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鲟穿行沙岛时总觉得岛上变了许多,可是从石头岛眺望过去,又觉得它一点也没变。
海风浮动,渔火幽微,夜幕中的沙岛是人间胜景。
苏新七触景生情,自然又想起了她第一次和陈鲟来岛的场景,那是她第一天认识他,只觉得这人可恶,心里极其不待见他,整天都没给他好脸色。
“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回 来这,摔了一跤。”苏新七拉过陈鲟的手,抚着他的手背,虽然伤口已经愈合,但她知道印记还在。
“记得,上了岸你浇了我一头的酒精,回旅馆的时候你小姨还以为我酗酒了。”陈鲟笑。
男人和女人的记忆侧重点就是不一样,关于那晚,苏新七印象最深刻的是他为了护住她伤了手,陈鲟则对窃玉偷香后的那一瓶酒精记忆犹新。
苏新七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你莫名其妙地亲上来,我那是自我防卫。”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我们才认识不到一天你就敢那样做,你是不是熟能生巧,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苏律师,说话讲证据啊。”陈鲟低头看着她,为自己辩护,“我也挑的,不是谁都能让我见色起意。”
苏新七第一回 见到把耍流氓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人,跟情话似的,她捏着他的手,心里却一点都不恼,只道了句:“巧言令色。”
陈鲟勾勾唇,伸手揽过她,“我爸当初想让我转到岛上读书,我第一回 来沙岛就是过来踩个点,本来觉得地方小呆着没什么意思,不想来,结果碰上了你,我就改变了主意。”
苏新七双手搂住他的腰,依着他看着夜景,忽觉命运之诡谲,缘分之奇妙,而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更是不可言说。
石头岛上风大,苏新七和陈鲟并没有在岛上待到很晚,苏新漾发来消息说那些记者今天并没有离岛,住的还是她小姨家的旅馆,苏新七想了想,决定今晚就和陈鲟在渔排上住了。
周一没有游客入住渔排民宿,苏新七和陈鲟是唯二两个来开房的,苏二叔跟着他们去了民宿,陈鲟当着他的面正正经经地开了两间房,老老实实地和苏新七分房入住,只不过苏二叔盯得了一时,盯不了一晚。
苏新七才洗完澡,就听房门被敲响,她心里已经猜到来者是谁,安全起见还是问了句:“谁啊?”
“我,你的黑骑士。”陈鲟应道。
苏新七笑了,打开房门故意问:“有事吗?”
她根本没用力抵门,陈鲟轻轻一推就把门推开了,他大大咧咧地走进屋,还大言不惭道:“怕你晚上一个人睡害怕,我陪陪你。”
苏新七听他说得冠冕堂皇,咳了下故意说:“我在渔排上住过,不害怕,你回去吧,晚安。”
陈鲟磨磨牙,逼近她,索性不再废话,直接把人一扛,丢在水床上,倾身压上去,低头在她颈侧大动脉上咬了一口,一只手探进她的浴袍里。
苏新七推拒了下,“万一二叔来找我们怎么办?”
“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
陈鲟吻着往下,还不忘回她:“他今天晚上让我吃那么多生蚝,意思很明显了。”
苏新七失笑,在他的攻势下人也动了情,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她又推了下陈鲟,问他:“你们运动员在这方面有没有什么规定,需不需要禁欲啊?”
“人都憋死了还怎么比赛。”陈鲟话糙理不糙,还补了句:“规律就行。”
苏新七抬手搂住他,又问道:“怎么才算规律?”
