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霍以骁吹了吹,氤氲热气中,他闭上眼、又睁开,热茶入腹。
  “我娘葬在江陵。”
  与皇上的无从说起如出一辙,霍以骁一开始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口,到了嘴边的就是这么一句。
  温宴没有出声,静静听他说所有的来龙去脉。
  从丰平四十二年,一直到现在。
  很多事情,与他们先前猜想的差不多,但也有彻底猜错了的。
  这也不稀奇。
  偏差、遗憾、谎言、虚假……
  这些东西串起了二十年,旁观者都不清,当局者又如何不迷?
  “我以前只知道,惠康伯与平西侯关系很好,与姨父也很熟悉,却不知道,他们和舅舅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温宴道。
  就像惠康伯所说的,牙城之战是皇上的心结,他和赵叙也心生疑惑,又怎么还会在晚辈面前提战死的好友呢?
  霍以骁闻着茶香,道:“在你梦里,惠康伯与徐其则死在北境。”
  温宴点头。
  “真的是战死吗?”霍以骁问,“沈家和长公主断不会去动惠康伯,那么……”
  温宴抿着唇。
  即便是永寿长公主猜错了,但在她的想法里,她需要用牙城之战的“真相”把皇上从龙椅上拉下来。
  那么,与郁家关系紧密、当时征战了西域的惠康伯,是她的证人。
  一时撬不开口,但证人稀缺,长公主和沈家绝不可能动惠康伯。
  留着还能威逼利诱,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并非是温宴猜想,当日唐云翳去静慈庵,长公主曾讲过“惠康伯要紧”,虽然黑檀儿从那两只橘猫那儿问来的有些没头没脑,但有这么一个意思。
  “不是沈家,”温宴喃喃,“平西侯府出事后,沈家几次想往军中伸手,皇上应该想得到,一旦再失去惠康伯,他的麻烦不小。何况,定门关才破了一个洞,边防问题不容忽视。”
  霍以骁顺着往下想,一个念头划过,挑了挑眉:“朱晟。”
  “二殿下?”温宴一愣,再一想,倒是不无道理。
  长公主的人手一直都在左右朱晟的一些想法,明的有齐美人,暗的是董文敬。
  沈家的地道有一个入口能设在朱晟的书房,可见两方的关系并不差。
  朱晟天真地以为长公主与他携手共进,长公主把朱晟当棋子。
  一旦朱晟做了违背长公主意愿的事,长公主就会把他除去。
  今生,是因为密道曝光了。
  起因是朱晟莫名其妙和柒大人一块对霍以暄下毒,还把徐其则兄弟牵扯进来,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后续霍以骁追着不放,抓住了柒大人不说,还发现了密道。
  永寿长公主不满朱晟的自作主张与冲动,又担心朱晟受不住皇上质问、把密道的事儿交代完全,便让齐美人下手。
  前世,霍以暄死了,被当作了风寒,这事儿过去了,因此长公主也没有以此对朱晟下毒。
  瑞雍十三年,是什么让长公主下手了呢?
  若把惠康伯父子的战死算在朱晟头上,就说得通了。
  惠康伯是永寿长公主眼里的杀手锏,朱晟动了他,就是毁了长公主和沈家的计划。
  “也许是徐其则察觉到暄仔的死不对劲。”霍以骁道。
  温宴点头。
  真正的来龙去脉,他们已经无从得知了。
  那是她的前生,今生已经截然不同,她不可能去前生追寻一些真相,仅仅只能在掌握的线索上做一番推测。
  一如,她也无法知晓,朱晟是如何让惠康伯父子死在定门关下的。
  饮了一盏茶,压一压心中情绪,温宴问道:“骁爷今儿怎么忽然与皇上说了?”
  “看不下去了,”霍以骁道,“太保大人真就不明内情,又不得不绞尽脑汁来劝,这个岁数操这份心……”
  温宴莞尔:“既然与皇上谈过了,明儿见了太保大人,再与他说吧。”
  霍以骁应了声。
 
 
第741章 儿子糟心
  拨了拨灯芯,温宴道:“明日我给章哥儿去信,让他再去拜见孔大儒,小十二应当也回到临安了。”
  霍以骁道:“我想去趟江陵。”
  知母亲葬在那儿,他说什么都得去一趟。
  不止是去祭扫一回,还得把母亲迁回来。
  温宴抬头,问:“骁爷和皇上没有谈拢吧?”
