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以本朝的记载来看,岭南没有产出过铁,可若是前朝……
  “大伯娘不是泉城人,”霍以骁道,“不过,陪嫁的一位妈妈是泉城出生,她好像收了一套。”
  黄卜庆眼睛一亮。
  甚至没有等到下衙,午歇之时,黄卜庆就跟着霍以骁又去了一趟大丰街,一辆板车,把泉城志推回了家。
 
 
第568章 不居功
  “又是一车?”刑部衙门里,朱钰愕然看着柳宗全。
  柳宗全颔首。
  朱钰把自己摔坐在椅子上。
  他就是不懂了,到底是什么书,能让黄卜庆一车又一车地往家里运。
  昨儿晚上才运了一车,今日中午又一车,他黄大人搬回去的书籍不是看的,是拿血盆大口给吞了吧?
  也不怕不克化!
  朱钰恼得要命,精致的午膳都难以下咽,他盯着看了两眼,道:“都撤了吧,不想用。”
  柳宗全见状,想劝他多少用两筷子,见朱钰阴沉沉的脸色,还是作罢。
  他走出来唤亲随,迎面,一小吏快步赶来。
  小吏到了柳宗全跟前,问了安,压低声音禀了几句。
  “确定?”柳宗全惊喜。
  小吏又详细说了几句。
  柳宗全舒了一口气,没顾上叫亲随,转身又进了书房里。
  “殿下,”柳宗全轻声道,“消息传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当真?”朱钰猛得抬头,喜悦一闪而过,留下来的是质疑,“要是办妥了,怎么朝中还没有消息?能比三司的折子更快?”
  柳宗全道:“听说是日夜兼程、刚刚送到的,想来,三司的折子也在路途中了,这两天也会到。殿下,他们得先查证、有些收获了才好写折子,势必会比我们慢一些。”
  “也是,”朱钰点了点头,“这回,我们先知状况,也不用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抵是总算有件顺心事了,朱钰拿起筷子,用起了午膳。
  另一厢,黄卜庆扑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翻找。
  午歇时间有限,他打算能看多少是多少,顶多是今晚再熬一整夜。
  没想到,大抵是时来运转,竟让他翻到了。
  地方志的编纂有一定规则,黄卜庆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就会容易许多。
  当然,他还是把这个归结于运气。
  谁不喜欢自己运气好呢?
  尤其是在倒了大霉之后。
  记载上写过,前朝时,泉城边上曾发现过一铁矿,纯度尚可,储量不大,官府奉旨开采,建过炉子。
  只是,量确实少了些,陆陆续续采了七八年,差不多就见底了。
  恰逢乱世生,这处就废弃了。
  宋规替刘蔽牵头拿来的那批铁石,数量并不多。
  原是朝廷之物,每年都要上缴,只是战乱之后,无力再运往京城,就留下来了。
  衙门藏得也很紧,都不知道还有一批没有交出去,若不然,那个时候,泉城是怀璧其罪。
  于是,外头乱归乱,没有遭过战火的泉城,反倒是把这些东西都存住了。
  宋规应该也是与知府交好,才会知道有铁石库存。
  至于那处废矿,传言里是被“豪杰”们挖过了很多次,实在是挖不出东西来。
  黄卜庆合上了书册。
  越是地方的志异,越是传言多,没有那么刻板、严谨,时不时的,甚至还有鬼怪传说掺杂其中。
  挖不出来东西的矿产毫无用处,本朝也没有开采过,因此没有官家建炉的记录。
  可要黄卜庆说,一时没挖出来,不表示它真的就被挖空了。
  本朝传了几百年了,指不定就又挖出来了呢?
