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长得太高了,田昕颇为费力跟上了他:“川某也想依九公子之言,只是出来这么久,家里得有人回去报个消息。”
“不然你以为那丫头哪去了?”九爷龙行虎步,两人很快回到方才的雅间。
有人将药酒、纱布、金疮药、剪子、烛火等端了上来。
九爷的俊脸映照着烛光,自在脱下一侧的衣袖,显出几分邪魅:“川先生还等什么呢?”
“啊?”田昕着实愣了下。
“爷为谁受的伤,便由谁来包扎,是这个道理不是?”
田昕:……
虽说这个她可能被坑了,但的确让人替她挨了刀。
没有再多犹豫,田昕上前观察他的伤口,匕首隔着衣裳仍是划出了一道五、六公分的口子,幸而不深,血已经止住了。
田昕很快剪了纱布,倒了药酒在上面。
药酒的味道重,这次她没有皱眉,动作迅速把伤口擦拭了一遍,撒上金疮药粉,剪了两段纱布轻轻遮住伤口,再用纱布一圈一圈缠着。
九爷就这么安静看着她的动作。
烛火下,她眼角的泪痣似乎又有几分眼熟。
“川先生,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九爷没忍住问道。
那可不,您八抬大轿抬的后来被你谴放到别院的嫡妻。
是多没良心半点没察觉出来,还将她当成经商的人才招揽,狗男人真是看男看女都瞎。
伤口被遮住了,田昕方才心里的几分愧意消散殆尽,下一圈纱布缠得一紧。
“嗯…”九爷没料到,轻哼了一声。
“抱歉,我不常做这事。好了。至于您问的,许是我长得普通,九公子瞧着眼熟吧。”田昕的道歉毫无诚意,转了话题,“九公子,早知道楼下有人?”
就你这把扬州头牌都能比下去的娇滴滴容貌,还叫普通?
九爷随意换上另外一件外衫,随口回道:“这不是劳烦川先生下楼验证了吗?”
意思是,他只是猜测,要是她不跑,也就遇不上这事。
今日这也算是平白无故之灾,只是碰上这等枉顾天下百姓的不良商人,早晚也得撞上,来得晚不如来得早。
见田昕不言语,九爷好像想起自己还在招揽这人的心思,不甚介意开口邀请:“你瞧,这一忙活,都到晚膳时分了。爷与川先生一见如故,不妨再续几杯?来人,传膳。”
几名下人动作利索,又布置了一大桌菜,有鱼有肉有菜,香气喷喷。
万万没想到,这里来了半天都走不了,也不想出门再遇一批街头混混,田昕拱了拱手,跟随九爷穿过珠帘,又坐了下去,吃将起来。
自己吃得热闹,对面却是安静。
田昕抬起头,见九爷仍是笑意盈盈看着她。
这男人,有这么喜欢笑?
一天下来,他就没有不是笑对她的时候,笑得她都心里发毛了:“九公子,您不吃?”
“这不是,受了伤,抬不动手了嘛。”
田昕:……
您伤的是左手。
喝酒的动作倒是不慢。
再者,您也不缺那些个伺候的人,要多少有多少。
见对面人仍是瞪着澄亮的小鹿眼看她,九爷提示道:“我看那道干丝不错,劳烦川先生,正好我这伤了,吃清淡些。”
两人对视了几秒,田昕拿起桌上的新筷子,夹了些过去。
接下来九爷的嘴就没停过。
眼看田昕快要忍不住的时候,何玉柱进来报:“爷,楼下有人求见。”
“这么快?”九爷终于停止了他的恶趣味,“不是说郭、于二人不再欢迎了吗?”
“回爷的话,是蔡老板带着他们过来。”
“蔡尹坤他侄子那位蔡?”九爷拿起桌巾拭了拭嘴角,“那快快有请。”
说完给了田昕一个眼色。
田昕会意,起身进了里间,站在多宝阁的后头,确保自己被遮挡住,离得不远,能听见能瞧见。
准备完毕后,一愣,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自然就躲了进来?
