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事李胤也听过一耳朵。
他视线再次向外望,那里已经没人了,想必两人已经进了去。
李知还在说,颇为戏谑地味道,“三哥,裴夫人出现在那山洞里不是意外吧!那地方隐秘,只有你我二人知晓,裴夫人身上受伤严重,怎会孤身一人去了那个地方。”
“而且臣弟还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只已死的棕熊,看刀法力度,也只有三哥能使得出来。”
“三哥还打乱了我们原本的计划…”
“你想说什么?”李胤打断接下来的话,抬眼看他。
李知一本正经,“三哥莫不是看上了这个裴夫人?”
李胤沉默。
李知便知,就是了。
“三哥想怎么做?”李知问他。
李胤扯了扯嘴角,未语。
本想请君入瓮,等她亲自来求自己,谁知又看到她与她的夫君重修于好。
李胤心里冷哼一声,她便是拿准了自己的承诺,才敢这么嚣张。
当夜,李胤又得知一件事,原本住在外间的裴泫突然入了里屋,与她同房。
听说里屋的动静响了一夜。
第39章
翌日, 工部突然收到一道秘旨,要派近来降职的人到长安城外他州,以示惩戒。
工部得了这道秘旨, 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因着最近降职的人只有裴泫一人,是以,工部尚书思来想去,就派裴泫去了柳州治水。
而且这贬谪还有个要求,不允带家眷, 归期不定。
裴泫一早起来, 看了眼身侧熟睡的人,颇为喜悦地弯了弯唇角, 他掀开被子, 悄悄地起了身, 推门而去。
人走了,慕晚晚才睁开眼,披了外衣穿鞋下地,掐灭燃了一夜的烛火。
这烛火里的熏香是她特意吩咐柳香买的,有致幻作用, 可让人以为自己正寻鱼水之欢。
慕晚晚眼眸动了下, 外面脚步声渐进, 她若无其事地回床坐下,穿好衣裳。
裴泫再进时, 不如出去的喜悦,脸上浓愁显现, 他把工部的调令拿出来,极为愧疚道“晚晚, 我怕是陪不了你了,工部来调令,让我速去柳州治水。”
慕晚晚听此也蹙了蹙眉,这调令来得着实诡异。
裴泫又道“若说柳州水患并不严重,近年太平,也实在无需从长安调人,为何今日来得这么突然,而且还偏偏挑上了我?”
慕晚晚系了衣襟的扣子,咬唇想了下,不知为何,眼前忽现昨日在铺子对面二楼的人。她当时有所感觉,刚一侧头要看过去,便没了人影。还以为是错觉,但如今看来,他确实就坐在那。
此事若是他一手操控,任谁都会没有法子。
慕晚晚思来想去,并不放心裴泫一个人去。
一是因为眼看她就要重获裴泫的信任,找到有父亲罪状的证据,他若是要走,岂不是前功尽弃。二是因为父亲也在柳州,绝不可在此时让裴泫和父亲见面。
裴泫倒是无所谓,但归期未定,还不让带家眷,想到昨晚的滋味,裴泫甚是不舍。
调令让裴泫即刻便走,下人随他去收拾了。
慕晚晚独坐在屋里,兀自出神。柳香从外面急匆匆地进来,拿了一封信给她。
慕晚晚狐疑地打开信笺,读完那几行字,心凉了大半,甚至觉出有几分可笑。
事情源于半年前,裴泫不愿独留在府,日夜留恋于外面,有了不少的女人,虽都是风尘女子,但裴泫向来是个心软多情的,很快就迷上了一个叫怜蕊的花娘,扬言要给她赎身,两人好了多月。
然这个怜蕊的花娘心气高,眼皮子浅,家中还有几房亲戚,并且很是不屑她这个快要下堂的正妻,听说她父亲在柳州做了小官吏,刚巧怜蕊的老家也在柳州。于是那些人为给怜蕊出气,竟暗中找人算计了她的父亲,父亲状告官府后还倒打一耙。
衙门的人听说怜蕊有长安大官人做靠山,将此事轻拿轻放,对他父亲却是连理都不理。如今她与裴泫之间的事情被父亲知道,父亲为不让她为难,甚至都没和她提过,如今父亲病好,若不是父亲身边得力的人给她写封信,自己怕还是被蒙在鼓里。
这件事裴泫也知道吧,慕晚晚笑了下,只怕是为了讨那女人欢心,怎会舍得怪她?在他心尖人的面前,她的父亲又算得上什么?
