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冯婕妤的脸色廖白。
  她抬手捧住了朱晟的脸,一字一字,声音颤抖:“你知道你父皇为何震怒吗?”
  朱晟的眼神闪了闪。
  “‘钻营’二字,谁都能说,你我母子不能。”冯婕妤道。
  朱晟问:“为什么?”
  冯婕妤苦笑了两声,眼泪涌出,大颗大颗往下落:“在你父皇眼里,满后宫的女人之中,我是最懂钻营的那一个。”
  朱晟愕然。
  冯婕妤继续道:“是我,趁着他醉酒,爬了他的床,以此成为了皇子府中的美人,是我,借着怀孕,差点让唐氏小产……”
  朱晟的舌头都木了:“不、不是,母妃算计父皇,这么多年,父皇怎么还宠着您?还那么宠成欢?”
  “大概是因为,他更讨厌其他人吧?谁知道呢?”冯婕妤惨笑,“你明白了吗?靠钻营在享福的,是我。”
  朱晟的脑袋嗡的一下,仿若是那只酒碗,正正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碎片溅开,划了他一脸的血,湿漉漉、黏糊糊的,让他跟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至极。
  他自以为在骂温宴、在骂霍以骁生母的那些话,原来,都是在骂他的母妃……
  “不……”朱晟颤抖着,喃着。
  不对。
  一定不完全是这样!
  母妃走了这么一条路,走成了,她是婕妤娘娘,而他,姓朱名晟,是父皇的儿子,是朝廷的二皇子!
  霍以骁却姓霍!
  朱晟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想得没有错!
  霍以骁的生母,身份肯定更加不堪,手段肯定更加难看,所以他姓霍,他姓霍!
  可父皇偏宠他,偏得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寝宫之中。
  朱茂和朱桓已经被皇上打发了,只留下霍以骁。
  “朕知道那些话不好听,”皇上叹了一声,“你护母心切,但你不该动手。”
  霍以骁沉默。
  皇上伸出手,示意他起身。
  霍以骁没有动,皇上给吴公公递了个眼色。
  吴公公上前,扶住霍以骁,轻声道:“四公子,您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霍以骁敛眉,没有再僵着,还是站起了身。
  “朕以为,你现在这样的身份,的确不太合适,”皇上来回踱步,道,“朕今年想东巡,登泰山祭天,你到时候一块去,来年,你把身份改过来,你就是朕的儿子,你就是皇子……”
  霍以骁听他这番话,丝毫没有会被“认回”的喜悦,反而是一片冰冷。
  “您要把我记在谁的名下?”霍以骁顿了顿,“您能把我记在谁的名下?您敢让天下知道我的生母是谁吗?”
  皇上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
  霍以骁笑了笑,摇了摇头:“我已经被按上了一对父母了,不想再认一个没有关系的‘母妃’。
  我娘已经走了,您不能承认她,可她就是我娘。
  您可以有三位母亲,但我不想要三个娘。”
  “混账!”皇上扬起胳膊,一巴掌就想往前扇,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打下去。
  霍以骁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仿佛无论皇上这一巴掌打还是不打,他都不会躲开。
  皇上深吸了几口气,压住心中火气,道:“出去吧,先出去吧。”
  霍以骁的礼数上挑不出一丝错,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可这样的恭敬,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疏离与可笑。
  吴公公斟酌着,劝道:“皇上,前尘旧事,还需慢慢让四公子了解,他不知道您的为难,心中难免怨怼。”
  皇上的眸子幽深。
  良久,他哼笑了声,情绪复杂:“以骁,他什么都不知道……”
  霍以骁回了漱玉宫。
  躺在床上,他毫无睡意。
  翻来覆去了一刻钟,干脆放弃了,出了寝殿,不顾小内侍们的惊呼,跳到了大殿顶上。
  皇城大半都收入眼底,黑夜之中,灯火阑珊。
  冷风席卷,他坐在顶上,就这么想起了温宴。
  小狐狸曾在他的庄子里,半夜去爬屋顶,愁得邢妈妈几宿几宿不敢睡……
  想起邢妈妈束手无策倒苦水的样子,霍以骁眉心的川字化开了。
  他笑了笑。
  这宫里真没意思。
 
 
第154章 打都已经打了
  常宁宫。
  霍太妃半宿未眠。
  待听闻霍以骁后半夜是在漱玉宫房顶上过的,她重重按了按太阳穴。
  等齐公公把霍以骁请进了西暖阁,霍太妃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他打群架,还是说他睡屋顶。
  “皇上说了怎么罚吗?”霍太妃问。
  霍以骁答道:“没有说,许是又不罚了。”
  霍太妃的眉头皱了起来,问:“没挨罚,你还挺不高兴?”