  边上就有前朝修建的炉子,虽是废弃的,但有人手修整修整,出来的东西,一样是官家水准。
  黄卜庆一面整理思绪,一面回到兵部衙门。
  朱桓进宫去看望唐昭仪了,书房里只霍以骁在。
  黄卜庆没有隐瞒,直接就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他又摊开了岭南的地图,指着道:“这里是泉城,那处废矿在泉城西南二百里,差不多是这个位置,林场在这儿,两处并不远。我想,可以请三司在林场的官员去废矿查看一番,看看近期有没有开采、提炼过的痕迹。”
  饶是霍以骁知道黄卜庆翻地方志的用意,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有了这样的收获。
  “辛苦黄大人了,”霍以骁道,“是该和三司说一声,若能确定铁器来源,黄大人功劳不小。”
  “不敢居功、不敢居功,”黄卜庆摆了摆手,“我在京城,也就只能出这些力气,至于沈家怎么知道的、又利用了多久,我就……”
  霍以骁好笑地看着黄卜庆。
  他算是彻底明白黄大人的打算了。
  出力、却不居功。
  因为事关朱钰。
  黄大人不想去探皇上的底线,所以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霍以骁想继续打击沈家也好,想顺势拉朱钰一把也罢,全看他自己。
  反正,把柄给了霍以骁了,现在就用,还是以后再用,也是霍以骁说了算。
  甚至于,之后霍以骁怎么和朱桓说这事儿,黄大人也不管。
  黄侍郎只想默默地,让霍以骁记他一份好,等案子清算之时,袁疾罪无可恕,他黄卜庆还想留在兵部。
  霍以骁打量着黄卜庆,又一个和他做买卖的。
  “我以为,”霍以骁道,“黄大人还是很有功劳的,案子进展不顺,皇上催得又紧,黄大人的发现是解了三司的困局。”
  黄卜庆讪讪笑了笑。
  霍以骁又道:“皇上要彻查沈家的案子,这事儿急切,办得越快越好。今儿黄大人没有上朝,所以并不清楚,早朝上又险些吵起来,主要是案子复杂,牵扯的事儿也多,要我说呢,就早些办好,别节外生枝了。”
  黄卜庆连连点头。
  他听懂了。
  四公子果然是小狼崽子。
  牙齿尖,闻到了肉味就一定要咬下来,却也心思沉,知道咬到嘴里的才是真的,同时,还给留个以后,克化完了一块再咬下一块,才能保证都是新鲜的,而不是一堆腐肉。
  四公子要咬死沈家,留下四殿下。
  黄卜庆道:“是,这时候确实不该节外生枝。”
  下午时,都察院快马送消息去岭南,让官员查废矿。
  翌日,城门刚刚开启,驿官策马进入,直直往宫城去。
  朝会过半,一内侍手捧折子,匆匆迈入大殿。
  议事不顺,殿内气氛很是讶异。
  听闻是岭南那儿刚送达的折子,众人都看了过来。
  陈正翰接了折子,打开一看,面露惊讶。
  “说的什么?”皇上问。
  陈正翰把折子交给走下来的吴公公,禀道:“林场管事翁奉贤死了。”
 
 
第569章 有意思
  话音一落,大殿内的气氛又是一僵。
  吴公公接过折子时,亦是下意识地蹙眉,而后,匆匆回身,走回龙椅旁。
  皇上拿着折子看。
  大臣们心里着急,揪着心等皇上发话。
  皇上看完了,只做了简单的评点:“死得有点儿意思。”
  如此,底下众人越发面面相觑。
  什么叫“死得有意思”?
  这让人如何理解是好?
  有人耐不住,催促陈正翰。
  陈正翰看了眼皇上,得了首肯后,道:“翁奉贤悬梁了,留了封遗书,交代了这些年替沈家做事,采铁、炼铁,塞进原木之中,又买通了石场,往石块里也塞了些,如今事情败露,三司在林场调查,他自知死期已到,不想入狱受刑,就自行了断……”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难怪皇上说“有意思”呢。
  又是悬梁,又是遗书,和尤岑和狄察之死一模一样。
  有人问:“这一次可有仔细查验?真是自己悬梁的?”
  “折子上说,还在查。”陈正翰道。
  “铁的来源呢?”
  陈正翰道:“遗书有交代矿洞位置,与昨日黄侍郎推测的位置相同,应当就是同一处了,是前朝时就废弃了的,没想到又凿出来一些。”
  “翁家其他人呢?”
  “发现翁奉贤悬梁后,他的妻子撞柱,被三司救下、请了大夫,状况很不好,随时可能撑不住,”陈正翰抿了抿唇,“其余人都关起来了,不过,跑了个儿子。林场一带,峻岭高树,隐入林中,便是搜山也很难找到。”
  皇上看了眼众人,问:“众卿有什么看法?”
  陈正翰垂着眼,没有开口。
  不是没有想法,他想法很多。
  三司抵达林场有一些时日了,翁奉贤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
  若遗书上交代的铁矿出产属实,那么毫无疑问,翁奉贤确实与私产私运拖不了干系,无论他是自杀、还是被迫自杀,他的供词都可以指向沈家。
  可这事儿真的就这么简单?
