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天阴沉得厉害,慕晚晚开了小窗透气,倏的,她眼前出现一道人影。李胤脸上还带着血迹,再向下一看,他衣裳狼狈,上面似是被砍了许多刀一般,鲜血淋漓。
慕晚晚吓了一跳,捂着嘴定了定神,向四周看了一眼,小声道,“皇上,您进来吧。”
李胤两手撑住窗楞,起身跳了进来。
慕晚晚看他身上的伤口,心尖不禁颤了颤,但再见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更是暗自咋舌。
李胤进了屋,回头看她呆滞的神色,唇勾了下,“吓到了?”
慕晚晚点点头。
李胤手里还拿着刀,随手扔到一旁,解了身上的血衣,漫不经心地道“那些人听说朕来,都坐不住了,要来杀朕。只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
解到下面的扣子时,突然牵扯到他的伤口,动作迟滞了下,缓了缓,刚要继续,眼下突然出现一双软白的手,她垂着头,乖巧地站在自己面前,给他解着腰间的带子。
李胤眼看她,两手撑开,任她摆弄。
慕晚晚给他解得只剩里衣,里衣里面的血已经晕染了一片,伤口不浅,遍布了全身,真不知他怎么撑到现在的。
李胤眼一直盯着她,看着她逐渐改变的神色,怕真吓着她,转身坐到交椅上,问她,“有药吗?”
慕晚晚这里哪来的药,她摇头。
李胤早知如此,也没多诧异,“一会儿会有人给朕送药。”
慕晚晚问他,“那您为何不直接去找郎中?”
李胤状似无意地看她道“那里人伺候得不够精心。”
慕晚晚长这么大,从闺阁到嫁人之后,都没伺候过别人,若论精心,恐怕谁比之于她都要强过百倍。
果然很快外面有人过来只在窗外放了药,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慕晚晚看了看窗前的药又回头看了看李胤。
李胤朝她挑了挑眉。
慕晚晚无奈地拿着药走了过来。
她解开他的里衣,露出里面精瘦的胸膛,上面的伤疤比她想象的还要多。犹如一道道长长的蜈蚣攀爬在他的身上,让人看了不禁头皮发麻。
亲昵之时,慕晚晚不是没看过他身上的疤,起初她还真是有些怕的,后来习惯便好了。但让她这么细致地看,慕晚晚依旧有些害怕。
李胤看她轻颤了颤的手,眼下暗了暗,问道“怕吗?”
慕晚晚抬眼看他,这次没奉承她,“臣女有些怕。”
李胤对上她的眼,很快拉回了里衣,系上扣子,夺了她手里的药,“罢了,朕自己来。”
慕晚晚狐疑地看他,“可是您的后背…”
“无妨,都是无碍的小伤,朕当年打下大昭时不知受了多少比这还严重的伤。”李胤背对她转过身,一手拿着巾怕,慢慢擦拭掉上面的血迹。
慕晚晚站在原地看他,终究是心下不忍走了过去,拿过他手中的帕子,给他擦掉身上的血。
李胤坐在交椅上,慕晚晚弯腰站在他面前,烛光温柔,连带着她的眉眼都少了往日的狡黠,添上温婉的意味。
李胤开口道“裴泫的事你想怎么做?”
慕晚晚手下顿了顿,随后继续,回道,“臣女想留他一命,让他回长安。”
她不在这么多日,裴府定然已经乱了,她就是要让裴泫回去看看他所做下的恶果。
李胤没多问。
慕晚晚给他擦完,开始拿药涂在他的伤口上。两人难得这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多出了旖旎的意味。
那双温软的手带着些许的凉意抚在他伤口上,本还疼着的伤口瞬间像是被安抚了一般,止住了痛意。
烛火被吹进的风熄了,月光如流水,不知何时乌云散开,那温婉的月光透了出来,照进屋里。
李胤抬眼看她,慕晚晚也正好抬头,他的吻落在她的眉心上。
慕晚晚的手顿住,被他抓了起来,李胤慢慢环住她的腰,勾到自己怀里。
慕晚晚还想推开他,“您的伤…”
李胤哑声,“不碍事。”
月色甚美,她白皙的肌肤在月光下犹如罂粟,引人沉沦。
汗水交织,这是慕晚晚在他这从未有过的,最为温柔的一场情.事。她眼角啜泪,如坠云端。
翌日,李胤没走。
慕晚晚醒时,自然地靠到他怀里,“您怎么还在这?”
李胤道“朕事情处理完了,今日离开柳州。”
慕晚晚彻底清醒,“您要走了?”
她这话刚落,就听到外面的人声,“姑娘,大人和姑爷来了,现在就在院里等您。”
听后,慕晚晚神色一慌,猛地要起来,然身上还赤着,动作大了,被子尽数滑了下来,下面躺着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盯着她看。
慕晚晚脸红了红,双手捂住胸口,羞愤道“皇上,您快藏起来呀!”