  见霍以骁沉默,霍太妃的心倏地一紧。
  可不就是不高兴吗?
  无论起因是什么,伴读和皇子动手,最后在场的都牵连了,都应该有个说法。
  最好的重罚,这是个交代。
  若不然,依着错处,各打五十大板,有多少错罚多少,也是一种方式。
  最最不妥的,就是不罚和轻罚。
  昨儿夜里,朱晟在御书房里被狠狠喝斥,又让失魂落魄的冯婕妤领回去,群架起因的一端已然是“罚”了,而另一端的霍以骁又是不痛不痒的,什么事儿都没有……
  看起来,霍以骁没有损失,甚至占了上风。
  可这样的偏宠,有害无利……
  霍太妃想,霍以骁自己也清楚,所以没有挨罚,他一点儿也不高兴。
  一些话语在霍太妃的喉咙里转着,斟酌了一阵,还是先忍住了。
  等霍以骁离开,霍太妃打发了人手,只留了邓嬷嬷,低声道:“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以骁这孩子是故意的。”
  邓嬷嬷微怔:“您的意思是……”
  “他想让皇上重罚他,几次和朱晟打架,去江南也不消停、弄得顺平伯进京告状,不该做什么、他偏做什么……”霍太妃顿了顿,又道,“他在试皇上能纵容到哪一步,又或者是逼皇上狠狠罚他。”
  邓嬷嬷抿了抿唇:“四公子心思重……”
  霍太妃失笑着摇了摇头。
  这宫里,心思浅的活不了。
  谁不是被逼出来的。
  习渊殿今日无课,但昨晚的事儿早就传开了。
  言官们积极,各种议事的折子一本接着一本,霍怀定也看了几本,饶是他自认镇定,都难免有些头晕眼花。
  待听闻霍以骁中午回了霍家宅子,霍怀定逮着午间休息,急匆匆赶回了府里。
  “你明知道二殿下故意惹事,你为什么要上当呢?”书房里,霍怀定压着声儿,一脸愁容看着霍以骁。
  霍以骁笑了笑,满不在乎:“打都已经打了。”
  霍怀定不赞同地看着他。
  霍以骁道:“伯父,我自己有分寸,朱晟那人,就是欠揍,就这么简单。”
  昨夜之事,霍以骁不愿意深谈,霍怀定只能作罢。
  看着霍以骁离开,霍怀定一脸愁容。
  诚然,朱晟欠揍,但真不该由霍以骁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手。
  哪怕是真真正正的“兄弟”,朱茂和朱晟打一架,御书房里也要论个对错高下,而不是跟现在一样,不了了之……
  霍以骁是一次次被这样的“不了了之”给架在了火上烤。
  别说朝堂上如何看,朱晟等几位殿下,又怎么可能不对霍以骁心生怨怼?
  这么一个“兄弟”,让他们疑惑他的出身、质疑他的受宠、担忧他的威胁,人之常情。
  霍怀定也是看着霍以骁从最初时候的避其锋芒、能让就让,改变到现在会和朱晟争锋相对,皇上若再一意孤行,这种矛盾只会继续激化……
  哎……
  出了书房,霍以骁离开霍家,到了温家旧宅。
  站在地窖入口旁,他才想起来,温宴酿的那些酒,最短也要一旬才能喝,现在还差些日子。
  遗憾。
  霍以骁转身要走,忽然听见了两声喵叫。
  他循声望去,就看到了那只熟悉的黑猫,踏在院墙上,冲着他晃了晃脑袋。
  下一刻,温宴从外头翻进来,唤了一声“骁爷”。
  语气熟稔,且毫不意外,像是一早就知道了他会在。
  霍以骁道:“你来得倒是挺巧。”
  温宴笑着道:“黑檀儿见你从霍家出来,就来告诉我了。”
  屋顶上的黑猫洋洋自得,舔了舔爪子。
  霍以骁:“……”
  果真是知道了他在。
  他竟忘了,温宴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得力的眼线。
  霍以骁打开了地窖,顺着台阶下去。
  温宴跟着往下。
  前回用过的小杌子还在里头,她便坐了下来。
  “昨儿又打起来了?”温宴开门见山,抬头问霍以骁。
  霍以骁用鼻音简单回应。
  “你来这儿,是想借酒消愁?”温宴说着,自己笑了声。
  霍以骁听出她在打趣,道:“口里没味而已。”
  温宴冲地窖口的岁娘比划了一番,而后道:“我带了茶叶来。”
  霍以骁挑眉,看着岁娘一样样往外掏东西,不止是茶叶,还有两只茶盏,一只茶壶,若论品茶,实在是太过寒酸,但是只润个口,倒也够了。
  小炉子是温家原来的东西,岁娘上回从一堆狼藉物什里翻出来的,热水不成问题。
  岁娘在外头煮水,热腾腾的水送到地窖里,温宴泡了茶。
  这回的茶叶味道陌生,是霍以骁之前没有在温宴这儿尝过的。
  不仅仅是茶香,入口带了一丝甘甜,却又不似蜜糖的腻。
  清雅微甜,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温宴这时候才问:“二殿下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吗?”
