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董鄂氏收起她的惺惺作态,乖巧行礼,不复印象里的嚣张戾气,九爷神色稍缓,点了点头道:“不打算再演了?那就都起来吧。”
说完尝了一口送上来的热茶,差点意思,皱起了眉。
日前手下送来奏报说,京城近来冒出了一名川姓富商,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竟然成功在京城第一酒楼搞了一出“拍卖会”的名头,甚是新奇。
身为皇子的九爷向来对地位不高的经商行当感兴趣,为此多次受皇帝白眼和额涅责骂都不甚在意,向来志在搜罗各类经商奇才,想法设法收入囊中,好为自己效力。
他一眼相中此人,奈何几次都和对方错过,也只隔着屏风听见了他的几句言谈。
这位手段了得的川老板,不知为何声音听起来酷似自家犯错被发落到别院的福晋,他这才一时兴起,过来瞧瞧。
没想到,一来见到仍是董鄂氏自恃身份在教训下人的场面,时至今日,她仍旧一丁点容不得旁人。
想来这别院生活半点也不减她的嚣张跋扈、恶毒心思和矫揉造作,九爷一时没了兴致,正要开口数落几句,却听得董鄂氏先言。
“谁让你起来了?”田昕厉声对兰意喝道后,转头致歉,“爷今日难得过来,却让这丫头搅了兴致,是我御下不严之故,还请爷责罚。”
兰意登时又开口要求情:“爷……”
田昕一个眼刀子过去,本就站在兰意身边的嬷嬷们登时自觉又压住了她。
没有忽略男子眼底继续闪现的一丝厌恶,田昕在心里一声冷笑,面上仍是恳请道:“下人不懂事,污了爷的眼,我这就让人带她下去。”
“呜呜呜……”兰意被捂住嘴,仍是不停挣扎,衣裳本就不整之下,香肩毕露。
在场女子心下不觉更加鄙夷。
嬷嬷们连忙上手将她的衣裳拉好。
“慢着。”九爷见状却是出了声,“她犯了何事?”
呵,老-色-批。
田昕继续扮蠢,伸出骨节分明的小手数道:“启禀爷,兰意毕竟是我的陪嫁丫头。过来别院后,也就是对下欺辱其他丫头、不时打骂,对上也就辱骂主母、目中无人,以姨娘自居、无所事事罢了,算不得什么杀人放火的大罪过。
一个月来也就闹了七□□十次吧。我之前病着,今日才有力气让人过来处理,是怠慢她了。”
这一顿阴阳怪气,任谁也听得出福晋的怨气,九爷本就不快,这下语气更是冰冷含霜:“下人不懂事,打骂了便是,哪里用得着你这番置气?”
田昕眼底的神色愈发冷了。
这便是原身寄予深情的男人,方才她头疼欲裂,又明言自己病了,可这男人可有表露对原身的一丝关心怜爱之意?
对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尚且如此,何况只是一个他从前觉得可爱的下人丫头。
田昕压下心里浓烈的嫌弃,继续阴阳怪气道:“爷这可错怪我了。还不是兰意几番仗着爷夸过她,大家觉着她很快会被抬了身份,不敢多有僭越。
今日既然爷来了,不妨人便交给爷?也省得我落个不容人的名声。”
你那是名声吗?你那是真的不容人,好吗?
一个不懂事又变丑了的丫头,是明知他会拒绝所以表面上做戏要硬塞给他?
九爷心里登时更加膈应:“既是福晋的陪嫁丫头,便任由你处置便是。”
丢下在田昕看来一点都不负责任的话,九爷当即起身挥袖离去,背影毫不留恋。
这下,兰意的哭声彻底哑了。
田昕厌弃地挥了挥手,让嬷嬷们带她下去。
今日兰意得了女主人教训和惨遭男主人撇下的结局,加上这些时日她的飞扬跋扈,接下来的日子不用主子指点,其他人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日落了,屋外的光渐渐散了,屋里也一下清净了。
两个丫鬟点了灯,弯着腰退了出去。
容艺欲言又止,福了福身问:“福晋,这会儿可要传晚膳?”
田昕娇俏的娃娃脸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这副身子还病着,上来的几道菜色寡淡得可以,哪怕倒在一起都拧不出几滴油来。
田昕有一下没一下,生无可恋用着。
从前她不在乎饮食如何,但如今她可是励志要享受人生的田·真富·二代·昕。
身侧的容艺终是忍不住劝道:“福晋,奴婢斗胆。
爷他今日难得过来,想来是有了改主意的心思。知道您的心中有气,只是不肯说好话便了,又何必激爷呢?”
