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亲随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把书房的门关上了。
  半夜时,京城落了一场大雨。
  霍以骁被雨声吵醒,他披着外衣起身,走到了博古架旁。
  他日常使用的茶叶罐子就放在这里。
  桌下竹篾里拢着一桶热水,夜里他歇下之前才放起来的,这会儿还很热。
  霍以骁夜视好,没有点油灯,不疾不徐地从茶罐里取出一小戳茶叶冲泡。
  熟悉的茶香冒了出来。
  也许是心中存了质疑,只觉得这味道熟悉之中还透了些许陌生。
  霍以骁晃着茶壶,把味道泡出来后,茶水倒入了脸盆里,然后,泡第二道。
  他饮茶,一般五道,此刻浪费起来,也丝毫不含糊,五道水攒在脸盆里,推开后窗,一块儿泼出去。
  茶水与雨水混在一块,毫无踪迹。
  温宴让他换茶叶,还得换得不知不觉。
  不在宫中里,霍以骁可以喝温宴给的,但这旧茶叶还得正常消耗,瞒天过海这种事儿,他自认在行。
  尤其是,京城很快就会入春,春季雨水很多。
  应对的方子有了,但不爽就是不爽。
  酒对他而言,就是个消遣,反倒是茶瘾更重些。
  喝不得茶,还得闻着茶味……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
  他明儿还是去霍家住吧,起码想喝茶时,不用担心那么多。
  翌日。
  雨一直下到了散课时。
  淅淅沥沥的,连衣服都染了潮意,叫人很不舒服。
  朱钰时不时抱怨着。
  朱茂笑着道:“年年这时候,你都嫌弃天气。”
  朱钰皱着眉头,道:“每年都比前几年更嫌弃,今年更是……”
  他一面说着,一面下意识地拿手摸向鼻尖。
  “唉!”朱钰痛得倒吸了一口气。
  朱晟那一拳实在太狠了。
  朱钰年纪小些,起热厥过去也就是难受那么一下,等热下去了,又能活蹦乱跳了。
  鼻子的痛苦却不然。
  当时鲜血直流,到今天还依旧碰不得。
  “他要在这儿,我也得给他来一拳!”朱钰咬着牙,道。
  外头雨停了,朱钰一脸嫌弃着走出去:“赶紧回吧,说不准等下又下起来。”
  霍以骁起身,想与朱桓说自己要出宫去,余光瞥见一内侍在廊下探头。
  内侍恭谨地给还留在习渊殿里的众人行礼,而后道:“四公子,皇上召您去御书房。”
  朱桓的眼皮子都没有抬,嘴上淡淡道:“你去吧。”
  霍以骁随着内侍到了御书房。
  皇上坐在大案后,低头批着折子。
  见霍以骁来了,他放下朱笔,问道:“太医开了方子,你用着如何?”
  霍以骁垂着眼,答道:“还是老样子,本就是调养的方子,不是灵丹妙药,才用几天而已……”
  “灵丹妙药也没用!”皇上打断了霍以骁的话,气道,“大半夜爬屋顶上睡,大罗神仙都没法给你治!
  那天你酒气上头,朕不跟你计较,现在你清醒着,以骁,朕不想罚你,你自己做事得掂量。”
  霍以骁垂着眼:“您可以罚我。”
  皇上哼道:“整天讨罚的,就你了!”
  等霍以骁出御书房时,天色大暗。
  马车在霍家外头停下,他从车上跳下,大步流星走进去。
  霍以暄的院子里没有灯光。
  霍以骁奇道:“他人呢?”
  小厮道:“大公子出去吃酒了。”
  霍以骁问:“还是常去的那家?”
  “好像不是,”小厮答道,“今儿惠康伯世子做东。”
  霍以骁一怔:“谁?”