裴泫午时走,慕晚晚以称病为由,并未来送,裴泫甚是失望。
裴泫走后,慕晚晚去了他的书房。裴泫书房就在主屋旁,慕晚晚很容易进了去,一个时辰后,她从屋中出来,在柳香耳边道了几句。
她现在等不了,必要给裴泫致命一击,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
可夜里的一封信,却让慕晚晚深觉在权势面前她渺如尘埃,毫无反击之力。
沈竹给她回信,说此事事关重大,非她沈家一家之力可做,信后还向她致歉。
慕晚晚觉得此事沈竹做得并没错,要是她,为了家族考量,也会这么回信。
如今的办法只有一个,慕晚晚苦笑了下,李胤不是一直等她亲自去求呢吗!
她于李胤不过是一个得不到的玩物,得不到才会心痒难耐,现在他就如同是在逗弄一个猫儿,定要自己哭着求他才好。
慕晚晚起初心里极为不屑,她骄傲了大半生,即使落魄,也不愿为尊严低头。而如今她费尽心思,也不如那位的一句话。现在的她颇有些被人愚弄的挫败感。
这日,一辆马车从裴府缓缓驶出,车中女子妆容精致,一席绯色襦裙衬得人风姿卓绝,妩媚动情。
慕晚晚不想再等了,她势必要裴泫付出代价。既然李胤有心,她何不顺了他的心意。等他厌倦了,自然会放自己离开。
慕晚晚掀开车帘,望了望长安街的繁华,随后要松手撂下,将那一切隔绝于外。
李胤正坐在殿里与自己对弈,他喝了盏茶水,福如海从外面进来,“皇上,信已经送出去了。听说裴夫人此时也正动身进宫。”
李胤垂眸落子,眉头压得极低,随后扯了下嘴角,“不逼她一把,她便倔着脾气,如何都不会来求朕。”
福如海附和,“还是皇上英明。”又道“若是裴夫人来,您见还是不见?”
李胤拍拍手起身,“不见,这后宫的女人又不止她一个,不磨一磨她死倔的脾性,日后如何在后宫自处。”
福如海又应了一声退下。
说得也是,皇上后宫嫔妃虽少,但没有一个不是惧怕皇上的,就是爱使小性子的鹂妃,脾气暴躁的沅妃,到最后都得软口说是。若是裴夫人还像以前一样,等皇上失去兴趣,没了恩宠,在宫中还不得得个老死的下场。
慕晚晚入了宫,刚到宫门又听说李胤半个时辰前去了清凉台。
她看了眼天色,乌云不知何时布了起来,看似要下雨的模样。
慕晚晚对外面的车夫道“转道去清凉台。”
她便赌一把,赌李胤对自己的兴趣究竟有多少。
慕晚晚出门后绕了不少路,换了几辆马车,隐蔽得好,此行也没多少人知道。清凉台不如皇宫,即使有令牌也进不得,不知是不是巧合,慕晚晚在外面站了一个时辰,就遇到了出来的福如海。
福如海像是极为惊讶她会在这,福了福身,“裴夫人怎的到这来了?”
慕晚晚垂眸,早就有人把自己的来意向里面通报清楚,只怕这是李胤有意要刁难她。
她扬唇笑笑,“我想求见皇上,劳烦公公通报一声。”
福如海看了她一眼,说实话,这裴夫人给人感觉性格温和,确实要比宫里的那几个娘娘强上不少,但皇上有心要罚一罚她,福如海也是帮不了,“夫人实不相瞒,皇上他现在正忙着呢,怕是没工夫见您,而且…”他顿了顿,“皇上说了,不见您。”
慕晚晚听此并没生气,她敛了敛眸子,“公公误会了,我来找皇上是有一物要归还皇上。”
福如海奇道“是何物?不如交给奴才,奴才呈到皇上那。”
慕晚晚笑了笑,“这就不劳烦公公了。”
福如海又回了去把这事告诉皇上。
李胤翻身下马,解开腰间的水袋饮了口水,看了眼逐渐阴沉的天,并没理会她要带来的东西,唇抿了下,“再让她站两个时辰。”
慕晚晚没再等到福如海过来,她也能料想地出,是李胤不想见她,这也是情理之中。昨天才传出她与裴泫圆房,今日李胤必会用此事拿乔。
只是这天越来越沉了,黑云犹如刀戟一般层层布列。
不多时,哗啦倾盆大雨从天而下,狂风大作,吹得她衣摆翻飞。
柳香从马车里拿出伞来,给她打在头顶,被慕晚晚推开,“他想要的不就是如此,让我在他面前低头。”
柳香心疼地擦掉她脸上的雨水,却越擦越多。
天空闪过一道九霄霹雳,随即惊雷乍起,慕晚晚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柳香想劝她回去,但又见夫人果决的面色,将腹中的话咽了回去。
“夫人,您走吧,皇上他不会见您的。”福如海打伞从里面出来,给柳香使了个眼色,柳香把伞打在慕晚晚头顶,留下面前的雨帘。
福如海又道了句,“皇上方才从后门走了,怕是不能见夫人。” , 慕晚晚听此看了他一眼,这是福如海有意透漏,还是受李胤指使,她无暇思索。
今夜的雨下得格外的大,两辆马车各自行驶,很快慕晚晚便追了上去。
行宫的长道上寂静无声,唯有雨声淅沥。
李胤下了马车,负手站在慕晚晚面前,“朕说过,日后无论何事朕都不会见你。”
慕晚晚行了大礼,一如初见,他高高在上,而她犹如蝼蚁。
事到如今,在权势面前,她不得不低头。
雨下得太大,慕晚晚多日忧虑未眠,身子再支撑不住,将将要开口时,眼前猛地一黑,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在一屋里。
围幔绣得是辽远山水,朦朦胧胧,若有若无,让人看得不真实。
慕晚晚撑坐起身,忽听身侧一道沉稳的男声,“醒了?”