  霍以骁呵得笑了声:“谈不拢。”
  皇上的考量固然有道理,可霍以骁不愿意。
  温宴清楚霍以骁的性子与想法,自不可能劝他妥协。
  这事儿也妥协不了。
  有些事情,隔着时光、隔着前世今生,再想追寻都无能为力,但是,这件事情上,他们明明有可能去追一个真相大白,为什么又一定要妥协呢?
  温宴握着霍以骁的手,柔声道:“皇上没有让骁爷立刻抉择,骁爷就再和皇上说一说。”
  霍以骁道:“太保大人不用劝我了,我请他去劝劝皇上。”
  温宴扑哧笑出了声。
  还说不让赵太保操心呢。
  另一厢,身心疲惫的赵太保彻夜未眠。
  四公子进宫后,他就在衙门候着,又让人在宫门外留心着,好随机应变。
  他知道惠康伯大晚上的被召进御书房了,也知道惠康伯和四公子前后脚出宫,四公子又去了惠康伯府上。
  虽不晓得御书房里说了些什么,但看来,今夜是顺利度过了,余下的都是明日事情。
  可赵太保就是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总觉得要起波澜。
  如此折腾到了天明,赵太保匆匆起身,准备上朝。
  宫门外,朝臣们到了不少,见了他,纷纷与他问安。
  赵太保看了一圈,没看到霍以骁,便只好先寻惠康伯。
  “伯爷,借一步说话?”赵太保道。
  惠康伯自是答应。
  两人让开了其他官员,寻了个清静角落,能看到前头的人,但旁人听不见话语。
  赵太保压着声儿道:“伯爷昨夜进宫,皇上和四公子在御书房里说得如何?”
  惠康伯吃了一惊:“这……”
  “四公子进宫前和我在一道说话。”赵太保是揣度了皇上的意思去劝四公子的,大局未定,自不好与惠康伯明说,只能欲言又止。
  惠康伯更不能明说了。
  事关郁家与四公子的出身,除非皇上开口,否则哪里能往外吐一个字?
  偏是赵太保问起,惠康伯装傻都不好意思装,只能硬着头皮道:“说些陈年旧事,因着我知道些内情,皇上让我给四公子讲讲,就这些。”
  赵太保通透,哪里听不出惠康伯是点到为止,问是不好问了,不问又不甘心。
  怎么到头来,他反倒成了个局外人?
  正好,霍以骁到了,赵太保想着,等下朝了,再问问四公子。
  早朝一切如常。
  下朝后,霍以骁走出金銮殿,徐公公在外头等他。
  “皇上中午过去常宁宫,”徐公公道,“四公子若要向太妃娘娘请安,得等下午。”
  霍以骁“啧”了声:“皇上也不怕太妃娘娘吃不下饭。”
  徐公公“哎呦”一声,他算是体会到了老舅的心酸了。
  朱桓走在前头,闻声转过头来:“太妃娘娘为何吃不下饭?”
  霍以骁忍俊不禁:“儿子糟心。”
  朱桓:……
  赵太保正要寻霍以骁,刚巧听见,险些一个踉跄。
  得,这一骂,把四公子自个儿都骂在里头了。
  见赵太保寻霍以骁,朱桓先一步去了千步廊。
  霍以骁打量着赵太保,道:“老大人今儿看着气色不太好。”
  “夜里没歇好。”赵太保道。
  “怎么?”霍以骁挑眉,“也有儿子糟心?”
  赵太保瞪了他一眼,绝不叫他这些话带着走,把人拉着到了无人处,轻声问:“四公子和皇上说得如何?”
  “说明白了些事儿,却还有谈不拢的。”霍以骁倒是没有瞒着赵太保,挑着紧要的与他说了一番。
  赵太保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得亏今儿上朝,他图方便拄了根拐杖,要不然,站不住啊!
  他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郁皇子妃。
  沉沉观察着霍以骁的五官,赵太保自己也犯嘀咕,怎么之前愣是没有看出郁家人的影子来呢?
  他和郁铮也是老相识了,郁劭的冠礼,他也去了。
  可见啊,岁月无情!
  那些本来认得的人,都埋在了岁月里了。
  也只要惠康伯那样与郁劭亲如兄弟的,才会一眼认出。
  转念一想,认不出来也好,要是太像了,早几年大伙儿就想到了郁皇子妃,那沈家也就想到了。
  沈家害了二殿下、四殿下,难道会对四公子手下留情吗?