李胤满不在意看她,“朕为何要藏?”
慕晚晚与他解释不通,见他还不动,心里只能干着急,哪知他又趁她不注意拉下她的胳膊,那两团跳了出来。
他看她的眼睛逐渐幽深。
慕晚晚心里骂他坏种,也顾不得体面了,赤着身子就下了床,手忙脚乱地找出新的衣裳换上。
外面催促声加快,“姑娘,要奴婢进来服侍您吗?”
第51章
未免让柳香听出异样, 慕晚晚轻咳了下嗓,道“你不必进来,先去和父亲回一声我不舒服, 等一会儿我再过去。”
柳香听夫人说不舒服,神色又开始紧张,“夫人,要奴婢请郎中给您看看吗?”
慕晚晚扶了扶额,柳香跟了她这么久,竟然还没领会她的意思。她头痛道“不必, 你先去给父亲回话。”
这会儿, 外面终于没了人。
慕晚晚松下气,回看了眼床榻上懒洋洋躺着的人, 她咬了咬牙, 微笑道“皇上, 您准备什么时候走?”
李胤眉毛扬了下,冲她勾了勾唇,“过来。”
慕晚晚狐疑着走了过去。
刚到他面前,忽地被李胤拉住手腕,他一个翻身就把自己压在了身下, 笑得很坏, 故意逗弄她似的, “朕现在不准你过去。”
慕晚晚眼眸登时睁圆,竟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小声抗议,“皇上, 您今日不是要动身回长安吗?”
李胤下颌磨了磨她雪白的脖颈,弄得她痒痒的, 他动手把她刚穿好的衣裳解了下来,一手探进衣摆。
慕晚晚及时制止他的动作,“皇上,等回长安可好,臣女还要去见父亲。”
腰间的手不动了,李胤眼落在她的脸上,随后他向下咬住她的脖颈,印出一道红痕,他道“裴泫被朕教训了一顿,来此必会威胁你,你可想好了怎么应对?”
慕晚晚眼转向一旁,努努嘴,“臣女又不笨,自然早就想好了。”随后又转过来看他,眼里闪过一抹狡黠,“臣女与他是夫妻,能有什么说不开的。”
“呵!”李胤不屑地嗤笑了下,她必是故意的。
腰间蓦地被人捏了一把,慕晚晚瞪他,李胤语气沉沉道“你以前的事朕可以不去管,但日后你只能是朕的。”
“若是叫朕再听到你与他亲密的事,朕先杀了他,再来处置你。”
慕晚晚看他不似方才的玩笑,语气都沉了下来,遂讨好地笑了下,贴了贴他的唇,道“皇上的话臣女都记在心里。”
李胤这才放下心,外面的日头渐大,剩下的时间不多,李胤垂眼看着身下的小女人,竟有一瞬荒唐的念头,那些政务不处理也罢,哪有身下的女人重要。很快他甩掉心里的想法,直起身,他身上的伤口结痂,但也有不少因动作剧烈而崩开的新上,血都流了出来。他毫不在意地穿上外衣。
慕晚晚系好衣带,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打开窗,偷偷看了眼窗外,“皇上,西面平日无人,您不如从那走?”
李胤淡然看她,“朕又不是奸夫,有何见不得人的。”
您还真是奸夫…
慕晚晚心想,她现在还没与夫君和离,就与外男勾搭在一起,李胤不是奸夫又是什么。
两人俱收拾妥贴后,慕晚晚对妆镜又看了一眼,她眼下一片乌青,眼尾勾着,虽是看似倦极的面容,但眸中流转的波光明显可见是被人滋润过的颜色。
慕晚晚懊恼地对着妆镜重新画了妆容,看似没那么艳丽。
那人还没走,李胤看她在妆镜前磨蹭,皱眉不悦,从她身后勾住了腰,“见裴泫你还画什么。”
慕晚晚嗔他,“臣女与裴泫共枕多年,他自然能看出臣女这番容色不对…”她住了声,原是李胤又开始胡闹,他一手掐住她的红豆,哑声,“你再提一句裴泫,朕便让你一日都去不了。”
慕晚晚呜咽告饶,“臣女错了…”
等慕晚晚到正厅时已是一个时辰后。正厅里都换了三壶茶水。
柳香来通秉时说的是慕晚晚病了,再加上她现在的妆容确实与生病无异。而且自她到了柳州后一向乖巧,不似从前的顽劣,慕凌对她当心,未多怀疑。
然而裴泫却不这么认为。
他眼力好,从慕晚晚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耳后的红痕,那是男女亲密时才会留下的吻痕。从前她的身上也会有,只不过是自己留下的,但自己与她已经有多月未同房,那她身上的痕迹又是哪来的?