这丫头看出她是故意的了?
田昕抬头看她,倒真是个对原身忠心的,肯这样衷心劝她。
小鹿眼一眯,她笑了笑,云淡风轻:“如今他也许是肯改了,我却不愿意了。
容艺,那深宅大院、皇家媳妇有什么好的。我看这别院小是小了点,还落个自在。”
这话不可谓不大胆,乍听还有些赌气的成分。
容艺不知福晋为何一时心性如此大改,但只要她肯继续好好活着,怎么样都行:“是,福晋想得明白。”
田昕自然明白,再活一次,一定要活得更好。
上辈子她每天尽忙着赚钱,无止境的加班,作息、三餐都不规律,胃坏了、身子也没好好养。
这一世,钱还是要赚的,生活更是要好好享受。
吃喝玩乐,样样不能少。
但首先,还是赚钱。
等待沐浴的时间里,田昕打开脑海里薛定谔的红包群每日一打卡。
“您有一个来自‘西施现任’的红包。是否现在打开?”
好家伙,这群根本没给她“否”的选择键。
“恭喜,群主触发100%的好运,是一个‘创业初始资金幸运大礼包’。”
田昕懒散梳理鸦发的手一顿。
来了这么久,她终于得到了一个像样的红包。
再不是什么“西周第一把试验品青铜剑配饰”、“汉朝传入我国的第一粒改良稻子”、“唐朝拿了就是受贿的胡椒粉一罐”、“宋朝发霉的烤肉一份”、“明朝破碎的花盆一个”……
目前排在奇葩第一位是“现在出发听我指挥获得人才”的红包。
当然还有一个是“必然达成交易符(有效期七天,倒计时开始)”已经被她用在了和京城第一酒楼老板“友好协商”拍卖会的时候。
红包群最为神奇的功能是兑现,当馊了的肉变成实物出现时,田昕怀疑自己脑子都差点绿了。
后来出现了个类似包裹的东西,她才有了携带空间,不然当着古人的面变出奇怪的东西,
想想都能尬出一座四九城。
没有“否”的选择,但红包24小时后没有领取便会自动退还。
因此她每天睡前必打卡。
一个月来拿大大小小积攒的东西进行拍卖,虽说打响了噱头,但实质的获益并没有多少。
田昕当即打开礼包,引入眼帘的第一句话:
礼包使用地:烟花三月下扬州。
田昕:……
下一句:
有效期为一个月,倒计时开始……
田昕:……
草。一种植物。
第3章 他怎么也在?
03 他怎么也在?
“你说得对,福晋之前可能是假疯,那现在是真疯了吗?”
春来,乍暖还寒,院子里几个丫鬟收拾着东西,嘴上也没闲着。
“可不是。主子爷不来她不出门,现在主子爷来了之后,她是出门了,直接出的远门。”
“两位姐姐不要这么说,都说扬州是个好地方,你们去过吗?”
“还没有。”
“那不是挺好的吗?”
“你个头不大,想得倒美。东西是我们在收拾,可我们也没法跟着啊。再说,堂堂皇家儿媳,九爷嫡妻岂能说离京就走?”
……
“咳咳。”容艺清了下嗓子。
元宵佳节,别院廊下应景挂了几盏大红灯笼。
这古代人就是别有趣味,灯笼上画花画鸟比现代的电子灯笼来得有意思。
田昕一袭大红刺绣披风,帽檐缀着纯白毛皮,包裹着她一张白皙的小脸,衬着她右眼角下的泪痣微微发红,整个人像个喜庆的福娃娃。
下人的嘴碎,她没听见般。
容艺放大温柔的嗓音请安道:“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
田昕仰起小脸,仍是看着花鸟画,大红灯笼映照着她的侧脸,泪痣显出几分超脱少女的魅惑感,淡淡问道:“那个没去过扬州的丫头,你叫什么呀?”
福晋甜甜的嗓音好可爱!
丫头内心一声尖叫,等容艺指了指她才忙跪下答道:“回…回福晋的话,我叫梅怡。”
梅姨?