陈鲟摩挲着她的腰,忽而邪肆地一笑,说:“以昨天为标准。”
以昨天为标准不就纵欲过度了,苏新七眼神错愕,还没来得及诘问,嘴就被堵住了,她拍了拍陈鲟的背,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小,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虎口脱险,随着身下的水床化作一滩水,漾了开去。
第86章 卫生院
陈鲟是被海鸟的鸣叫声吵醒的, 他睁开眼后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的苏新七,她还沉睡着,睡颜恬然。
窗外海浪声声, 屋内只有除湿器运转的声音,陈鲟静静地看着苏新七,抬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他没去看时间, 直到窗外传来渔船发动机的声音, 这才估摸出大概的时间, 准备起床。他不欲吵醒苏新七,可水床就这一点不好,他一动, 她那边也会跟着动。
苏新七感觉到床垫荡了下, 蹙蹙眉悠悠转醒, 她动了动身体, 睁眼看到陈鲟, 迷迷糊糊地说:“早啊。”
她伸了个懒腰, 不知道是昨晚太过疲惫的缘故还是因为海上潮湿,身体进了湿气,醒来只觉浑身酸痛。
“几点了。”苏新七问。
陈鲟的手机没带过来, 房内也没钟,他忖了下说:“还早,你再睡会儿。”
苏新七清醒了些,也听到了渔船发动机的声音,养殖户出海了,时间已过六点,她打了个哈欠说:“不了, 再晚二叔要来喊吃早饭了。”
她看着他说:“你快回自己的房间去。”
陈鲟半撑起身,掐了下她的脸,挑了下眉说:“睡完了就赶我走?又不是昨晚缠着我要的时候了。”
苏新七脸上一臊,瞪他一眼,“你胡说什么呢。”
陈鲟一掀被子贴近她,使坏似的故意说:“你二叔要来了,我们抓紧点。”
他伸手去摸,苏新七察觉他又想挠她痒痒肉,立刻躲开,他们在床上闹了会儿,陈鲟本来就只是打算逗逗她,结果倒是险些把自己逗失火了,他及时收手,抱着她缓了缓。
苏新七透不上气,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背,“松一松。”
陈鲟深吸一口气,松开她。
苏新七拥被坐起身,推开床边的木窗户,窗扇才打开,一阵清凉的海风就灌进了室内。
天光将亮未亮,清晨的海上有雾,天与海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海鸟低飞,时而掠过海面,叼起一条海鱼,海水荡漾着,连带着整个渔排都在摇荡。
陈鲟也坐起身,和苏新七一起坐在窗前看风景,太阳跃出海平线,阳光劈开海雾的那一刻,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相视一笑。
洗漱完毕,苏新七和陈鲟去了苏二叔的餐厅,他们到时苏二叔正在宰鱼,抬头见到人,先问了句:“昨天晚上在渔排睡得还好吗?”
陈鲟扬了下唇,回道:“挺好的。”
“我熬了鱼粥,都去吃点。”
苏新七去厨房舀了两碗粥端出来,和陈鲟坐在外面,吹着海风把早餐吃了。
他们现在都是休假状态,没有工作也不需要训练,上午无事,苏二叔邀着陈鲟下海游了个海泳,他们游泳时,苏新七就坐在渔排上看着。
手机里有消息进来,苏新七原本以为是苏新漾又来汇报那些记者的行踪,点开屏幕一看却是她聘请的调查员给她发的消息,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都忘了过问冯赟的情况。
调查员发来了几张照片,苏新七点开看了眼,照片中的冯赟坐在驾驶座上,几张照片连起来是一段动态图像,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地坐上了他的车,前几张照片只拍到了那个男人的侧脸,只有最后一张,他坐上副驾驶座后,拍到了他的正脸。
苏新七放大照片,隐隐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她蹙紧眉头仔细辨认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拿着手机的手微微一颤,心跳都不可抑制地加了速。
她再次看了看照片,过后给孟芜发了个消息,让她把那个生物老师的照片发给她,孟芜回了个问号,显然很莫名,但还是依言把照片发了过来。
苏新七点开照片看了眼,两相比对,这才敢确定冯赟车上的那个人真是孟芜学校那个涉事的生物老师,她紧握着手机,脑海中一时千头万绪闪过。
她不会天真地以为冯赟和这个生物老师认识仅仅只是个巧合,失聪和截肢的少年,身体上都有缺陷,冯赟和这个老师难道是同好?他们是因为有同一种嗜痂之癖而结识的?这个生物老师身上还有官司,冯赟和他见面是为了什么?
苏新七满腔疑惑,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条重要线索,或许按图索骥,在这个生物老师身上挖一挖,会有意外的发现。
她抿紧唇,把调查员发给她的照片转发给了学生家长的委托律师,又把冯赟的身份说了,告诉他查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能会有收获。
消息发出去后,苏新七握着手机,望着海面,心里隐隐有些激动,如果真能从这个生物老师身上查出点什么,或许就能找到冯赟犯罪的证据。
陈鲟在海里游了一圈,上渔排后他去冲了澡换了套衣服,再回到餐厅时就看到苏新七蹲在边上,手起刀落地在宰鱼,他站在一旁看了会儿,仍是觉得她冷着脸杀鱼的时候很迷人。
“怎么不戴手套。”陈鲟走过去,蹲下后说。
“不习惯。”
苏新七抬头看他一眼,手上利落地拔了鱼鳃,她正想舀水冲洗一下鱼,陈鲟伸出手说:“我来。”
苏新七看着他,眼神显然在质疑他。
“杀鱼不会,洗鱼我还不会么。”陈鲟把她手上的鱼拿过来,舀了水把那条已经被开膛剖肚的海鱼里里外外冲洗了遍,最后丢进一旁的大盆里。
他微微抬了下,邀赏似的,苏新七施施然一笑,夸他一句:“做得挺好的。”
他们两个分工合作,苏新七负责宰鱼,陈鲟负责洗鱼,还负责把每条活蹦乱跳的海鱼拍晕,他力气大,往往一锤下去鱼就躺平不动了,杀鱼的工作比较繁琐,陈鲟观摩了会儿,拿了把刀,打算上手试着刮下鱼鳞。
“你小心点啊。”苏新七提醒道。
观摩和实操还是不一样,陈鲟一开始动作不熟练,鱼鳞刮不干净,苏新七没打击他的积极性,他刮不干净她就替他收尾,每每还夸他一句:“比上一条干净多了。”
哄孩子似的,偏偏陈鲟很吃这一套,越战越勇,结果一个不慎,鱼没怎么样,倒把自己的手拉了一道口子。
苏新七见他被划伤了,吓了一跳,忙放下剪子,洗了手,拉过他的手看了看,伤口往外冒血,她舀了清水帮他冲洗了下,仔细观察了下伤口。
“有点深啊。”苏新七看伤口又往外冒血,忍不住皱皱眉。
陈鲟不以为意,“小伤。”
“二叔。”苏新七喊了声。
苏二叔从厨房里出来,“怎么了?”