没有时间让她思考,门外进来了几位老板。
于老板的手绑着白色显眼的纱布,满脸孙子样。
田昕收了心神,认真瞧了起来。
第8章 狗改不了吃屎
08 狗改不了吃屎
为首一人,瘦长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身形同样瘦削,衣着打扮称得上是朴素。
这要不是听说了蔡老板的名讳,半路上碰着绝对不会认出对方是扬州名列前茅的富商。
蔡氏依仗京中有人,这几年敛财无数,在扬州除了首富富家,已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蔡老板其貌不扬,看着倒有几分谦卑。
九爷仍是坐着,慢慢吃将着碗里方才田昕夹给他的食物。
碗里见了底,何玉柱上前想再添点,九爷遮住了自己的碗,这才抬起头来:“哟,几位老板怎么突然站在这,吓了爷一跳。
何玉柱,你个蠢东西也不知道言语,怠慢了几位老板可如何是好,没见还有伤员在?”
这等“指桑骂槐”的话,作为下人是无需言语的,何玉柱低下了头。
蔡老板连忙躬身:“是我们冒昧上门,打扰了九公子的雅兴,望九公子见谅。”
九爷挥了挥手。
何玉柱忙让人进来撤了一桌菜席,又喝了两口清茶,才问道:“哎,这可是饭点,忘了问,几位老板饭否,菜就先撤下去了。”
“不敢。做了辜负九公子的事,岂敢再要您的赏赐。”于老板在蔡老板的瞪视下,战战兢兢开了口。
“于老板,你也真是的。受了伤怎么不在家好好呆着,还要出门干辜负爷的事情?”九爷放下青瓷茶杯,“这倒提醒我了,爷也受伤了,还没收拾罪魁祸首,何玉柱,走,我们找他们去……”
三位老板齐刷刷又跪下了:“九爷饶命,九爷饶命。”
“哎哟,这是怎么了?”九爷还往后靠了一步,让他们跪得更瓷实些。
蔡老板伏在地上恳切道:“九爷容禀。今日带他们来,便是为了给九爷请罪。”
“哦?”九爷拖长了尾音,“是你们派人来刺杀爷的?”
三个人磕头磕得更勤快了:“不不不……小人岂敢。是……误伤,误伤了您,小的罪该万死。”
“那你们本来想刺杀谁来着?爽快点,别让爷一句句问。”九爷捞起之前那柄黑色骨扇,拿在手中把玩。
“不是刺杀,没有刺杀。”于老板颤颤巍巍交代了,“是这样的。九爷您也知道,下午姓川的伤了我,我回去后一时气不过,这才想让人去收拾他一下,给他一点教训而已,没想到,没想到误伤了您。千不该万不该,小的,小的……”
蔡老板横了郭老板一眼,郭老板连忙跟着开口:“老于你也真是的,当着九爷的面,重要的事情不说,尽扯这没用的。九爷,这要不是老于看不惯川业的做派,我跟着一查,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郭老板故意留了个钩子,等着九爷的反应。
九爷看了何玉柱一眼。
何玉柱上前一人各踹了一脚:“九爷刚吩咐的,不能让他一句…一句…问。”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这川业他不知道是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但他和富家联系从密,且他一到,不知怎地,扬州的米价就开始大幅度的涨了。一石米昨日才300文,今日到这会儿已经是700文。百姓们都买疯了。
大概是我们得罪了他,他才拿我们开刀,说是从我们的店开始涨的。他这么说,其他老板居然也这么信了,跟着涨的同时还一边和老百姓说是我们干的,他们的米倒是卖得出去,可我们的就……
九爷,老于派出去的人虽说不小心伤了您,但我们也是米价上涨的受害者。这些都是那姓川的干的,九爷,您可要明察真相,别被他蒙蔽了。”郭老板带着哭腔一口气道完。
于老板端着手在一旁跟着点头。
九爷听了往珠帘后的里间瞧了一眼。
田昕听着,冷笑了一声。
好一招倒打一耙。
以九爷这狗脑袋,真信了他们的鬼话,自己今天就真的走不出这家楼了。
她的手握成了拳,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见气氛颇为合适,蔡老板半起身,打开了两个盒子:“九爷,您看,今日之事他们二人也是深受其害,于老板身心受损不提,两人的生意更是一落千丈,这境况到明日怕是就会有人冲进他们的店里抢货,这不要紧,怕的是人都会没了。
他们找到了我这里,蔡某也是想着九爷深明大义,定会为他们讨个公道。九爷放心,我们不白让您出马。这里是一株千年人参,供九爷补补身子。还有一柄钢骨九节鞭,望九爷龙马精神。”
人参是常见的东西,九爷看也没看一眼,但那柄鞭子,血红色蛇纹包裹着,手柄呈骨节状,看着便是一把利器。
他喜欢。
“东西是好东西,你们有心了。”
这话一出,三位老板心中一喜。
多宝阁后的田昕内心一沉。
东西收了,自然是肯了,郭于二位见状先退了。
“蔡老板,还有事?”