  “惠康伯世子,还有太常寺卿府上的公子,都一块去了。”
  霍以骁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158章 寻人
  霍以暄的人缘一直不错。
  有个贵为太妃的姑母,父亲又在都察院中做事,霍以暄在京中行走,原就不会有多少不方便的事儿。
  再者,他本身性格好,自然能呼朋唤友。
  可是,正如霍以暄前回告诉温宴的那样,他和惠康伯世子和太常寺卿方启川家的公子们,只是认得,谈不上多深的交情。
  霍以骁略一思量,转身出了霍宅。
  也许是他疑心太重,但他真的觉得有些巧。
  若是温宴没有提起来过,霍以骁听说霍以暄被叫出去吃酒了,便不会往心里去。
  京中公子们结交往来,大晚上的,吃酒算是最“正儿八经”的了。
  出格些的,吃花酒,甚至是坊间夜场的斗鸡、斗蛐蛐,各种消遣多了去了。
  霍以暄对斗鸡斗蛐蛐没有兴趣,吃酒还是会赴宴的。
  两人关系好,可亦不会好到连对方和谁吃酒都管。
  偏偏,温宴当时问的就是这两家。
  京中世家、官宦,数不胜数,便是温宴的“仇家”,也能列出来长长一串,如此状况下,她只提了这两家……
  小狐狸有小狐狸的路子。
  温宴每次都跟指天发誓一样表忠心,但她不愿意解释的事情就决计不吐一个字。
  一如温宴知道他跟着霍怀定下江南一样,她兴许还知道些什么,是和惠康伯府和方启川家里有关的。
  而那些关系,又与霍以暄有关联。
  燕子胡同里,各家的灯火都亮着。
  若是翻墙进去,眼下真不是个好时机。
  霍以骁捡了块石头,掂了掂,从西墙外丢了进去。
  咚!
  那石头也不知道是砸了什么,动静颇大。
  顷刻间,响起了一声猫叫。
  岁娘推门出去看,又急匆匆地跑进来,禀道:“姑娘,外头丢进来的。”
  温宴看着岁娘掌心的石头,一下子了然了。
  她从屋子里出来,正欲绕去后墙,就见胡嬷嬷在月洞门那儿探头。
  “三姑娘,什么动静呀?”胡嬷嬷问。
  温宴道:“黑檀儿打翻了东西。”
  屋檐上,黑猫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温宴:“喵?”
  胡嬷嬷笑道:“猫儿就是这样,今儿早上,还险些把二姑娘的花盆又给打翻了。”
  温宴附和着胡嬷嬷,抬头看黑檀儿,冲它眨了眨眼睛。
  黑檀儿猛得扭过头去。
  让它被黑锅,还笑话它。
  它不吃这一套!
  明天温慧的花盆全没了!
  哼!
  温宴比了一根手指:“一条鱼。”
  黑檀儿把头扭到了另一边。
  温宴又添了一根:“二条鱼。”
  黑檀儿犹豫着把脸正了过来,对着温宴勉为其难地叫了两声,从屋檐跃到墙上。
  墙外胡同里,霍以骁与黑檀儿大眼瞪小眼。
  黑檀儿甩了甩尾巴。
  温宴看明白了,赶紧让岁娘拿了一件斗篷,往外头走。
  胡嬷嬷惊讶极了:“这大晚上的,姑娘要出门?”
  温宴颔首:“有些事儿,很快就回来,妈妈替我和叔母说一声。”
  胡嬷嬷忙不迭点头。
  若是温慧、温婧此刻要出去,胡嬷嬷肯定不让,但温宴不一样。
  三姑娘做事素来有章法,连二夫人都天天想向三姑娘学习,胡嬷嬷怎么会胡乱置喙。
  温宴出门,绕到西侧。
  此处几乎没有人经过,自然是黑漆漆一片,只靠旁处透过来些灯火,根本照不亮,勉强就是个轮廓。
  温宴太熟悉眼前这人了,哪怕仅仅是个轮廓,她也注意到,霍以骁有些急躁。
  “骁爷?”温宴唤他。
  霍以骁开门见山:“暄仔被叫去吃酒了,惠康伯世子做东,方启川家的几个公子也在。”
  温宴瞪大了眼睛,眼神里,几分意外又几分慌乱。
  霍以骁注意到了,他想,温宴肯定是知道什么。
  “何时去的,去了多久,去的哪里?”温宴急忙问。
  “傍晚去的,还在喝着呢,地方不知道,”霍以骁说完,抿了抿唇,“你知道些什么就直接说。”
  温宴收在袖口里的手攥得紧紧的。
  她所知道的,根本无从说起。
  前世,霍以暄的病故很是突然,毫无征兆,温宴疑心与那场酒有关,可那些终是她的猜测,并不是已经坐实了的事情。
  以前事推断今世,结论是这酒不喝最好。
  只是没有想到,本该在秋闱后才发生的酒局,在这个冬天的尾巴里,登场了。
  甚至,没有人能告诉温宴,上辈子的这个时候,霍以暄有没有和那些人一道吃过酒。
  既然事情出了,没有时间让温宴分析利弊、前思后想。
  心一横,温宴道:“哪有功夫慢慢来解释什么来龙去脉,眼下先寻到大公子下落要紧。”
  霍以骁眉梢一扬。
  果然,避重就轻。
  小狐狸不想答的事儿,立刻就会转开。
  不答就不答吧。
  追问下去,小狐狸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编故事,听着更糟心!
