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年随族中兄长前去长安,有幸见过当今大昭皇帝一面。
听此,慕尚满脸的不可置信望向背对着他的男人,然他却像身后长了眼睛,带她移了一步,正好把堂妹护在怀里,眼睛看他。眸色阴沉,让慕若一瞬间脊背生了凉意,他转到树下不敢再看了,这人正是当今圣上。
那边动静窸窸窣窣好一会儿,慕尚没听清说了什么,等堂妹走后,果不其然,皇上叫住了他。然则让他吃惊的是,皇上竟然识得他是谁。还叫她一路护送堂妹回长安,这般慕尚不敢不应。
慕晚晚回了水亭,慕若已经急得自己险些去找了,见堂姐回来,且神色并无不对,衣裳也完好,才放下心,“堂姐,那个男人…”她欲言又止。
慕晚晚解释,“他是我在长安旧识,我与他说了会儿话。方才他还以为是那个书生要欺负我,才有意这般做,我与他并无干系,你不必担心。”
慕若心里还是怀疑,但见堂姐不愿多说,她也没再多问,看了眼她身后,“堂姐,你看到堂哥了吗,方才他去找你了。”
堂哥去找她了?
慕晚晚心跳了下,“堂哥往哪边去了?”
“就是你方才去的那呀!”慕若道“我不放心你,碰巧遇到堂哥,就让他去找你了。”
想到方才她和李胤…慕晚晚手心都攥出了汗,要是被堂哥看到,那父亲早晚都会知道的!
慕晚晚眼皮跳了又跳,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堂哥!”慕若没注意到她的心思,看到远处过来的人,忙招手,“堂哥,我们在这。”
慕晚晚僵硬地转了身。
慕尚心绪复杂地过来,他本想就此一走了之。但又一想,晚妹妹定然不想自己发现这件事,他若是就此走了,则会白白惹她怀疑。慕尚思量许久,还是走了回来,但见到晚妹妹不太不太自然的神色,心里还是有点奇怪的感觉。
自己这是看到平素乖巧的晚妹妹最不可见的一面。那时晚妹妹柔情似水,百媚多姿,正常男人见了都无不心动,怪不得皇上会不远千里从长安赶过来,只为怀中佳人。
慕尚走到近前,慕晚晚看他面色淡淡,心里的怀疑消减不少,又试探问道“堂哥方才去寻我了?”
慕尚不经意看到她颈边掩盖得痕迹,飞快地转了眼,温和地笑笑,“我担心你,就顺着阿若指的方向过去,却不想走错了路,找了许久都没见到你的人,就回来了。”
慕尚不入仕为官,少时就从商经营慕家家产,为人亲厚对小辈很好,从不会哄骗人,慕晚晚没怀疑当即就信了。
她没再问,慕尚紧着的心慢慢松了下来。
几近傍晚,夜里才是上河节最热闹的时候,慕若还不想走,拉着慕晚晚要去湖上玩。然慕晚晚才答应的李胤夜里回去,就这么放着人不管,恐最后受罪的还是自己。
她刚想拒绝,慕若都没等她答,就拉着她上了画舫,船只开动,慕晚晚望着远离的岸,急道“阿若,我再不回去恐父亲忧心,不若先回去。”
慕若道“可是堂姐我们都说好了要晚一点回去。”
慕晚晚一时头痛,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现在必须要走了。
画舫忽地停下,对面驶来一艘更大,更精美的画舫,透过小窗,隐约透出里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慕晚晚扶额的动作停住,他这又是要做什么。
慕若也看向那边,道“许是哪位富家子弟包下的画舫吧。”她对此并无兴趣,有些失望道“堂姐,你真的不想再玩一会儿吗?”
慕晚晚本还想着去李胤那寻些借口,看来这般是不行了。她道“等画舫靠岸我们就回去。”
画舫很快靠了岸,慕府的马车停在长街旁。
慕晚晚今日是独自乘了马车过来,她哄着慕若上了马车,看她走远,才转身看向湖中央的画舫。
有侍女打扮的人过来,“夫人,有贵人请您过去。”
慕晚晚知她口中的贵人是谁,跟她到了画舫。
湖水波光粼粼,映衬着月色,有几许晚风吹来,浮动她额间的碎发。
画舫里只李胤一个人,抬眼看到她,道“过来。”
慕晚晚多有不自在,总觉得这里面就他们两个人怪怪的感觉。
慕晚晚慢慢地过去,里面放置凭几,她跽坐在李胤身边,头微垂着,极为乖顺的姿态。李胤无比清楚她,无非是今日被自己瞧见她没回去,反而违抗自己的话竟还留在这了。在这老实巴交地和他认错。
他道“朕今日得了淮州特有的美酒,你且尝尝。”
慕晚晚先是不解,他竟然没找她今日的错处,反而好声好气地待她。随后一听到有酒,蹙了眉。
李胤把酒盏推到她面前,侧身看她,语气强势,“喝了。”
自宫宴那件事后,慕晚晚就少有饮酒了,淮州特有的美酒她亦听说过,这酒很醉人,慕晚晚不想喝。
然李胤看她戏谑地眼里是绝对的不容置疑。
慕晚晚手紧了下,心里再生委屈,已是十分不愿,可面前这个男人从来都不会顾及她的感受。
她伸出手,慢慢拿起凭几上的酒盏,再看他一眼,他依旧那副神色。慕晚晚眼睫一颤,猛地仰头喝了下去,火辣的酒水入喉,惹得她细眉蹙紧。
忽地,这人伸手一勾就把她带到了怀里。她鼻翼下闻到一股浓烈的酒香,是他身上的,原来他也饮了不少酒,怪不得这么捉弄她。
慕晚晚心里冷哼,这酒酒劲很大,她眼前已经模糊了一片,意识也不甚清醒,只知现在很热,旁边那个人更热,抱得他很不舒服。慕晚晚嘤咛一声想避开,却被他禁锢得更紧。
耳边是他的声儿,“慕晚晚,我是谁?”