裴泫本想开口质问,可是想到他今日的来意,生生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慕晚晚退到下首坐下,看了眼对面的裴泫。
他不如从长安走时的光彩,脸上还带着伤,整个左眼下的淤青还没散去,右腿放下时很是不自然。她兀自猜想,莫不是李胤把他的右腿打废了?
慕晚晚心里过了下,发现他也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里还有不明意味的…怀疑厌恶。
她摸不着头脑,走时都收拾了几遍,叫人看不出脸上的迹象才过了来,裴泫他又是为何这么看自己?
慕晚晚不明所以,但她不知道,昨夜李胤故意在她耳后含了下,不轻不重,她睡得熟,并没发现,然则今日却是叫裴泫看得一清二楚。
慕凌年岁大了,不仔细瞧倒是注意不到。
慕晚晚进来坐了一会儿,裴泫先开口,“晚晚,听说你病了,可要紧?要不要我去给你叫个郎中?”
他神色关切,言语诚恳,确实是十分的关心。
慕晚晚看他心里冷笑,依着裴泫这种人,不狠打他一顿,他便一直得寸进尺,永远拿着你的软肋,去威胁你,自己还不知悔改,洋洋自得。
她有些猜的出他今日来的目的,大昭入仕如果不是天赋异鼎,难能可见的人才,是不会要一个残废。而裴泫现在就是一个残废,只等除官的召令下来,他连一个小小的衙役都不如。
他此次来应是求着父亲,给他走另一个门路。毕竟二人明面上还是夫妻的关系,没和离之前如何都摆脱不了。
慕晚晚神色冷淡地回,“劳烦裴大人关心,我的病并无大碍。”
语气疏离,让裴泫原本笃定的心突然动摇了。晚晚是否真能和他回府,裴泫开始不确定。
他接着道“岳父大人,小婿此次来是想接晚晚回长安。”
慕凌面色不好,他看了眼裴泫,拒绝,“不巧,我正想带着晚晚回淮州,恐怕要让裴大人失望了。”
裴泫离降职不远,这声大人就是对他□□裸的嘲讽。
他僵硬地笑了下,拿出袖子里的东西,放到桌案上。
慕晚晚对那张纸无比熟悉,正是裴泫手里掌握父亲徇私的证据。她手紧了紧,怪不得如何都找不到,原是叫裴泫一直随身携带着,他可真看得起自己。
裴泫道“岳父大人,小婿一心对晚晚,天地可鉴,现在只想和晚晚好好过剩下的日子,请岳父大人成全。”他顿住,“如若不然,也不要怪小婿心狠手辣了。”
“这封信里是岳父大人曾为小婿遮掩罪过的密信,是您的亲笔。只要小婿把这封信上交给朝廷,那不仅您的仕途,恐怕晚晚都不能保全。”
“砰!”
慕凌摔了手中茶盏,里面的茶水全都撒了出来,溅落了裴泫一身。
慕晚晚见父亲生气,忙起身过去,慕凌摆摆手示意她不用扶,对裴泫道“无耻小儿,你以为你这些东西就能威胁到本官?你若是想给皇上看,尽管去,本官便就在这里等着皇上来抓。”
裴泫怔愣,从前只要他一拿出这个东西,必会逼得慕晚晚无计可施,今日是怎么了,竟没一个害怕?但他不会轻易放弃,依旧很是有底气道“岳父大人不要强逼小婿,如果您再不答应,小婿这就回去禀告皇上。”他说着,就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就要往出走。
“等等。”慕晚晚叫住他。
裴泫心里大喜,转过身。
慕凌皱了眉看她。
慕晚晚对着慕凌道“父亲,我想随裴泫回去。”
两人皆是一怔。
慕凌以为她还对裴泫恋恋不舍,不顾及裴泫在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知道他让你回裴府是做什么?你不过是他手里握着的一个把柄,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和他回去?”
慕晚晚坚定地点头,“我愿意。”
她怕父亲气到,回头对裴泫,“你先回去,等调令下来,我就随你回长安。”
裴泫不管缘由,只当是慕晚晚心里还有他,得意地走了。
等人除了府门,慕晚晚才回头对慕凌道“父亲,晚晚回裴府是还有事没做。”
慕凌平静下看她,“不管什么事,你哪也不许去,随我回淮州。”
慕晚晚也想回淮州,但碍于李胤,她不得不借着这个由头和裴泫去长安。
她道“裴泫是个卑劣至极的小人,他趁着慕家势弱,竭尽压榨慕家,害得父亲病重,晚晚不甘心,想回去让他裴府彻底再无翻身之日。”
看着面前小女儿狠决的神色,慕凌眼里动容,何时他那个单纯娇纵的小女儿变得这般让他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