蔡老板上前了一步,见九爷没有制止他,方问:“蔡某斗胆,想问九爷对这次米价被人为控制,有什么想法?”
九爷又瞧了何玉柱一眼。
意思是,怎么又让我一句句问?
蔡老板还是机灵,忙道:“小的错了。这民以食为天,既然有人为我们搭了桥,蔡某不介意为九爷铺一次路。”
九爷盯着蔡老板看了半响,笑了:“你小子,这是找到超越富家的办法了不是?”
“扬州地界,能为九爷跑腿是我等的荣幸。一切以您的旨意为是。”蔡老板躬身得心甘情愿。
九爷冰冷的话语响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蔡老板这话,是想陷爷于不义?让汗阿玛听见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蔡老板又跪下了:“蔡某失言。九爷恕罪。”
“行了,你回去吧。这事,爷自有主张。”
“是。小的告退。”
人走了,九爷对着何玉柱招了招手,在他耳边一阵嘀咕。
何玉柱领命去了。
外头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的时候,田昕仍是站着,面无表情,烛光透过多宝阁照着她细腻光滑的脸,陷于光影之间。
“出来吧。还要爷请你不成?”
田昕缓缓走了过去。
一把血红色蛇纹钢骨九节鞭毫无预警甩到了她的脚边。
他还赞道:“好鞭,柔韧有劲,颇为顺手。”
田昕没有闪躲,她抬头。
坐在上头的人,又恢复了田昕第一次见到他那时的冷漠。
“你都听见了。”九爷俊脸写满不悦,包藏雷霆之势:“说吧,川先生有何解释?”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上一秒还说信她,为她遮挡匕首受伤。
下一秒,仍是同样一批人说的话,他就变了脸。
呸。
第9章 实在不行就抢
09 实在不行就抢
田昕内心一股劲上来,当下拱了拱手,微微低头的瞬间察觉座上的人,嘴角似乎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他又诈她。
这人什么毛病?
米价之事关乎百姓生计,一夜之间也能翻天覆地。
信不信她还在于其次,若不尽快采取措施制止背后操控之人,枉她在这和他费大半天功夫。
果然靠人不如靠己。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九公子贵人事多,川某便不再叨扰。”田昕说完准备告退。
“让你看见我收了别人的礼,你觉得还能完整走出去吗?”
田昕转头看他,一脸无语。
狗男人威胁人的时候能不能不带着狗熊般的得意?
“好歹把爷送你的鞭子带走,否则爷伤了一只左手,你一下楼我又得赔另一只手。”九爷自己实在绷不住笑了:“好了,不和川先生玩笑。你就不好奇方才我让人干什么去了?”
这无聊的考验。
“九公子不信他们三位老板的话?”
九爷点了点头,示意她坐。
田昕仍是站着:“收礼只是安了他们的心。你让人去跟踪他们,好拿到直接的证据?”
“嗯哼,川先生大才,爷没看错。”
田昕看着他一副老神在在:“九公子比谁都关心米价,所以不止如此,各大粮店和米仓你早派人去镇守,以保不出乱子。今天的聚会都只是一场戏,而川某正好成了您的试金石。”
“此话差矣。川先生可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怎会是不起眼的石头?”
没工夫和他瞎扯,田昕弯腰捡起九节鞭:“川某谢九公子所赠武器。川某告辞。”
田昕这次说完终于成功出了雅间。
就在刚才,她的红包群再次欧了一次,是一个“临时提升武力值buff”,有效期是一天,倒计时开始……
看了一眼后头追上来的男人,田昕突然想起之前的大礼包也是在他出现在别院的那天晚上收获。
这个男人,好像有运气加成?
“川先生,爷早已部署妥当,您着急去干吗?”
“民以食为天。九公子养尊处优,不知道一石米对百姓的重要性。川某见过,为一个窝窝头杀人的,眼下外头怕是早起了乱子。您身份贵重,且受了伤,还是安心养着,明日扬州定重复安宁。”田昕一边收起鞭子,一边道。
少年圆脸还带着稚气,身形纤细,小胳膊小腿都不够他拧一下,谈吐间却带着睥睨众生、为民□□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