慕晚晚挑了挑眼皮,眼前闪出好多重影,笑吟吟地看他道“你是李胤,是大昭的皇帝李胤呀!”
她大了胆子,直呼出他的名字。
李胤并不在意,又道“我是你的谁?”
慕晚晚眼眨了下,两只软乎乎的小手夹住他的脸,咧嘴笑,“你是臣女的…”她停住,嘟嘴想着,“你是坏种,是只会欺负臣女的人。”
李胤听她这般说,眉毛扬了扬,“朕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啪!”慕晚晚两只小手猛地抬起又落到他的脸上,是真的打的,声音颇响。
李胤咬牙抓住她胡乱动的手,“慕晚晚,你别得寸进尺。”
慕晚晚被人按住手动弹不得,一时就哭了,泪珠子吧嗒吧嗒砸下来,“您看,您现在就在欺负臣女。”
“从长安到柳州,再到淮州,您就一直在欺负臣女。”
李胤一手勾住她的腰,把她眼里落的泪都擦了,“朕怎么欺负你了?”
慕晚晚头有点晕,不自觉地垂下靠在他怀里,声音有些闷,带着点鼻音,“您总在那种事上欺负臣女,臣女不想说的话,不想做的事,您总是强迫。”
李胤抬手按了按她的后颈,缎子似的长发滑在他手里,他轻笑,逼问她,“朕在什么事上怎么强迫你的?”
慕晚晚有点困,但这人还不让她睡觉,一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衣襟下摆,嘴里还一直问她话。
她不舒服地动了动身子,那只手猛地就进了去。她面上更红,嘀咕道“您就在这事上这么强迫臣女的。”
李胤笑了,把她稍稍隔开,眼睛盯着她看,“为什么不愿一直留在朕身边?”
慕晚晚眼里迷茫一瞬,老实道“因为您是皇帝呀。您从来不缺臣女这一个女人,而且难道您心里不是想等什么时候烦腻就把臣女甩开的吗!”
李胤眼里暗了暗,心里蓦地生出一股无端的烦躁。这句话他无从辩驳,他确实是这般想,即便他想过让她做自己的嫔妃,可从未想过他的这份见她的心喜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以为这段关系一直他亲手主导,却不想她亦是看得清醒。
他没再问,垂眸看她,慕晚晚已是困极,眼皮耷拉下来,就要睡过去。李胤放下心思,扳过她的脸,垂头含住她的唇瓣,又道“还记得今日你答应过朕什么?”
慕晚晚被他弄得清醒,眼里迷茫,“什么?”
李胤哑声,“吹箫。”
慕晚晚困得迟钝了,蹙眉看向周边,“这里哪有箫?而且臣女不会吹箫啊。”
李胤颇有深意地看她,轻笑了下,“你会吹,昨夜吹得就挺好。”
慕晚晚眨巴着眼,身上的衣裙不知何时落了下来,他指腹入幽.径,慕晚晚唇畔动了动一瞬就软在了他怀里。
画舫晃动,外面依旧人声不绝,唯有这只慢慢摇摆的画舫,到了湖中僻静之处,波光荡漾,泛出阵阵涟漪。
慕尚早就回了慕府,在门前等得焦急,终于看到有辆马车过来,却见下来的只有慕若一个,他疾步上前,先来围幔向里面看了两眼,见真的是没人,又问慕若,“晚妹妹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慕若道“后午我与堂姐不是乘同一辆马车去的,她许是还在后面。”
慕尚心里急,又记起今日偷听的话,此时晚妹妹还没回来,定是被皇上带去了。但屋里三叔一回来,就要见晚妹妹,可叫他现在去哪里找人。
他心里又不禁后悔,为何今日听到晚妹妹的私事,如今还要帮她遮盖隐瞒。
他道“晚妹妹与你在何处分别的?”