  “他说过什么中听的吗?”霍以骁反问。
  温宴一怔,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他故意拿不中听的话戳你,你就动手了。”
  霍以骁道:“我也不是头一次打他。”
  温宴不接他这话,只是一瞬不瞬看着霍以骁,看到霍以骁蹙眉,她才道:“局是大殿下的局,骁爷不和二殿下打起来,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坑等着你,你不想踩大殿下的坑,所以干脆跟二殿下动手。”
  霍以骁的眸子倏地一紧。
  温宴继续道:“骁爷惹的事儿,多是与二皇子有关,因为他不依不饶寻你麻烦。我觉得吧,寻了就寻了,我反正挺想寻他麻烦的。”
  霍以骁睨了温宴一眼,嗤的笑了笑。
  他以为小狐狸会揪着朱茂到底挖了什么坑来分析这样那样,没成想,温宴不管了,她只想做惹是生非的那一个。
 
 
第155章 躲不开的
  霍以骁掂了掂手中空了的茶盏,然后递到温宴跟前。
  温宴添上,又给自己添了些。
  热气氤氲,霍以骁透过水汽看着温宴,慢条斯理道:“你?你找他什么麻烦?”
  温宴道:“哪怕我不主动找他的事儿,他还是会找你的麻烦。而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
  霍以骁的舌尖顶着后槽牙。
  这个说法,温宴说了很多遍了。
  信口开河也好,真心实意也罢,小狐狸说话,顶多就能信一半。
  可这会儿听起来,这话竟是顺耳许多。
  比起皇上要求的什么假的不能再假的“兄友弟恭”,和温宴一条船,总比和朱茂、朱晟他们当真兄弟强多了。
  所谓的兄弟,真与假,信不信的,都不顺耳。
  于朱茂他们是,于霍以骁也是。
  “跟我一条船,”霍以骁道,“那你麻烦大了。”
  温宴莞尔。
  本来也没有想小过。
  她也好,霍以骁也罢,都是其中的棋子。
  他们只要还在皇城的这副棋盘上,不管是退、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麻烦都会纷至沓来。
  躲不开的。
  既如此,不如主动迎上去。
  霍以骁道:“朱晟会老实些时日,他昨儿吃了大亏,冯婕妤亦要蛰伏。”
  朱晟就是这样的性子,霸道一阵,吃亏了就隐一阵,之后再卷土重来。
  温宴了然地点了点头。
  霍以骁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找朱晟麻烦不难,但你悠着些,他不是顺平伯府的那种纨绔。”
  温宴挑眉。
  霍以骁直接道:“我怕你把他折腾死。”
  温宴忍俊不禁:“骁爷这么看得起我?”
  霍以骁:“……”
  这是看得起?
  “不会折腾死,”温宴重复了一遍,“不会折腾死,我得把他给你留着。”
  朱晟是个很容易就被挑衅、激怒的人,在一些布局之中,他就是个炮仗,一旦摸不清底细的时候,霍以骁可以靠这个炮仗来破局。
  跟昨天晚上似的,甭管朱茂原本是如何打算的,只要霍以骁和朱晟打起来了,所有的布局都没有用了。
  霍以骁没有再说什么,几盏热茶饮下,一股倦意袭来。
  他的身子往后一靠,倚着墙,睡着了。
  温宴轻手轻脚地从他手中取出茶盏,冲岁娘比划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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