  偌大的京城,想寻人不是易事。
  霍以骁看向蹲在墙头的黑檀儿,啧了声:“猫鼻子不能当狗鼻子用。”
  黑檀儿正舔爪子,闻声顿住了,而后从墙上一跃而下,一巴掌往霍以骁肩膀上招呼。
  霍以骁闪身避开。
  黑檀儿落在地上,打了个滚,极其不满地叫了两声。
  温宴把它抱起来,一面顺毛,一面说好话:“把人找到,别说两条鱼了,你肚子能吃多少就有多少。”
  黑檀儿嘀嘀咕咕了一通。
  霍以骁看着那一人一猫,就此达成协议。
  胡同口,隐雷备了马车,霍以骁和温宴前后上去,回到了霍家外头。
  霍以骁交代隐雷:“知会伯父和伯母,让家里人都出去找,就说是‘伯母突然病倒了,急着找儿子’。”
  隐雷应下。
  黑檀儿从帘子里头跳出去,几个跳跃落在马背上。
  马儿不安地踢着蹄子。
  黑檀儿不管,呜噜呜噜了两声,算是安慰过马儿了,然后前爪一伸,指了个方向。
  车把式:“……”
  这猫什么意思?
  车厢内,霍以骁道:“照它指着路走。”
  车把式:“……”
  这猫还能指路?
  乖乖!大半辈子了,只听说过老马识途,从没有见过猫儿比划路线的。
  他真是见识太浅了。
 
 
第159章 总要选一个
  黑檀儿指挥着车把式,在京城大街上行驶。
  最初那段,也许是气味浓,它指的很顺。
  待从城北跑到了城东,每一处路口时,都要等候一会儿,黑檀儿才能给出方向。
  越行,越远,也越慢。
  终于,黑檀儿亦无法再判断,跳回到车里,冲温宴喵了一声。
  温宴对霍以骁道:“它不确定方向了。”
  霍以骁皱着眉头下车。
  事实证明。
  猫鼻子比起狗鼻子,还是差了一些。
  可惜,现在不是逗猫玩儿的时候,不然他肯定得好好笑话黑檀儿。
  温宴也跟着跳下了车。
  城东这一带,温宴从前很少来,一切都显得陌生极了。
  霍以骁确认了一下位置,突然灵光一闪,问车把式道:“这里离京卫指挥使司的衙门是不是很近?”
  车把式道:“衙门就在前头,拐过两个弯就到了。”
  霍以骁示意温宴回马车上,道:“走,去看看徐其润今儿当不当值。”
  徐其润,惠康伯的次子,是惠康伯世子的胞弟。
  他们亲兄弟,弟弟总知道哥哥平素喜欢在那家酒肆宴客了吧。
  即便徐其润不在,衙门里的其他人也多少了解他的喜好与去处。
  比霍以骁和温宴在这一带转悠强多了。
  车把式驾车到了衙门外。
  霍以骁身上有出入宫门的腰牌,即便衙役不认得他,也会行个方便。
  能随意出入皇城的人,难道还进不了他们这衙门嘛。
  “徐其润在不在?”霍以骁问。
  衙役往里头报了,很快,徐其润大步流星的出来。
  见了来人,又瞧见外头那辆眼熟的马车,徐其润心中泛嘀咕。
  这人是来秋后算账的,还是来打了招呼,说他今晚上又要夜游京城了?
  徐其润拱手:“四公子。”
  霍以骁示意徐其润借一步说话。
  两人走到一旁。
  霍以骁道:“令兄今晚上叫了霍以暄吃酒。”
  徐其润“哦”了一声。
  请就请了呗,多寻常的事儿,四公子难道是没有受邀,不满意了?
  “他平时多在哪里宴客?”霍以骁问。
  徐其润打量着霍以骁,答得模棱两可:“不一定。”
  霍以骁只好道:“他母亲突然病了,这会儿急着寻人。”
  徐其润明白了。
  早说嘛,他还以为霍以骁要去掀桌子呢。
  “他们今晚上应是在沧浪庄,离这儿也不远,下午时叫过我,我夜里要当值就没有去,”徐其润道,“四公子稍等,我交代一声,引你过去。”
  说完,徐其润走回去与衙役们说了两句,又走回马车边上,一把掀开了帘子。
  车厢里。
  一姑娘、一黑猫,两双眼睛,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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