  翁奉贤那个撞柱的妻子,是俞家家生子。
  到底是像遗书上说的那样,翁奉贤靠娶妻在沈家那儿得了脸,背着俞家上了沈家的船,做了这些事情,还是,俞家其实是知情的,为了护下俞家,翁奉贤才死了……
  陈正翰悄悄看了眼朱钰。
  他记得,前几回早朝时,说起这些,四殿下紧张无比、浑身大汗。
  今日看着谨慎,整个人却很清爽。
  陈正翰心中有了一番判断,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又去看毕之安。
  他们两个现在是“一条心”,哪怕当佞臣,都要把案子迅速推进、迅速解决。
  要是四殿下牵扯其中,只会变得拖沓、麻烦、一团乱。
  三司可以整理案情,但却不是在现在。
  毕之安明白陈正翰的意思,正要站出来说话,却被梁归仲抢了先。
  梁大人道:“皇上,臣以为,沈家无比傲慢,他们让翁奉贤用这样的法子死,是在藐视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始终就是这一套,因为直接、有用,我们明眼人都知道是他们做的,但就是差点儿证据。”
  毕之安把要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梁归仲直接就把事儿盖在了沈家头上,倒省得他来开这个口。
  “梁大人,话倒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有人道,“也许是有人陷害……”
  梁归仲促笑一声:“沈家一个个的都在牢里关着了,谁还陷害他们?至于要赃这个手吗?”
  “梁大人说得对,”另有人道,“翁奉贤定是知道了京中状况,才自尽了的。”
  “朝中有人想陷害沈家,也得先知道那铁器的来路,”又一人道,“京城里,若不是黄大人寻出了根源,大伙儿都是一头雾水。”
  “是了是了,要不是刚刚提及,我都不知道黄大人有所收获,三司昨儿往岭南去信了。”
  “遗书交代详尽,翁奉贤说的应是真话,这几年,是他替沈家办了开采、熔炼、夹带的活儿,武安规负责押运,因着从林场运出来的就是夹了铁器的,所以沿途一切寻常、无人发现端倪。”
  “皇上,沈家虽无供述,不过,有翁奉贤、武安规、卢弛以及三司在北境查问的供词,足以定沈家的罪了。”
  “是啊是啊。”
  一片附和声中,有人质疑沈家抄没才短短时日、翁奉贤不可能这么快收到消息,也被其他声音盖了过去。
  墙倒众人推。
  砖瓦砸落,满地狼藉。
  陈正翰和毕之安插不上手,也无需插手,站在一旁看着,那楼就全塌了。
  “朕……”皇上清了清嗓子,声音透着几分疲惫,“沈家是皇太后的娘家,朕很失望。”
  “是沈家辜负了皇上。”
  皇上按了按眉心,偏头与吴公公说了一句。
  吴公公颔首,高声喊了“退朝”。
  皇上起身离开,吴公公一路跟着,经过赵太保等人身边时,匆忙道:“几位老大人,请随后往御书房来。”
  如此,百官们也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要就此定沈家的罪了,怎么定,需要和老大人们商量商量。
  金銮殿里,官员渐渐退了出去。
  赵太保与陈正翰、毕之安等人站在边上,低声交谈,彼此交个底,看看等下如何与皇上说。
  大约是尘埃将落定,朱茂比前一阵放松许多,与霍以骁道:“你和陈大人熟悉,不如去问一问?”
  霍以骁眉峰一扬:“殿下很关心?”
  “如此大事,谁不关心呢?”朱茂答完,转头问朱钰,“四弟,你说呢?”
  突然被问到,朱钰的面上全是防备。
  “你要关心,自己问去。”朱钰说话硬邦邦的,也不管其他人是什么反应,往殿外走去。
  柳宗全忙与几人告了罪,追了上去。
  朱茂看着朱钰的背影,失笑着摇了摇头:“四弟这个脾气……罢了,我也不问了,先回千步廊了。”
  走出大殿,行至无人处,项淮才压着声儿开口:“看来,四殿下当真牵扯在私运里头。”
  “是,”朱茂颔首,先前猜了七七八八,今儿他越发肯定了,“三弟和以骁也是聪明人,刚这么一出,定然也看出来了。”
  项淮道:“不晓得太保与陈大人他们又是怎么看的……”
  朱茂想了想,道:“怎么看是一回事,怎么考量又是另外一回事,父皇那儿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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