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这样的帝王,傅敏觉得自己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可叫他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心里的英明君主今日对自己说,“他若是也夺人之妻叫他如何。”
傅敏木讷了下,又听他道“你也要卸了朕的皇位吗?”
傅敏听此,再不敢多言,忙落下声,“臣不敢,请皇上恕罪。”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他一直都知道,李胤这个君主虽有千般好,万般好,但杀死人来是绝对不会手软留情。
李胤下了台阶,到他面前,沉声,“此事朕会查清,再加以定夺。朕记得尚书并无妻妾,若是他二人两厢情愿也不失为一桩美谈,只叫侍郎受了点委屈,再让尚书补偿就好。”
“若是真的是强行夺人.妻,朕也必定严惩不贷。”
这话算是给此事有了了断,傅敏告谢。他额头的冷汗都掉了下来,终是又道“皇上,您是一国之君,此举着实不妥,如非必要…”
“必要,”李胤被他气得不行,没想过自己当初怎么瞧上了这么不知变通的人,也活该每次宫宴都无人与他搭话,他心里都没想,张口就道出了这句话,“朕非她不可。”
话落,李胤顿了下,却没再辩驳,甩袖回到太师椅上,烦闷地睨他一眼,“好了,这事到此为止,你下去吧。”
傅敏终于有了点眼色,躬身退了出去。
福如海送走傅敏,又听到殿里纸砚落地的声响。他心里对御史府傅敏大人的脾性门清,那人就是个愣头青,没心眼儿,能平安出来也算是皇上收敛了。
他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天。
莫不是这天太热了,才更惹人烦躁?
再一转身,皇上已经出了来,福如海躬身,“皇上。”
李胤快步向前走,沉声,“去御花园。”
他若是再不散散心,就得叫那帮人气死,他是皇帝,便是要留在后宫里一个女人他们都要反复思量,再三斟酌,那他这个皇帝还有何用处。
不禁想到当初他宠幸鹂瑶,遣散后宫时,也是一场风波,反对声为首的便是御史府的傅敏。
合着他是养着他们给自己找罪受。
如今正是盛夏,百花争妍,齐齐而放,但让李胤记忆最深的还是那处梅园。
她一身素衣,站在梅下,而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那时把她据为己有的念头在他心里更加强烈。然他当时却压下心中余念,还罚了她,真不知她心里是如何腹诽自己的。
让她委身的事也确实是他有心设计,然而,李胤嗤笑,花了这么多心思得到的人哪里是能说放就放。
福如海跟在他身侧,眼观鼻鼻欢心,在皇上还没流露出他的意思时,福如海不敢轻易说话。
走了许久,李胤面上的怒气消了不少。方到一处凉亭,隔着一树,隐隐约约地能听到那边的歌声。
福如海听着熟悉,再一想,心下了然,定然是皇上许久没去后宫,鹂娘娘慌了。
如今她得了皇子,又深受李胤宠幸,再不复从前单纯的心思,也开始对皇上耍弄起来。
李胤站住脚,听了会儿,里面鹂瑶缓缓出来,见是他还吓了一跳,匆匆福身,“臣妾见过皇上。”
她今日的衣裳素淡,与那日宫女的衣着颇像,这下福如海更加明白了。
李胤看她一眼,开口,“起来。”
鹂瑶起身,手脚颇为局促。
李胤先问她,“稷儿近来如何?”
鹂瑶垂头回,“稷儿一切都好,但许是很久没见到父亲,时有哭闹,臣妾都管不住。”
李胤笑了下,“既然如此,朕便随你去看看。”
鹂瑶露出欢快的神色,上前拉住李胤的胳膊,李胤垂眸看了眼,并没拒绝。
到了宁玉宫,稷儿正睡得熟,李胤没吵醒他,很快出了屋。
鹂瑶随他去了正殿,宫人不知何时都退了出去,鹂瑶双手奉沙冰到李胤面前,“皇上您尝尝,这是臣妾亲手做的,清热解暑。”
李胤尝了口,放到案边,鹂瑶眨眼问他,“皇上您觉得如何?”
李胤道“不错。”
鹂瑶再次欢快地扑到他怀里,试探地咬住他的下巴,在他怀中蹭了蹭,眉眼娇媚,暗示意味明显,“皇上,您许久没来臣妾这了。”
李胤抿了抿唇,对上她的眼,许久没动。
鹂瑶娇羞地伸出手,再要解他的对襟时,李胤突然按住她的手,唇角微扯,“朕以为你不会像那些人一样,为得宠爱,用心算计。”他把人从怀中拉了出来,起身道“朕今日还有事,改日会再来看你,你不必用上那些手段引得朕来。”
鹂瑶的脸僵住,眼睁睁地看着来了不到一刻钟的人又出了去,她扑在交椅上哭了起来,“果然,现在皇上是厌倦她了吗?”
