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7-14 08:45:53

  但是徐皇后还是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一张本就略显憔悴的玉容, 愈发笼了一层霜雪,语声寒凉透骨:“连最基本的行文书写, 也得蒙天幸?”
  清繁殿内静了一瞬,只有那民间带来的‘神医’牙关打颤的声音细碎响起。
  无人敢答她的话。
  徐皇后冷眼看着众人,搁在木质扶手上的玉手一寸寸地收紧。
  这几日中, 无论是宫中信得过的御医,还是民间所谓的神医,她都已请了一遍,但得到的结果确实一样的。
  李行衍再也无法无法挽弓骑马,更提不起刀剑。
  此为废疾。
  废疾者,不堪为储君。
  ‘嚓啦’,徐皇后尾指上华美的鎏金护甲刮过紫檀木扶手,散出一连串令人心悸的响。
  在这个响动中,她缓缓抬起脸来,面上恢复了往日里的雍容平和,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珊瑚,赏黄金百两,送神医回去。”
  珊瑚应了一声,带着一脸如蒙大赦的医者往殿外走去。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于宫阙深处,徐皇后缓缓端起了几面上的一只青瓷茶盏,淡声开口:“处置了吧,不留后患。”
  “是。”她身旁一名宦官打扮之人低应了一声,无声往殿外行去。还未走出内殿,便听见旁侧珠帘微微一响,宦官下意识地抬起眼来,旋即躬身道:“殿下。”
  徐皇后闻言,端着茶盏的手略微收紧了一分,也无声抬起眼来,看向声来之处。
  李行衍独自一人立在晃动的东珠垂帘之前,面色苍白如纸,无半分血色,而右臂上,厚厚缠裹了数层细麻布,散发着熏香也遮掩不去的血腥气与药气。
  “母后。”他轻轻启唇,嗓音沙哑:“儿臣的手治不好了,是吗?”
  清繁殿中静谧无声,徐皇后只抬眼看向他,并不作答。
  李行衍的面色迅速地灰败下去,颓丧到极处,却又泛出一丝青白,他低垂着眼,缓缓开口:“废疾者不能为储君,不能为储君——”
  他喃喃念了两遍,豁然抬起眼来,紧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了徐皇后华美的凤袍袖口,哑声道:“母后,我们往后该怎么办?太子之位应当让给谁?”
  “让给老三?让给老五?还是让给——李容徽?”他说到李容徽三个字的时候,恨得连牙关都打颤,原本肖似徐皇后的清隽的面孔也微微扭曲了。
  “不行,绝不能给他!”他咬紧了银牙,失控一般嘶声道:“儿臣现在就去面见父皇,将太子之位让给老五,然后我们退居封地,哪怕是退居边关,也还有一条活路——”
  徐皇后垂眼看向他,又慢慢将视线落到了他握着自己凤袍的双手上。
  即便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李行衍的右手还是颤抖个不停,几乎连这一片薄薄的衣料都拿捏不住。
  徐皇后眸色愈寒,冷眼看了半晌,待李行衍说完了,这才一寸寸地自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袖口。
  旋即‘啪’地一声响,李行衍的面上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
  徐皇后冷眼看着他,语声却锋利如冰刃:“还未到生死之地,就已自乱阵脚!本宫教了你二十余年,就教会你自暴自弃,就教会你将帝位拱手让人?”
  李行衍被她打得微微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只颓然跪倒在她跟前:“母后,可儿臣没有办法。”
  他垂目看着自己犹自颤抖不停的右手,嗓音愈发无力:“废疾者不能为储君,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父皇,父皇也是因此才登上的帝位,自不会为儿臣而改。儿臣若是再不去寻父皇,主动让出太子之位,等废太子的诏书下来,便半点体面也没有了——”
  “体面?”徐皇后冷笑:“时至今日,你还想着体面?帝位之争,争的是生死!你以为将太子之位让给老五,他登基后就会放过你?本宫告诉你,不会!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若是本宫为男子,为天下至尊,也不会纵曾与我争过皇位之人活在世上!”
  她说着,伸手,一把将跪在她跟前的李行衍拉起,近乎是一字一句地厉声道:“太子之位,未来的帝位,本宫绝不会让旁人染指半分!”
