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应该是郁将军的某一位孙儿吧,他的五官被血染了,我没有见过他,我却觉得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温宴说着说着,又抬起头来,看向霍以骁,“我想不……”
  温宴说到一半顿住了。
  沉沉的夜里,视线本不清明,她却看着霍以骁的五官失了神。
  温宴对霍以骁自是熟悉万分,闭着眼都能描绘出他的模样,但此时被黑暗蒙了一层的样子,就像是梦里那被血污染了的五官,模模糊糊的,却有微妙的相似。
  温宴跪坐起来,伏下身子,双手捧着霍以骁的脸,怔怔的看。
  霍以骁挑了挑眉,小狐狸总有这样稀奇古怪的举动,他也见怪不怪了。
  “那个人,和骁爷有一点点像。”
  话一出口,一个念头从脑海里划过,惊得温宴心神一颤。
  “骁爷,”温宴深吸了一口气,甚至来不及去细细分析这个念头,话已经问出了口,“你的母亲,真的是熙嫔吗?”
  霍以骁的思绪有一瞬的空白。
  他不明白温宴为何这么问,一时之间,又无从思考。
  他的喉结滚了滚,直直看着温宴的眼睛:“那你觉得,我是谁生的?”
 
 
第696章 天总会亮的
  话音落下,温宴与霍以骁四目相对,却是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话题太沉了,沉得,让人无从说起。
  温宴一瞬不瞬地,看了霍以骁很久。
  上辈子,即便是在霍以骁将自己的出身大白朝堂之后,熙嫔的事儿,都不是他们之间能够坦然交流的话题。
  皇上与熙嫔的对与错,霍以骁不想评价。
  他能直面自己是熙嫔的孩子,却不愿去回顾那一番故事。
  不够光明的出身,带给他的是曲折的、与其他皇子公主截然不同的成长经历,那是他的负担。
  他不想再认一个与他无关的母亲,他接受熙嫔的一切对错,但他不想谈。
  这个话题是封闭起来的,哪怕是温宴,都无法触及。
  这一世,温宴提前走进了霍以骁的生活,改变了他身边的人与事,亦改变了他的一些心境。
  不管对外如何,起码,关起门来,他们夫妻之间说话,霍以骁能够坦然地去说熙嫔了。
  这并非是他对熙嫔的“谅解”,而是与他自己的和解。
  难吗?
  人生在世,最难的不是荆棘丛生,而是与自己和解。
  可现在,那些和解都成了泡沫。
  他得去判断、去思考,也许他的母亲另有其人。
  他要去了解另一个人,另一个故事,去弄明白她与皇上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降生一个他……
  一切又要回到起点。
  连这两年,因为熙嫔而生的喜怒哀乐,都虚假又飘渺。
  思及此处,温宴喉头发涩,她不由自主地,将脑袋埋在霍以骁的颈窝。
  霍以骁的思绪依旧散着,直到他感觉到了脖颈处滚烫的热意,放空的思绪才一点点聚拢。
  那是温宴的眼泪。
  明明是他的身世,温宴却比他还“身临其境”。
  悲他所悲、痛他所痛,哪怕,事实上,他当下盘旋心中更多的茫然,而非悲痛,温宴也已经先他一步,去品味那些了。
  因为温宴爱他。
  无关他的身份、血缘,纯粹地爱着他这个人。
  霍以骁抬了抬胳膊,手指没入温宴的乌发,掌心覆在她的后脖颈上。
  指腹轻轻摩挲着,霍以骁叹了声:“阿宴……”
  他想说“别哭”,“那些事情真真假假都不值得哭”,但他说不出来。
  一如他哭不出来。
  他的眼泪,好像都渡给了小狐狸,全由她宣泄。
  他只能一遍遍叫她的名字,把人抱得紧些、再紧一些。
  至于真与假,有些事情,早有预兆。
  他的五官,在金老太太的眼中,与熙嫔娘娘没有一点儿的相似之处。
  反倒是,高老大人几次感叹,在他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偏想不起来而已。
  高老大人为官数十年,他定然是认得郁家人的,只是相隔了那么多年,郁家牺牲已经二十余年了,朝堂又一直淡化郁皇子妃,不是特特提起,高老大人确实想不起来。
  而朝中其他老大人。
  他们看着他长大,从幼童到少年再置青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他这两年与郁家的某一位渐渐相像,老大人们也难感觉出来。
  也就是高老大人,他幼年时没有拜见过老大人,而老大人在他为伴读的前一年就告老了。
  老大人对他的模样没有印象,初初一见,才会想起记忆深处的故人来。
  “我被抱回霍家时只有三月龄。”霍以骁平复下来,道。
  三月与四月许是能够混淆,但三月与两三岁的孩子是断不会看错的。
  “我的生母若真是郁皇子妃,我出生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死‘了。”霍以骁又道。
  在年谱上,郁薇早在前一年就死在了庄子里,八皇子续娶俞氏。
  而她彼时还活着。
  她生下了儿子,这个儿子被抱回了霍家。
  以“熙嫔之子”的名义。
  温宴的眼泪已经止住了,声音还是闷闷的:“太妃娘娘和伯父都认为骁爷是熙嫔的孩子,他们、我觉得他们并不知内情。”
  前世点点滴滴,与今生的往来相处,温宴都如此认为。
  应当是皇上隐瞒了霍太妃与霍怀定。
  “皇上这么与娘娘说,应是觉得,与熙嫔私通生了个儿子,这虽然不体面、难听,但更安全,”温宴整理着思绪,道,“若是郁皇子妃的儿子,一旦走漏风声,骁爷必死无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还有另一层意思。
  “皇上连太妃娘娘都不信任,”温宴叹道,“骁爷觉得,皇上不信娘娘吗?”