“你这有酒精或者碘伏吗?”
“以前备着呢,前段时间收拾屋子,我看都过期了就丢了。”苏二叔走过来,“怎么了,你们俩谁伤着了?”
陈鲟觉得就一道小道口,不想让苏二叔看笑话,他想抽回手,苏新七抓着不放,他无奈,只好开口说:“这点血,用不了多久就止住了。”
“不行。”苏新七表情严肃,“刀杀过海鱼,不好好处理很容易细菌感染的。”
陈鲟说:“概率不大。”
“万一呢,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不能有差错,要注意点才行。”
苏二叔本来也觉得自家侄女小题大做了,此时听她这么说觉得很有道理,尤其岛上还有渔民被感染险些截肢的先例,就更上心了。
“小七说得对,你现在是国家财产,不能有任何闪失。”他大手一挥,直接说:“走,我送你们回岛,去卫生院看看。”
陈鲟看着自己手上不到两厘米的伤口,再看他们叔侄俩一脸严肃的表情,只好无奈妥协。
苏二叔行动力极强,立刻就开着小渔船把苏新七和陈鲟送回了沙岛,苏新七在码头向认识的岛民借了辆电动车,载着陈鲟就奔往卫生院。
这几年,沙岛政府在医疗方面投入了资金,卫生院原址重建,又在西海岸那建了一个分院,招了许多医生和护士,买了很多医疗器材,现在岛民做些基础检查也不需要再往城里跑。以前卫生院的老院长还在医院里工作,院方专门给他开了个门诊,因为岛上许多人还是只相信他的医术,有点头疼脑热也只找他开药。
苏新七拉着陈鲟进了医院就去找老院长,进门就喊:“赤脚爷爷,有人受伤了。”
诊室里没病人,老院长正在看报纸,听到声抬起头,“是小七啊,谁伤着了。”
苏新七把陈鲟往前面一推,拉起他受伤的手朝院长示意,“杀鱼的时候割到手了。”
老院长低头端详着那道小伤口,表情微妙,饶是陈鲟这样心理强大的人,都觉得因为一道不足两厘米的刀口,兴师动众地来医院实在丢人。
“伤口不是很深,消个毒就行。”老院长抬头,推了下眼镜,显然认出了陈鲟,他的反应很淡定,“我就说正常人怎么会没有指纹。”
老院长转过身去拿碘伏和棉签,一边说:“我刚才还在报纸上看到你。”
陈鲟瞥了眼他桌上的报纸,他的照片占了一整个版面,新闻标题是他是否还能继续为国家队效力,打个问号。
老院长拿棉签沾了碘伏,替陈鲟把伤口消了毒,“运动员是要注意点,不能像以前那样,拉了个大口子还拖到晚上才来打针。”
苏新七帮陈鲟吹了吹伤口,闻言诧异道:“爷爷,你还记得他啊。”
“怎么不记得,你的小男友,你都不止一次带他来我这处理伤口了。”老院长和蔼地一笑,还开起了玩笑,“爷爷当时假装不知道的,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就是看破不说破。”
苏新七抬头和陈鲟对视了眼,笑了下。
“好了,这两天注意不要碰水就行,一点小伤,不影响拿冠军。”
老院长颇为幽默,陈鲟看着手上的小伤口,只觉得形象尽毁。
从诊室出来,陈鲟抬手在苏新七面前晃了下,“放心了?”
苏新七拉过他的手看了看,低声说:“又要留疤了,你在我身边怎么经常受伤。”
陈鲟反握住她的手,不以为忤,“骑士不受点伤怎么叫骑士。”
他握了握她的手,“走吧。”
苏新七拉住他,“等一下,我想去看个人。”
苏新七和陈鲟去了住院楼,正好碰上刘茵,苏新七说了来意,刘茵就带着他们去了孙智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