李胤并非骗她,今日被傅敏一闹,殿里折子确实没有批奏完,他也的确不喜人对他卖弄心思,再者…
他看了眼拇指上刚打造好的扳指,在上面撵了撵,眼里沉了又沉,回去的步子加快。
裴府
慕晚晚白日觉睡得足了,本以为到夜里会很晚才能入睡,没想到她沐浴完,擦干头发就睡了去。
翌日后午
慕晚晚找由头出了裴府。
李胤安排的马车还在后街,她上了马车,为了防止再发生上次的事,这次慕晚晚没睡。
马车很快到了行宫,福如海等在外面,笑着给她福礼。
他在前面带路,慕晚晚看出这不是去寝殿的路,她问,“福公公可告知皇上要让我去哪?”
福如海回笑道“皇上今日在马场。”
慕晚晚眸子闪了下,在马场要做什么?难不成是教她骑马?
她心瑟缩,自上次从马背上摔下后,她就对骑马产生了畏惧。
恍惚地到了马场,马嘶长鸣叠起,远处人身姿高大,手拉缰绳,腿夹马腹,纵马疾驰而过,马蹄扬起,卷落一地尘土。
李胤打马过来,停到她面前,翻身下马。
慕晚晚看了高大的马匹一眼,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
李胤眼皮抬了抬,大步到她面前,他一身短袖劲装,革带束腰,脚踏马靴,最为平常的骑装被他穿得矜贵无比。
慕晚晚转开眼不看那马,垂眸福身。
李胤叫她免礼,抬手让人牵马过来,眼睛却停在她身上,始终注意着她慢慢改变的脸色。
马到了近前,慕晚晚又退了几步,抗拒道“臣女不会骑马。”
李胤道“朕今日来教你。”
慕晚晚咬咬唇,像是怕他不悦,目露迟疑“臣女手脚粗笨,实在驾驭不了这些马。”
李胤看她,走近了几步,慕晚晚低头再要后退时被他一把拉住。
慕晚晚心下忐忑,眼角扫向退得远的福如海和柳香,见他二人并没看向这边,才放下心。毕竟与他亲密的时候都在屋内,如今到了外面,慕晚晚反而更加不自在了。
李胤看出她的心思,莫名地竟想逗弄她一下,一手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在她惊恐时,心下一动,吮住了她的唇。
即便慕晚晚曾经与裴泫在一起有多么亲密,但都只是在屋里,在这空旷的外面,周边还有许多下人在,慕晚晚此时恨不得把自己都遮起来才好。
李胤眼眸睁着,看她游移不定地眼,在她唇上咬了下,不悦道“专心点儿。”
慕晚晚吃痛,想唇上定是又红了,她眼睫颤了颤,眸子里一瞬就湿了起来,对上他的眼,又不自在的合上。
李胤看她,眼里笑了下,感受到怀中人的变化,用了劲把她往怀里送了送,另一手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在她眉心贴了贴。
慕晚晚合上的眼睫抖个不停,脸颊红晕渐升,挺巧的琼鼻上沁出汗珠,李胤眼垂着看她,稍稍歇了歇,慕晚晚终于得出空隙,出声,“皇上。”
她出口便后了悔,暗自咬了下舌头,这一声情意绵绵,宛如莺啼。
李胤眸子渐深,把她搂得更近,两人紧紧相贴,透过她的薄薄襦裙,一片温柔。她今日穿的是对襟,不是往常的齐胸,李胤或许明白,怕是那些还没消下去。
慕晚晚以为他停下后,就能放开自己,没想到却是让他又来一次。
慕晚晚脸上红晕飞升,那双水眸眼中波水飘荡,睛动了动,偷偷看他,就见他此时也在看着自己,眼里满是戏谑。她心下羞愤,飞快地合了眼,紧紧咬住唇,却不敌他循循善诱。
马场周边有一树荫,枝叶繁茂,树下相拥两人,透过繁盛的枝叶,日光照进,几许碎光落在女子的脸上,更衬明艳。男人两臂贴在她身上,女子的披帛与他的劲装纠缠在一起,一刚一柔,竟让人觉得无比和谐,不愿打破这方绝美花卷。
慕晚晚支撑不住,要落下来,李胤这次依她,把她抱在怀中,坐在树下,在她耳边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许久才放开。
树下,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她耳边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清晰。
慕晚晚泪眼朦胧,唇瓣红得如上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李胤抬手抿了嘴边真正的胭脂,看她笑了笑,“下次再来,不必再上这东西了。”
慕晚晚暗自白他一眼,即便从前裴泫再急切,也不如他这般。
却不想这一眼被李胤抓个正着,李胤伸手撵了撵她的红肿的唇瓣,“跟朕去学骑马,还是回寝殿。”
慕晚晚听此愣了下,又听他鼻中发音,“嗯?”
没得到人回答,他又问“想回寝殿?”
