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下接着说:“过去对我来说不只有伤痛,还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不想为了逃避把所有的一切都抹去,没有过去,我们现在又算什么?”
苏新七说到这撇了下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缓了几秒才接着说:“后来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给你百分百的信任,这件事我永远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知道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迟了,所以不管你现在是怨我还是恨我,我都可以接受,我可以的。”
她的眼底重新泛起潮意,濡湿了眼睫,酒意熏陶下,她的意识已经开始延宕,她分不清此时此刻什么话能说说么话不能说,只是凭借本能,一股脑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她望着他,语气近乎哀求,“我甚至希望你能报复我,这样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陈鲟闻言眼神一暗,走过去逼近她,下颔绷紧,说话时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你找上我,就是为了赎罪,让你的良心好受些?”
酒意翻涌,苏新七的脑筋打了结,一时答复不上来,她没办法否认有这部分原因,但她仅有的意识又清楚地知道她找上陈鲟,并不只是因为愧疚。
陈鲟不知她心里所想,只当她默认了,一时气上心头。
什么爱得更多的那个,全是幌子。
他气急反笑,嗤道:“真伟大。”
苏新七酒劲上来了,太阳穴跳痛,脑子也有些不灵光了,她察觉到陈鲟的情绪急转直下,以为是因为今晚她提起了那天的事,她心里怯怯,忽然后怕,深感今晚鲁莽冒进了,她明明提醒过自己,不能贪心,可人心的欲望难以餍足,她急于挤破脓疮,却没考虑到贸然动手可能会使伤口更加严重。
他们心里都有不安,这种情感上的缺失感让他们忽视了其它,只听到了对方话里自己存有猜疑的部分,不断放大并信以为真。
陈鲟觉得苏新七对他果然只有愧疚,苏新七觉得陈鲟对过去的事果然不能释怀。
“既然你都把那天的事翻出来了,今天我们就一次性说明白。”陈鲟冷声说。
苏新七听到这心头一凉,如坠冰窟,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说到此为止,她都不及听他说完,蓦地打断他,表情惶惑无助,急促道:“我今天喝多了,说了很多不该说的。”
她的手松了又握,仓皇道:“我今天不该过来的,我、我先回去了。”
苏新七说完急急忙忙欲要饶过陈鲟要往门外走,她脚步虚浮,动作太急躁,走的时候小腿还磕了下桌子。
陈鲟眼疾手快,反手拉住她,一用力把人直接推倒在沙发上,他随之覆上去,一手撑在她脸侧,单腿跪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不是要赎罪,跑什么?”
苏新七脑袋先是一懵,有点转向。
陈鲟挑起她的下巴,“想要我报复回来?”
苏新七一阵觳觫,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原因,她觉得口干舌燥,不自觉地干咽了下,低声说:“如果能让你解气的话。”
陈鲟神情微凝,听到这话更来气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哑声问:“之前说这次我说开始,我说结束,还作数吗?”
苏新七闻言很是紧张,她暗咬了下唇,僵硬地点了下头,“作数。”
“你做律师的,这种不平等的关系也接受?”陈鲟故意激她。
苏新七望着他,眼波微澜,真挚道:“我别无所图,任你索取。”
这话又添了一把火,陈鲟沉下眼,冷冷一笑,起身把上衣一脱,跨在她腰上,伏身贴上去,声音喑哑道:“我成全你。”
她赎罪也好,补偿也好,既然她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上,他就不会轻易放过。
……
……
他稍微有些恍神,记忆似乎出现了错乱,以前在岛上的时候,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她那个时候总是放不开,现在好像也没什么长进,一样青涩。
“陈鲟。”
陈鲟闻声回神,低头看她。
苏新七觉得自己此时如同一条搁浅的鱼,身体汲汲地渴望着,她抬手环住他,呼吸都是滚烫的,还透着氤氲的酒气。
……
……
他们亲密地结合着,耳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海浪声,这一晚,续的是五年前的美梦。
第70章 密码
苏新七第二天醒来时头痛欲裂, 脑袋里好像有个小人拿棒槌在敲打,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睁眼看到陌生的天花板, 一时有种不知身在何方,今夕是何夕的错乱感。
她拥被坐起身,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她很陌生, 她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自己, 被子里赤条条的, 身上还有星点痕迹。