  她说着,阖目平复了一下心绪,复又伸手抚上李行衍的脸,放缓了语声:“衍儿,母后会为你铺路,助你一步步走到帝王的宝座上。”
  “只要你依着母后的话去做便好。”
  *
  相府门外,李容徽的马车缓缓停下。
  提前等在府门外的檀香忙紧步走上前来,替棠音打起了车帘,扶着她自小竹凳上步下。
  “那我先回府了。”棠音于地面上站定,半转过身去,轻声与立在她身后的李容徽道别。
  因着要回相府,李容徽已换回了男子装扮,闻声便也轻轻颔首,借着彼此宽袖的掩饰,有些眷恋地捏了捏小姑娘指尖,只低声道:“那我改日再来寻你。”
  棠音耳缘微红,怕檀香看见了,忙低低应了一声,将指尖从他手里抽了回来,藏回了袖中。
  正想转身往相府里走,却听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急促响起,一名身着宦官服饰之人于相府门前勒马,匆匆走到两人跟前,视线一扫,落到棠音面上,忙躬身道:“沈姑娘,这是宫里的帖子,请您八月十五去赴宫中的中秋夜宴。”
  中秋佳节,宴请群臣也是常事。
  虽有些讶异前几日万寿节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成帝竟然还有心情开夜宴,但这不是她该说的话,棠音便也没有开口。只略点了点头,也没接帖子,只对立在门口的小厮道:“既然是宫中的帖子,那你拿去放在父亲的书房里吧。”
  小厮应了一声,忙迎上前去,可那宦官却往回退了一步,仍将帖子递向棠音,再度躬身道:“回沈姑娘,这帖子不是递给相府的,只递给您一人。”
  “递给我一人?”棠音有些讶异,正想发问,却听一直立在一旁的李容徽淡淡开了口:“是清繁殿的帖子?”
  宦官一抬头,这才看见了李容徽,略微迟疑一下,最终还是碍于尊卑,不得不开口道:“回七殿下,是皇后娘娘将于中秋佳节开设夜宴,特请了盛京城中所有贵女赴宴。”
  棠音想起上回品香宴的事来,心中本能地有几分抗拒,可毕竟是皇后亲自下令递的帖子,若是其余贵女都去了,只她一人不来,未免有蔑视之嫌。迟疑稍顷,还是伸手接了,只轻声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回话吧。”
  那宦官见她接了帖子,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只客套了几句,便复又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棠音看他去得远了,这才往李容徽那走了几步,拿着帖子放轻了声音问他:“如今太子伤得那么重,皇后娘娘却有心思开中秋夜宴,这不符合常理,想必是另有隐情。我要不要称病不去?”
  李容徽的目光也落在那帖子上,剔羽般的眉微微一蹙,语声也冷了几分:“若是皇后母子执意要你去赴宴,即便是逃过了这一场,之后还会有无数名头邀你前去宫中。若是一直称病,迟早会露出端倪。”
  说不定,这样反倒会更中清繁殿的下怀。
  棠音仍旧是有些不安,握着请帖的手微微有些发颤,只咬唇轻声道:“那我试试能不能邀昭华同去。只要有昭华在,皇后娘娘想必也不能将我如何。”
  她话音还未落下,李容徽却已轻声开口:“不必邀昭华了。”
  “这一场中秋夜宴,我与你同去。”
 
 
第102章 心意浮沉   不知聘书何日送到相府更为合……
  不知为何, 有了李容徽这话,棠音的心便也缓缓安定下来,倒也不似最初那般不安。
  她便也没再给昭华递信, 也一连数日未曾出府, 以免节外生枝。
  就当她以为自己会在相府中等到中秋夜宴开宴的时候, 朝野中突然出了变故。
  彼时盛京城里落了一场秋雨,棠音正坐在闺房中,将前几日里风干的桂花细细研磨成粉。
  还未碾好一半, 便听见房门外脚步声慌乱而来,继而垂在槅扇外的东珠帘子凌乱一响, 白芷匆匆进来,还没绕过屏风, 便忙不迭地开口:“小姐, 出,出事了——”
  棠音握着香杵的指尖微微一颤, 忙站起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奴婢也不知道。”白芷跑得急, 如今只大口大口喘着气,抚着自己的胸口语无伦次道:“今日本是相爷休沐。可方才宫里却突然来了人, 也不知是与相爷说了什么。只听守着书房的荣贵说,相爷连伞都没拿, 就匆匆跟着那人走了,一路上脸色难看极了。”
  “这怕是宫里出了事了。”棠音将手里的香杵搁下, 迟疑一下,还是对白芷道:“你快去备车, 我们入宫去找昭华。”
  许是这几日临近中秋了,父亲忙于宫中事务,无瑕过问禁足之事。而母亲心软, 怕闷坏了她,便也让门口守着的粗使婆子们陆续散了。
  如今父亲被急诏入宫,不在府中,她要进宫寻昭华,应是不难。
  且若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昭华也应当是知道一二的。
  白芷应了一声,慌忙而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车辇便已备好,棠音与白芷只随手带了一把缎面青竹伞,便上了车辇,由荣满驾车向北侧宫门而去。
  然雨中车辇难行,到北侧宫门这一段路,足足行了有大半个时辰,而到了玉璋宫殿门外时,更是已近膳时。
  棠音心中焦切,车辇甫一停稳,她便踏着小竹凳下来,匆匆往玉璋宫里走。
  守在门外的宝珠宝瓶没想到这样的天气还有人来,皆是微微一愣,看清了是她后,便提着裙裾匆匆往殿内通传道:“殿下,沈姑娘来了。”
  “棠音?”屏风后传来昭华微带笑意的嗓音,旋即一身银红色罗裙的昭华自屏风后行出,紧步走到她的身前,牵了她的手笑道:“今日这般湿冷的天气都来了玉璋宫,可是想我了?”
