,咱也可以给世子下点儿药,小姐鞍前马后的去伺候汤水,将世子的心感化之后,小姐再狠狠的把世子的心一把砸个稀碎,也折磨折磨他,怎么样?”
“……”
她难得翻了个白眼儿,一把将这个想法稀奇古怪的丫头拉开,然后自顾自坐在榻上,将荷包里的那些药材全部取出来。
垂眸沉思了一会儿,让霖儿想法子出府去买些晒干的忍冬,又吩咐了几句。
霖儿见自家小姐没有要杀人的意思了,小手往人怀里一探,把剪子夺过来,悻悻的往门外去。
买完忍冬回来,霖儿一面拍着身上厚厚的雪,一面没好气道,“小姐,门房问奴婢出府为何要带凶器,以后再出府,他就要搜奴婢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