“你这名字倒是占便宜。”田昕伸手拨了拨灯笼,“你跟我们一起去扬州。”
原身这张脸看着萝莉可爱,身高倒是不错,站着都能碰到那么高的挂件,难得有一点田昕还算满意的。
“愣着干嘛?”容艺点醒还在思考她名字哪里“占便宜”的小丫头。
“谢,谢福晋恩典。”梅怡一身浅蓝色的衣裳跪落了一地。
“起来吧,地上冷。”田昕轻轻拍了拍被红纸染红的小手。
见福晋如此和气,梅怡没忍住请求道:“福晋,奴婢有一请求,我可不可以带我妹妹一起?”
院外突然传来声响,一个和梅怡长得几乎一样的黄衣丫头“咚咚咚”跑了进来,呈上物件:“容艺姐姐,有福晋的信。”
容艺接过介绍道:“福晋,这便是梅怡的妹妹,竹落。”
“给福晋请安。”黄衣丫头这才连忙跪下。
是昨日里和兰意争吵的双胞胎姐妹花,一样的圆脸圆眼睛,田昕看着喜欢便点了点头:“行。你们一起。”
“福晋,福晋,我们……”方才另外的两个丫头顿时也跟着磕头。
田昕听也不听,摇了摇头。
她们转了个向:“容艺姐姐……”
“知道为什么你们不能去吗?”容艺秀丽的小脸板了起来。
田昕指了指梅怡:“丫头你来回答。”
怎么让她来说,梅怡对了对手指道:“……因为两位姐姐,话有点多。”
“我们能有你多?”她们立刻不满回道。
梅怡理直气壮回:“但我嘴不碎呀。”
田昕开心笑了,这丫头有意思。
先前碎嘴的丫头顿时吃瘪安静下来。
容艺上前一步,低声道:“福晋,是三福晋的信。”
三福晋董鄂氏,是原身那位同样嫁给皇子的堂姐,不同的是三福晋倚仗美貌很是得文人三爷的宠,入门后很快诞下嫡子,地位稳固,和她这下堂妻的待遇完全不同。
田昕伸手接过,转身回屋。
明明已经是回春的天了,外头还是有点冷,要不是红包不等人,她又何尝愿意这时出门。
“容艺,你也准备一下。”
“啊?”
田昕抬头看她。
哦,方才福晋说的是“我们”,容艺这才福了福身:“谢福晋恩典,奴婢会的。”
田昕挥了挥手,看起了堂姐的信。
几分钟努力看清竖写繁体字后,田昕胸膛鼓起,小巧挺拔的鼻翼微微张合,气的。
这时容艺进屋,确保无人后,小心翼翼问道:“福晋,后屋先生请求见您。”
后屋先生便是田昕之前“听红包指挥”后在京城郊外救下的“人才”。
人才当时遭人陷害,如今仍卧床养伤。
田昕“病着”时候许多药正是送往他的屋子。
人是哪方面的才,当时在林子里看不出来。
救回来洗干净后,单凭那张脸便值得她救。
可惜古代没有娱乐圈,白白浪费了妥妥一颗“流量”的种子。
放下那封差点被烧了的信,田昕想起自己的“享乐人设”,生气时候就该出去看看美男养养眼:“走,去看看。”
对比铜镜中自己气得发红的圆脸,田昕看着容艺突然红起来的鹅蛋脸,眨了眨眼。
容艺刚去见了“人才”,回来后脸红?
她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
她身边的丫鬟也都是豆蔻年华,最大的不过青春期,少女怀春很正常。
对着人才那样一张脸,哪个丫头能不动心?
田昕在心里表示理解,胸中堵着的一口气好像都跟着消了不少,拐过走廊无人时,忍不住开口道:“三福晋是个好姐姐,她过得好便了,何苦来操心我。”
容艺一听就知道三福晋的信里肯定又是指责主子不争气,把握不住男人的那些车轱辘话。
本想三福晋或许能拦一拦福晋,哪怕缓一缓她突然想南下的决定,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容艺默默听着。
田昕饱满的情绪延续到见着人才的时候,她才一敛气性,娃娃脸恢复可爱中带着平和。
屋中人一袭粗布白衣,正襟危坐。
简单的衣裳遮掩不住他面容似玉,气质周正,上天确实赐的一身好皮囊。
听见声响,男子抬头,见来人一双小鹿眼,神采奕奕,连忙低头,行礼:“川业见过夫人。”
“川先生,快快请起。”田昕长相甜美,声音此刻却是中正,站立离门不远处,客气问道,“先生近日身子可大好?”
“蒙夫人关心,在下已然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