  棠音被她这样一说,略有些赧然,只轻声道:“我本来打算,等过了中秋再入宫寻你。可今日里,宫中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连我休沐在家的父亲都被急诏入宫。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只能来你这问问。”
  “连沈相都召进宫了?”昭华微微一挑眉,也有几分讶异:“这还真是怪事,父皇这是打算勤政了?”
  棠音听出她话里有话,忙牵住了她的袖口,问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昭华倒也不吝啬,只带着她于玫瑰椅上坐下,又吩咐了宝珠去小厨房里拿些两人爱吃的点心,这才缓缓开口道:“你父亲没与你说过么?昨日里,父皇上朝了。”
  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轻轻摇头。
  若是放在旁的君王上,上朝自然是常事,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但成帝痴迷于寻仙一道,在得了凌虚道长后尤甚。长长一载,于群臣眼前露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大多还是出席宫中的大小宴席。
  他突然上朝,倒是一桩奇事。
  棠音这般想着,愈发觉得这是件大事,便迟疑着道:“圣上可是颁了什么新的政令?”
  “不曾。”昭华把玩着手边一只珐琅彩釉的茶盏,轻轻笑道:“是问罪。听闻昨日里,陛下终于将当初与吉祥班子勾结的官员们一一查清,只根据一本小册子,便发落了数十人。连清繁殿那位的姑父,大理寺卿徐闻也牵扯其中,判了个秋后处斩。”
  昭华说着,嗤笑一声,不屑道:“要我说,还是判轻了些,既是谋逆,那便应当诛灭九族。也省的有些人成日在宫中碍眼。”
  棠音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这可是在宫里,你千万小心别被有心之人抓住了把柄。”
  “我玉璋宫里可没有那等乱嚼舌根的——即便有,我难道还怕他们母子不成?”昭华秀眉一挑,愈发不屑道:“听说发落的数十人里,有一大半都是太子/党/羽,现在整个清繁殿与东宫皆是焦头烂额,恐怕没那么长的手伸到我玉璋宫里来。”
  “有一大半都是太子/党/羽?”棠音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抬起眼来。
  即便她对太子没有半分好感,但也觉得,此事隐约有几分蹊跷。
  若说是太子所为,想行大逆不道之事。那刺客便应该直奔成帝而去,为何会是成帝毫发无伤,反倒伤了徐皇后与太子。
  若说是苦肉计,可东宫与清繁殿却也不曾自其中捞到半分好处,反倒是与成帝离心。
  但哪怕再是蹊跷,她也没有半分想要为太子伸冤的心思,只是轻轻讶异一声,便又垂落下长睫,斟了一盏清茶小口啜着,打算将此事带过,继续问问今日急诏入宫的事。
  一口清茶还未咽下,昭华却又嗤笑道:“能不是太子/党/羽吗?你也不看看,是谁递的册子。”
  棠音握着茶盏的手轻轻停住了,心里慢慢浮现出一个名字来。
  “李容徽?”她低声开口。
  “棠音你果然待他不同,一下便猜出是他。”昭华笑道:“李容徽这一本小册子递上去,抄家的抄家,灭族的灭族,一夜之间血流成河,阎王爷的生死簿也不过如此了。”
  昭华自顾自笑了一阵,却没听见棠音开口。下意识地转过脸去,将视线往她身上一落。
  棠音仍旧端着茶盏,但既不饮茶,也不搁下,指尖都在杯壁上烫得有些微红,面色却是苍白的,鸦羽般的长睫垂落,遮住了一双好看的杏花眸,又于秋风中颤抖如蝶翼。
  “棠音?”昭华收了笑意,轻轻唤了一声,略有些担忧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棠音这才回过神来,只轻轻将茶盏搁下了,又将烫红了的指尖收回了袖间,须臾才想起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那今日里,圣上诏我父亲入宫,是为了商讨此事?”
  “此事不是已经过去了?”昭华略想一想,拉着她便往玉璋宫门外走,只笑道:“你想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还不简单?自个儿过去听听不就知道了?”
  她说着便对门外守着的宝珠宝瓶道:“宝珠,备车去寻仙殿。刚拿来的点心也不必呈上来了,都装到食盒里带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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