  万一幼年就曝光了,小小孩子,更难保全。
  “皇上为了护下四公子,考量很多,”赵太保道,“既是如此,四公子,不如照着皇上的意思,先这么办了。我还是昨日那句话,时候到了,都是你说了算。”
  “不一样,”霍以骁道,“唯有这事儿,得皇上说了算,我以后再说……太保大人,孔子后人还少吗?”
  赵太保苦笑。
  确实,往脸上贴金的事儿,为了脸面,给自家抬郡望,追个十几代、几十代,扯上高门望族,这不少见。
  四公子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生母,他记在郁皇子妃名下,将来想说这就是亲母,私底下也定有议论之言。
  可说服皇上,又岂是容易之事?
  “皇上那儿,”赵太保摇了摇头,“一旦皇上发话,原配在世续娶继室,虽有缘由,但少不了被言官责备,昭告天下,到底有损龙威。四公子,你和皇上父子二人好不容易能坦诚说些话,多少体谅下皇上……”
  霍以骁看着赵太保,缓缓道:“体谅皇上有点难,这么多年也没经验,我不给皇上添堵,他应该就挺满足了。”
  赵太保:……
  把“不孝”说得这么轻松脱俗的,也就四公子了。
  能怎么办呢?
  不就是明知两位都是牛脾气,还得劝了这边劝那边。
  自家老太婆说得对,他就是做这事儿的。
  话又说回来,四公子有这么一个出身,为了认亲娘,那把椅子总得坐上去了吧?
  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赵太保苦中作乐地想。
 
 
第742章 悲痛
  常宁宫。
  霍太妃空闲,与邓嬷嬷等人打叶子牌。
  听外头通传说皇上来了,霍太妃赶紧放下手中的牌。
  “今儿政务不忙?”霍太妃笑道,“怎的这个时候过来?”
  看看时辰,离用午膳还早,一般这个时候,皇上都在御书房批折子。
  皇上落座,接过邓嬷嬷奉上的茶盏,道:“有些事儿要与娘娘说,早些过来,免得一会儿您中午吃不下饭。”
  霍太妃一愣。
  她这个岁数,什么乌七八糟的事儿没见识过?
  还能让她吃不下饭?
  皇上补了一句:“这是以骁说的。”
  霍太妃失笑:“你们两父子搞的名堂?”
  昨夜霍以骁在御书房,而惠康伯也被召见进宫,这些霍太妃是知道的。
  倒不是她时时刻刻紧盯着,只是身处这个位置,多多少少,总有声音会传进耳朵里。
  至于里头说了些什么,霍太妃却是不知。
  若是要紧事儿,不用她去问,皇上或者霍以骁,会主动来说的。
  而他们不提的那些,霍太妃干脆闭上眼睛,不去横插一手。
  皇上叹道:“挺要紧的。”
  霍太妃会意,给邓嬷嬷递了个眼色。
  邓嬷嬷把人手都屏退了,齐公公守在外头。
  皇上这才压着声儿道:“与以骁的生母有关?”
  霍太妃眉头微皱。
  “这么多年,一直骗了您,”皇上起身,与霍太妃躬身作揖,行了个大礼,“以骁的母亲,其实是阿薇。”
  霍太妃见他行礼,还没听什么骗不骗的,下意识地就要去扶皇上。
  待听了后半截话,抬起来的手僵在那儿,起也不是、落也不是。
  “谁?”霍太妃直直看着皇上,怀疑自己的耳朵。
  “阿薇。”皇上复述了一遍。
  霍太妃的脑海里有一瞬的空白。
  阿薇。
  郁薇。
  二十年了,这个名字,霍太妃偶尔还是会想起来。
  朝气蓬勃,她很是喜欢。
  只可惜,红颜薄命。
  可霍太妃在想起郁薇时,从没有想到过她是以骁的生母。
  “以骁被怀任抱回霍家时只有三月龄!”霍太妃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路活络起来,“阿薇早在一年前就……不、如果以骁是阿薇生的,那阿薇病故时,恰恰是她诊出喜脉之时?这到底是……”
  皇上握住霍太妃的手:“您不要急,听我慢慢与您说。”
  来龙去脉,终究太长。
  其中有凶险危机,亦有阴差阳错。
  最后成了这么一个局面,甚至误导了惠康伯、长公主与沈家,这是皇上当初没有想到的。
  霍太妃听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却让她很是悲痛。
  她当然是疼爱以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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