  霍以骁“呵”地笑了声:“皇上待娘娘如亲母。”
  “那就是,其中隐情,让一个儿子连与母亲开口都难堪万分。”温宴道。
  “停妻再娶?”霍以骁的声音很冷,“谎报嫡妻身亡,续娶俞氏?这事儿确实比和熙嫔娘娘有染难堪得多,皇上那么要脸面的人,他说不出口。”
  温宴抿了抿唇:“我还是先前的想法,皇上没有必要主动去做这种事情,他当时被沈家逼得很紧,应该不愿意再娶沈家安排的继妃。”
  “兴许吧,”霍以骁顿了一顿,道,“那郁皇子妃呢?”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在人世了?她又是因何而死?
  霍以骁想起了曾经问过皇上的话。
  他的生母真的是难产而亡的吗?
  皇上说“是”。
  皇上给了他虚假身份,但有一点,不曾骗人。
  他的生母死于难产。
  霍以骁以前信这一句,可今时今日,他很难不心生怀疑。
  黑夜里,窗外夜风阵阵,半启着的窗户依依呀呀轻响,博古架上,黑檀儿睡熟了,哪怕这半夜里他们两人说话都没有醒,咕噜噜地打着鼾。
  这般静谧和平和,让紧绷着的情绪终是平复下来。
  霍以骁起来绞了块帕子让温宴擦脸,又递了香膏让她抹,免得明儿起来脸上痛。
  幔帐重新放下来。
  霍以骁闭上眼睛,轻声道:“睡吧,再不睡天要亮了。”
  温宴应了声。
  天总会亮的,想不明白的事儿,只要他们尽力去追寻,总会有答案。
  牙城、郁家、郁皇子妃,那根串起所有因由的线,等着他们去抽丝剥茧。
 
 
第697章 更像他舅舅
  天蒙蒙亮的时候,霍以骁就醒了。
  他该起来上朝了。
  温宴还睡着,咕哝着翻了个身。
  霍以骁蹑手蹑脚起身,梳洗更衣,匆匆上朝,没有让岁娘把温宴叫起来。
  黑檀儿也不会去叫,它睡得大肚朝天,很是香甜。
  宫门外,上朝的大人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彼此问着安。
  隔着人群,霍以骁看到了惠康伯。
  惠康伯正背着手听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爽朗大笑。
  霍以骁看了眼,就收回了视线。
  若说,有一人可能知道许多内情,那人就是惠康伯了。
  惠康伯不止是与平西侯府交好,当年西军出征关外,还是世子的惠康伯曾随军厮杀。
  他知道牙城之战的方方面面,他认识所有的郁家人。
  所以,平西侯府被沈家污蔑通敌,惠康伯选择了闭门谢客、只字不谈。
  沈家覆灭之后,惠康伯依旧不愿说与平西侯府相关的事情,哪怕儿子徐其则追问,他都不说。
  霍以骁垂着眼,想,得有个法子去撬开惠康伯的口。
  眼下线索太不够充足,很多事情都隐在雾中。
  再收集整理一些,兴许可以诈一诈惠康伯。
  正思量着,朱茂亦到达,与左右问候之后,他走到霍以骁边上。
  “你今日来得早,”朱茂说完,打量着霍以骁,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夜里没有歇好?”