昨晚苏新七的意识断断续续的,所以今早起来记忆是凌乱的,连不成完整的片段, 但还没到失忆的程度,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陈鲟住的地方, 也知道昨晚她和陈鲟做了什么。
苏新七转头往床的另一边看去, 伸手摸了摸, 凉的。
她努力回想了下, 昨晚在客厅温存完后,陈鲟似乎抱着她去洗了个澡,她那时累极, 加上喝了酒,整个人不太清醒,任凭摆弄,她隐约记得他把她抱上了床,但不记得他昨晚是不是睡她旁边。
苏新七转头看向床头桌,她的衣服就放在上面,好像是洗过烘干好的, 还有洗衣液淡淡的清香。她往房门看了眼,拿过衣服穿好,床边放着双拖鞋,她蹬上,双脚踩地时腿还有些软。
她低头看了眼,露在外面的胳膊、胸口、大腿上还有零星几抹红印子,苏新七的脑海里忽的闪出了一些片段,耳尖一热,心虚地把衬衫的扣子全都扣上。
“陈鲟?”苏新七走出房间,目光在外面逡巡了一周,试探地喊了声。
无人回应,苏新七站在客厅,一时茫然。
一阵熟悉的铃声唤她回神,她往沙发走去,她的包落在了那。
苏新七拿出手机一看,电话是王峥打来的,交代工作的事,他说死刑复核那件案子的当事人愿意会见律师了,让她准备下今天跟他一起去趟看守所。
苏新七应了好,挂断电话后她看了眼通话记录,王峥已经给她打了三个电话,看来情况的确是比较紧急,她犹豫了下,正想给陈鲟打个电话,手机自动关机了。
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苏新七思忖片刻,从包里拿出笔和记事本,写了张纸条放在桌上,她盯着那张纸条看了会儿,表情寂寂,也不知道他今天还回不回来。
苏新七简单洗漱了下,因为今天要去看守所,加上身上的原因,她出门后先打了辆车回到住处,给陈鲟的黑王喂食后,换了套比较正式的衣服才去律所。
看守所在郊外,来回两个多个小时的车程,加上会见时间,苏新七回到律所时已是午后,她把早上的会见资料整理了份给王峥,这才有时间去吃饭。
苏新七到楼下随便找了家快餐店,点了份饭,落座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了眼,早上手机开机后她给陈鲟发了条信息,他至今未回。
她盯着他的空白头像看了许久,脑海也似白茫茫的一片,没了主意。
她大致记得他们昨晚的对话,尖锐、紧张、矛盾频出,她像一只刺猬,对他露出了肚皮,但他不为所动,甚至动怒了。
苏新七很后悔,昨晚她完全是酒后情绪使然,陈鲟休假没告诉她放平时只会让她感到失落,但在昨晚却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没考虑过后果,冲动之下就提了五年前的变故,说了祉舟的事,或许别人会对她的倾诉动容,但陈鲟也是受害者,她遽然提起那年的事,对他来说无疑又是一次伤害。
她又想起昨晚,在那种不和谐的氛围下他们做了至亲密的事,不知道该说是一种融合还是另一种方式的对抗。
苏新七其实很沮丧,她当然不会以为发生关系后他们之间会有质变,更不会想用肉体作为筹码,去求得陈鲟的谅解,但她明明记得昨晚到了后来,他的态度有所软化,对她也是极尽温柔,她本以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能和好如初,至少不会即刻瓦解。
可她现在不确定了,陈鲟一早就离开了住处,未留下只言片语,到现在他也没有联系她,也不回她的消息,或许对他来说,性和爱是可以分得很清楚的,昨晚的温存并未对他有分毫影响。
苏新七咬着汤匙出神,手机忽然震了下,她立刻拿起来看了眼,见是孟芜发来的消息难免失望。
前阵子孟芜和她提起班上学生被性侵的事,苏新七让她有新情况就告诉她一声,大概是她律师的职业,孟芜对这个要求并不觉得奇怪,欣然应允,连出门在外游玩都不忘告诉她最近的进展。
孟芜说她从同事那打听到,那个学生现在已经办理了休学,生物老师也暂时不来学校上课了,警方没找到实质性的证据没办法立案调查,但学生家长似乎不死心,找了律师打算起诉那名老师。
苏新七看到这,本想问问学生家长找的哪家律所的律师,转念一想又觉得孟芜应该也不知道,遂作罢,她向孟芜道了声谢,寻思着找个机会问问王峥,他在业内人脉广,兴许能打听到。
下午苏新七还在律所加班,期间频频走神,目光常常不由自主地往手机看去,王峥大概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大发慈悲地让她在天黑前下了班。
苏新七从写字楼出来,直接打了辆车去湾泊区,径自奔向陈鲟的住处,她按了按门铃,等了几秒,没人开门,她再次揿下门铃按钮,侧耳倾听了下,屋子里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拿出手机,略作迟疑,给陈鲟打了个电话,响铃许久无人接听。
苏新七一颗心渐渐沉底,她有种强烈的不安感,此情此景让她回想起五年前她等在他家门口,始终没能见到他,最后他妈妈告诉她,他出国了。
惶恐焦急的情绪霎时充斥在她的心头,苏新七很怕旧事重演,她开始一次次回想昨晚的细枝末节,企图从其中找到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担心是毫无根据的,可她越想心越凉,昨晚他们的那场交谈并不顺利,她在反复回想中不断放大他的不满。
他的黑王还在她这呢,苏新七这样想,聊作安慰,她转过身略微颓唐地倚在门上,忽觉自己有些可笑,竟然要从一条蛇身上获得安全感。
苏新七在陈鲟住处门口一等就是两个小时,她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等不等得到他,只是不想离开。
约莫九点的时候,电梯门开了,苏新七抬头看到陈鲟的那一刻,了无神采的双眼才算有了点光,焦躁了一晚上的心平静了下来。
陈鲟从电梯里走出来,看到她站在门外,稍稍意外,“等我?”