慕晚晚立刻站了身,坚定道“臣女去学骑马。”
李胤也随她站了起来,两眼看他时,里面的戏弄意味明显,慕晚晚便知她这是中了李胤的计了。他知自己二者选其一,必定不会去寝殿,才会乖乖和他骑马。
慕晚晚明白后,觉出这老男人的狡诈之处。
李胤忽地严肃,沉声,“你只学过一次,时间也不长,足以见出你有此天份。但朕后来看了你摔下马的地方,那里的荆棘不多,若是能让人摔下来实属是过于罕见,除非是那人太过蠢笨…”
太过蠢笨…
这四个字一直回旋在她耳边,李胤后来的话她都没听见,只知道这一声太过蠢笨。
李胤见面前的小女人一副颇为幽怨的脸,并不知怎么了,毕竟他以前都是在军营里这么把他的兵带出来,甚至要高于现在的要求,皱眉问,“朕又没欺负你,你委屈什么?”
慕晚晚是真的委屈,她自小娇养长大,除了在裴府,也就是在他这有委屈也不敢言,他厌恶女人哭,自己也不能哭。
慕晚晚把喉中的酸涩咽下去,吸了吸鼻尖,“臣女不敢。”
第42章
李胤看出她满脸的幽怨, 眉毛挑了挑,这倒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这般娇憨之态。她平素对自己一直是卑躬唯诺,如此这般甚是少见。
看了她一会儿, 李胤嘴角微扬,忽地走近,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慕晚晚陡然失重,两手抓紧他的衣襟,转头时温软的唇正擦过他的喉骨,那处滚动了下, 李胤停住身垂眸看她, 那朵娇艳红肿未退,她眼睫颤了颤, 贝齿在上面轻咬了下, 这块软肉便染上了一层水光。
“你是不是有意的。”李胤眼中眸色渐深, 开口问她。
慕晚晚迟滞了下,一双眼蒙上迷惘,“您说什么?”
李胤低头,贴在她耳侧,热气喷薄到她耳蜗里, “有意让朕忍不住去亲近你。”
慕晚晚耳边痒, 她往一旁躲了躲, 却遭到这人把她按得更牢。她耳边再次染上绯色,别开眼, “臣女既然甘愿到了这,自然希望您不厌恶臣女。”
李胤低笑了下, “你倒是诚实。”
慕晚晚看向远处,几匹马在那悠闲地吃草, 她抿了抿唇,眼里暗淡了几分,方才是了解他不喜被人耍弄的心思才这么说。什么时候,她也学会留有心机,去不断算计了。
李胤像是察觉到她的低落,再看她时,慕晚晚已经恢复了情绪,半掩含羞地靠在他怀里。李胤收紧了手,抱她走了出去。
给她挑得是一匹小矮马,慕晚晚看了看旁侧的高头大马,两相一对比,气势上顿时弱了几分。
李胤把马牵了过来,“你且用这个先练一练。”
慕晚晚心里想归想,但这么快就被他强迫带来,对马还是有些惧怕,她眨眼试探,“不若皇上您再骑几圈,让臣女观摩观摩?”
李胤看出他的心思,嗤笑了下,“不想骑就回寝殿,还有的是时间做其他的事。”
坏种!
慕晚晚听后,转眼不看他,以前倒是不知道他这个皇帝竟这般坏,偏喜欢捉弄人。
果然长姐说得对,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都是受皮相所诱。
她十分不情愿地走近,李胤嫌她走得慢,一手拉住她到了马前。
小马通体红棕色,毛发亮丽,憨态可掬,看她时还亲切地打了个响鼻。
李胤握着她的手腕到了马前,她手腕生得细,李胤始终松着力,怕把这细瘦的骨头捏碎了。又不免想起夜里的情形,看来他日后当真是要收着点力。
他嘴角弯了弯,“这匹马还没有名字,你便现在给它起一个。”
慕晚晚一怔,看他,又撇开眼想了下,随后道“不若就叫霜离如何?”
“双离?”李胤扬了扬眉,收紧腰间革带,似是不经意道“这名字不好,换一个。”
双离,双双四散逃离。
怎么,她是想着逃走吗?
李胤捏了捏指腹,上面像是还有她方才的温软。
既然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一步,李胤就没想着她会离开自己,能心甘情愿的留下一时,自己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一辈子。
他没戳破她话中意思,反而不让她取名了,开口就道,“朕看不如就叫它留雲。”
蓦地,慕晚晚抬头看他,正巧也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
他…这是什么意思。
慕晚晚承认,“霜离”二字是为谐音,她在这其中就是在有意提醒自己,双双逃离。他是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而她这只软软的兔子看似是故意中了他的圈套,实则其中究竟是谁在算计谁却早就看不清。现今,慕晚晚只想报复裴家,之后离开裴府。原本她想着李胤会信守承若放她走,但是今日她不知为何突然有些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