是极具嘲讽的意味。
慕晚晚回忆此前发生的事,记忆一点一点涌入她的脑海。
她来找李胤,被他闭门不见,后来下了大雨,她还没说话就晕了过去。
慕晚晚深觉自己这副娇弱的身子着实不中用,猛地咳了两声。
围幔拉开,李胤站在床边,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开口,“醒了就速速离开这。”
慕晚晚挣扎着下地,却因刚起,猛地用了力,若不是扶住床板,就要摔在地上。
她定定神道,“臣妇有一物要交给皇上。”
李胤抬眼看她,问“何物?”
慕晚晚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羊皮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誊写的册子,“这上面是与前朝勾结的反贼,有些已经被抓捕,还有一些请皇上定夺。”
她话说完,李胤眉峰压得低了,面色沉了下来,“你从哪得来的?”
慕晚晚被问得哑声,这东西自然是从裴泫那得来的,昨夜温情时,裴泫不慎说漏了一处,她便顺着找到了这个册子誊写下来。
“皇上若不信,大可找人验证…”
慕晚晚话还没说完,被李胤精准地钳住了下巴,“慕氏,你难道还不明白朕把你带到这来的意思?”
“皇上对臣妇起了兴致,是臣妇的福分。臣妇来时自然做好了准备,也心甘情愿。”
慕晚晚又道“只是臣妇希望,能用这两物换得裴泫入狱,让臣妇的父亲回长安颐养天年。”
“呵!”李胤捏了捏她的下巴,“你倒是拎得清自己的身份。”
“臣妇一向有自知之明,还望皇上能允了臣妇这两个请求。”慕晚晚垂眸,说出这一番话,却连羞怯都没有,仿若置身于事外,与她无关。
李胤眼睛盯着她,手向上抬了抬,迫使她看着自己,“伺候人会吗?”
李胤的眼里倒映着她的影子,慕晚晚不想去看如此卑微的自己,咬了咬唇,“臣妇…”
倏的,李胤吻上了她的唇,“以后在朕面前不许再自称臣妇。”
烛影晃动,李胤揽人入怀,围幔绕了又绕,他捏着她的腰,身下猛地一沉。
慕晚晚眼里映着他,再不是三年前的那人,他额头的汗珠一滴一滴落下,面容硬朗,身姿健硕,线条如水般流畅,这是大昭的皇帝。
那些事,那些人再也回不去了。
慕晚晚闭了眼,卷曲的睫毛上挂了泪水珠子,美人楚楚可怜,惹得云浪翻涌得更是厉害。
大雨里福如海守在廊下,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倏的老脸一红,忙退得远了。
柳香从在打伞进来,几许担忧,“福公公,我家夫人可醒了?”
福如海斜看了一眼面前极为没眼色的柳香,“什么夫人,日后你家姑娘可是要当娘娘的命,快去寻人备水吧,待会伺候娘娘沐浴。”
一个时辰后,里面的动静消了不少。
许久不沾情.欲,慕晚晚一时身子软得不行,她勉强撑起身,锦被滑落,露了满身的痕迹。
许是痛的,慕晚晚不禁哭了出来。
此时李胤虽不在,但慕晚晚也没敢大声,只是小声地抽噎。她如何都想不到,四年前的天之骄女,到了如今迫不得已委身于人的地步。
即使这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可一夜后心里还是有许多难言的羞耻。
李胤早早起了身沐浴完回到床边,就听到似是猫儿一样哭泣的动静。他眉头拧得更深了,回去的步子加快,抬手掀开散落的围幔,看到里面那个小女人见他时仓皇的面色,一手揽过被子盖紧自己,一时又用手抹了眼角挂着的泪。
李胤眼底沉了沉,“朕说过,你若不愿,朕不会强迫你。”
“你现在委屈什么?”
慕晚晚乌发垂落,乌黑的发散落满肩,她一手拨开鬓角的发,一手捂住胸前的被,小声道“臣妇没委屈,臣妇是心甘情愿的。”
李胤听她这声臣妇,眉心抽了抽,蓦地提高了音,“朕说过,你在朕面前不许自称臣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