慕若看堂哥神色,猜测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老实道“就在湖中画舫。”
慕尚骑了马去,到湖中画舫周边的人早就散了,唯有零散的几个画舫还在湖上停留飘荡。
慕尚扫了眼四周,看到那舫停在岸边最精美的一个,他翻身下马疾步过去,到岸边立刻有人拦住他,慕尚道“我是慕家小辈,劳烦通报贵人,我来此有要事。”
亲卫看了他一眼,遂转身去了里面通报,很快出来后迎他进去。
慕尚进了里面,隔着一道屏风,隐约透出里面女郎的身姿,他猜测里面人许是晚妹妹,不敢多瞧,很快收回了视线。
李胤出来只着了里衣,衣襟还敞着,脖颈上有些许的痕迹,他面色不好,开口问道“你来何事。”
慕尚眼角看到皇上的模样就知方才做了什么事,他心里暗悔这一日的事,静声道“家中三叔回来要见晚妹妹,草民来接晚妹妹回去。”
许久,高位的人都没说话,慕尚额头已沁出冷汗。他亦是男人,知道此时若被人打断心里定是不虞,但这件事确实耽误不得。
晚妹妹的父亲今夜回来就要见晚妹妹,若是她现在不赶回去,自己也不能帮着再瞒多久。
慕尚硬着头皮,“皇上,不如…”
“朕知道了。”李胤打断他,“你先回去。”
慕尚微滞,但也不敢多问,躬身退了出去。
李胤走到屏风里,慕晚晚已经睡了,她身子小小的,蜷缩在一起,雪白的肩从被里露了出来。她是真的累了,竟能在那时候睡着。
念此,李胤笑了下,他走过去,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你父亲来了。”
慕晚晚本就迷蒙地睡着,起初是被外面的人声吵醒,接着他进来,又对自己说了一句话,说什么了?慕晚晚想了想,仿似抓住了什么关键,倏的睁眼,顾不得自己现在未着寸缕的模样,拉住他的衣袖,“您说什么,臣女父亲来了?”
李胤看她又不继续说了,转口问道“不累了?”
慕晚晚狐疑看他,以为是他在戏弄自己,忙缩了回去,把被子盖在身上,哪知那人又道“你父亲现在在慕府等你。”
慕晚晚缓了会儿,猛地起身,“您说真的?”
李胤道“朕何时骗过你。”
只见眼前的小女人拿被子盖住身,赤脚匆匆去了一侧拿着自己的衣裙,胡乱地套在身上。然有些被他扯坏是无法穿了。慕晚晚愁眉苦脸地看着那片布料,“皇上,您这有没有臣女的衣裳。”
李胤悠哉悠哉地在她身后,“朕这怎么会有女人的衣裳。”
慕晚晚此时已经急得不行,在地上走来走去,想法子如何同父亲解释。
李胤从她身后把人抱起,拿了他的大氅盖在她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道“朕送你回去。”
慕晚晚心里定是不愿的,可见他强硬的态度,不论自己如何说怕是他都不会答应,于是没多拒绝。
下了画舫,周边侍从躬身垂头,无人敢多看。上了马车后,慕晚晚才发现里面竟然有放置整齐的衣裙。
她道“这是您做的?”
李胤应她,“不然?”
慕晚晚乖巧地从大氅里探出手,抓起衣裙,窸窸窣窣地穿了。李胤嗤笑她这番多余的行经。
整理好,李胤又把她重新抱在怀里,慕晚晚犹豫道“皇上,届时到了慕府,您可不可以不要出现?”
她这句话今日已说了多次,李胤每听一次都会气一次,偏她还喜欢说下几遍。
这次李胤没应她,到了慕府,慕晚晚还没下马车,在里面就听到了熟悉的人声,“晚妹妹!”
是沈年的声音。
记起他还曾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事,慕晚晚没由来的心虚,抬眸看了眼李胤,他亦是在看自己,两人对视上,李胤扯了下嘴角,心里嘲弄,终于来了。
第59章
慕晚晚看他, 小声道“皇上,臣女该走了。”
李胤垂眼盯着她,女郎面色红润, 眸色如水,盈盈动人,唇畔温软娇艳,别样含情。她眨巴着眼看他,李胤忍不住揉了揉她鬓角的头发,揉到散乱, 才满意地停下手, 有几分不悦地道“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慕晚晚觉得他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慢慢起身, 越过他就要弯腰出去, 这人趁她不注意, 使坏把她拉了回去,慕晚晚腾得就做到了他怀里。马车一阵晃动,外面沈年觉出不对,开口问她,“晚妹妹, 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进去看看?”
“不要!”慕晚晚下意识地回应,“你别进来, 我裙摆夹住了,我在整理裙摆。”
沈年在外面应了一声, 秉持君子之风,倒是真的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