  霍以骁本不想多说,心念一动,道:“没歇好,半夜里阿宴做梦、梦见娘亲和外祖家,就哭了,哄了许久……”
  朱茂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只能干巴巴笑了笑:“那是该哄、该哄。”
  霍以骁“恩”了声。
  要堵住旁人问话,一定要先说出一些出乎他意料的话。
  如果只是回到不知道、不了解,朱茂不会善罢甘休、絮絮叨叨要说上很多。
  直接堵死话头,就一了百了。
  这一招,霍以骁是跟温宴学的。
  挺好用。
  朱茂确实有好一阵说不出话来。
  直到宫门开启,众人匆匆往金銮殿。
  半道上,朱桓从庆云宫过来,朱茂与他打了个招呼,这才把话又接上。
  “我要是没有记错,弟妹外祖家那些当初发配了的亲人,差不多能到京城了吧?”
  霍以骁道:“路途遥远,又都是妇孺,路上难免耽搁,按说是差不多能到了。”
  “多少算个慰藉。”朱茂道。
  霍以骁哼笑了声。
  早朝上,朝臣们禀着大小事宜。
  霍以骁听得并不仔细,他抬起眼皮子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心情复杂。
  他的出身,被皇上瞒得滴水不漏。
  沈家最初时候,想来也被瞒在其中,他们去追寻,很可能也就查到了被皇上当做幌子的熙嫔。
  可是,永寿长公主临死之前在查牙城。
  她相信自己的猜想一旦被证实,那在合适的时机,便能指责皇上失德,以雷霆之势,打皇上一个颇受不及,能让小公子得以登上皇位。
  那么,她十有八九,猜到了他的生母或许是郁皇子妃。
  在此状况下,长公主还把旧事称为比他的身世还“精彩”……
  在兵部文书的留档里、在老兵的回忆里,并无任何不妥的牙城之战,到底还有什么内情?
  霍以骁攥了攥拳。
  他想不透,一如他看不透龙椅上的那个人。
  下朝时,东边日出,晨光洒落。
  温宴醒过来,在床上赖了一会儿。
  半夜里想的那些事儿,又一点点回到了脑海里,她稍作整理,便坐起身来。
  她必须去见高老大人。
  猜测得再多,也需要佐证。
  这事儿落于笔墨,总归有风险,倒不如她亲自去一趟,问个答案。
  沧州离京城说远不远。
  温宴换了男装,骑着骓云,出了城门,一路奔驰。
  黑檀儿坐在她身前,得意洋洋,只觉得那迎面而来的风,吹在身上,都格外恰意。
  它有好久没有这么骑过马了。
  舒坦极了。
  前回就来过,此番也算熟门熟路,温宴敲开了高家宅子的大门。
  高方对她的到来很是意外。
  让她进书房坐下,高老大人还不住往外头看:“四公子这回没有一块来?”
  “我一人来的,”温宴道,“有一事要紧,只能来请教您。”
  高方摸了摸胡子。
  温宴也不含糊,凑到高老大人耳边,开门见山,压着声音道:“您曾说过,在四公子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那不是皇上,您又想不起来。”
  “是啊,我上回从京里回来后,也想过几次,没有头绪,”高方说完,微微抬眉,“你匆忙赶来问这个,是你心中已有答案,想让我做个印证?”
  温宴郑重点头。
  高老大人乐呵呵笑了声。
  陈正翰前回提醒他,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难得糊涂。
  高方不傻,自是想得出缘由,定然是生母的身份不方便说,因而御书房里,他在皇上跟前都打马虎眼。
  可他到底是老了,好奇心一上来就下不去,这要是到死都没有弄明白,就是惦记到死了。
  更何况,这是他自己的书房。
  听过、答过、解了惑,该带进棺材里去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往外吐。
  “你问吧。”高方道。
  温宴问:“皇上还是皇子时的原配、龙虎将军郁铮的孙女。”
  高方的身体僵了僵,眼睛微微睁大。
  一张张故人面容,在他的记忆里,一点点鲜活起来。
  那些几十年不曾出现在脑海里的名字,在顷刻间,填满了他的思绪,让他不由长叹一声。
  同时,高方也想通了皇上的难言之隐。
  四公子出生在郁皇子妃“身死”之后,时间上,皇上难以解释。
  高方无需替皇上寻理由,他眼下要做的,是给温宴解惑。
  “不,四公子与郁将军的孙女长得不算像,”高方道,“他更像他舅舅,也就是郁皇子妃的次兄郁劭,当然,也不是说五官像一个模子印的,更是一种给人的感觉。我只见过郁劭两回,但那个感觉,我还记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