苏新七点头。
“等很久了?”
“没多久。”苏新七直起身,双腿站久了有些涨,她的身子微微一晃,站稳后抬头看着他,按捺下心里的千思万绪,只是冲他笑了笑,甚至都没问他今天去哪了,怎么没回消息也不接电话。
“我忘了把黑王给你带过来了,我先回去一趟。”
苏新七说完低头就走,陈鲟拦下她,拧了下眉头,看着她问:“哭什么?”
“我没有。”苏新七暗自吸了口气,抬头看他。
她眼圈都红了,眼底潮湿,却还是强忍着否认,陈鲟见她这样,又想起了以前,每回她有点委屈,话都还没说,眼睛先红,弄得他都没办法。
“你忘了?”陈鲟皱了下眉,不由问。
苏新七莫名,“忘了什么?”
陈鲟没急着解释,走到门口按了密码开了锁,“先进来。”
陈鲟往里走,把健身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听到关门声,转过身来想问她几句,还没出声,苏新七直接扑了上来,她抬起双手勾弯他的腰,毫不犹豫地亲上去。
她心里所有的不安在这一刻尽数释放,在过去的两个小时里她预想了最糟糕的情况,甚至打开手机软件看好了最近飞澳洲的机票,再次看到陈鲟,她有种虚惊一场的庆幸感。
陈鲟没抗拒她的亲近,他回应着她,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
……
今晚苏新七是清醒的,所有感官意识都很清晰,他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都牵引着她,陈鲟也觉得这回与昨晚不一样,他是眼看着她的眼睛从清明到迷离的,那感觉有点要命。
事毕,陈鲟抱着苏新七去了主卧浴室,他本意是想帮她清洗下……
陈鲟怕她吃不消,不敢再离她太近,他在浴缸里放了水,把人抱起来放里面,又拿了干净的浴巾和一件自己的T恤放在边上。
苏新七泡了澡,浑身舒展开了,精神也好多了,她简单洗了洗身体,缓过劲后从浴缸出来,擦了擦身,套上陈鲟的T恤,把已经凌乱的头发散下,穿上浴室门口的一双拖鞋走出去,见房里没人,她又走出卧室。
这套房的餐厅和客厅是连在一起的,苏新七走到客厅时,陈鲟正站在流理台旁喝水,转眼看见她,目光不由在她身上走了一圈,她穿他衣服的模样也是久违了,他强制自己挪开眼,朝她招了下手。
苏新七走过去,陈鲟给她倒了杯温水,同时问:“饿吗?”
苏新七今天跑上跑下,加上心里惦记着事,一整天都没什么胃口,午饭晚饭都是随意应付的,此时心口的大石落下,加上刚才消耗了体力,现在的确是感觉到五脏六腑需要祭奠了。
她点点头,“有点。”
“手机给我。”
“嗯?”苏新七不解。
“我的手机昨天掉池里,开不了机了。”
苏新七不知道他这算不算是解释,但心里仍是豁然开朗,她跑到玄关处,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包,暗道自己刚才也太心急了,放个包的时间都等不了。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正要解锁,犹豫了下还是直接递给了陈鲟。
陈鲟点亮屏幕,直接问:“密码。”
“我生日。”苏新七说完手心里就沁出的一层汗,她的心脏慌得打鼓,几乎就要伸手去验指纹了。
陈鲟闻言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解开了锁,入眼就是自己的照片,他扬了下唇,抬眼见苏新七表情愣怔,眼神吃惊,他轻咳了下,上网搜了下王叔家饭馆的电话,打过去订了餐。
挂断电话,陈鲟把手机递还给苏新七,见她还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副要言不言的模样,主动说:“今天有个商务广告要拍摄,昨天晚上回来拿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