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最大股东?她猜想。
等他们事情差不多聊完,林懿丘的视线才投到程璟生身上,想见缝插针地问几个问题。
程大公子方才那句话让她想明白了事儿,连带着之前自己不怎么看得惯的一副浪荡性格,此刻也不由加上点滤镜。
顾承林察觉到林懿丘的视线,好像是往他这边来,但似乎又直直穿过自己落在了旁边。
他眉眼缓和几分,自忖是不是刚刚谈事情时忽略了她。
“想喝点什么?”男人上身微微往她那边倾一点,低声问她。
林懿丘“啊”一声,一心只想找程璟生问问题,顾承林这句话便如耳旁风一般散掉了。
“不要。”
小姑娘目光够着去瞧他那边的程璟生:“程大哥?”
顾承林顿一下,忍不住眯了眯眼。
一旁突然被点名的程璟生眼神从手机上移开,他有些意外:“叫我啊?”
林懿丘点头:“珞生姐是还在非洲吗?”
“在的吧。”程璟生摸摸下巴,一脸嫌弃:“年纪不大,满世界乱蹿,哪里不太平往哪钻。”
说完,他冲林懿丘扬扬下巴:“林妹妹,你千万别学她。”
林懿丘笑了:“珞生姐是搞摄影的,当然哪里都要去看一看。”
话就这么围绕着程珞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顾承林夹在中间坐了会,听着两边一来一回,他伸手摸过一旁大衣兜里的皮夹,准备去结账。
随着男人起身,林懿丘总算注意到了他。
她拉他袖口:“承林哥,还有喝的吗?我有点渴。”
顾承林低头扫她一眼:“说话说渴了?”
“嗯嗯。”小妹妹点头。
“没有。”他捉住她手放回去,语气不带什么情绪,“忍着。”
“……”林懿丘看着男人出包间的身影,手上方才和他相握的温热还留在手上,她有片刻的恍惚。
不过顾承林离开,刚好方便她问正经事。
她往程璟生那边挪了个座位,坐在顾承林位置上,试探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正经。
“程大哥,你还记不记得,珞生姐和冯又谦之前定下的那个娃娃亲?”
第17章 “别出声。”
“娃娃亲?”程璟生听她问起这个, 皱眉,“好像是有这么个玩意儿。”
“现在这个还作数吗?”
“我们家很少提了,”程璟生摆摆手, “不过联姻这种事, 本质利益交换, 说不准的。”
“毕竟这事也只是长辈们随口定下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到一半,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程璟生笑话她:“林妹妹,你这是看上冯又谦了还是看上我妹妹珞生了,突然这么关心?”
林懿丘双眼微睁,简直不懂他的脑回路:“我什么时候说我看上……”
她一边解释着, 一边就瞧见程璟生的视线慢慢移到她身后, 目光里也逐渐带上点幸灾乐祸。
这神情有点眼熟, 她下意识一激灵。
蓦地回头,果然瞧见一抹颀长挺拔的背影在她身后立着。
顾承林一手搭在她所坐位置的椅背上,一手抄在西服裤里。
一束澄黄的氛围灯正巧挂在他头顶上, 在她面前投落浅浅阴影。
林懿丘视线落在他胸膛衬衫的纽扣上,男人面容在她余光里瞧不真切。
暗色调的高级包间,配合他这一副清正气质, 宛如照入浮华嚣尘里的月光一角。
“……承林哥。”她眼皮一颤。
是了, 上次在M大经管大楼,她和冯又谦面对面坐着,他也是这样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的。
静默片刻, 直到包间门被推开,服务生将热饮放在桌面上,这才拉回林懿丘的思绪。
玉米汁冒着热气,表面上还浮着小小的气泡, 一根打结的花式吸管靠在玻璃杯沿上。
顾承林面上没什么表情,往一旁侧侧身,坐在了她之前的位置上。
他将皮夹扔进大衣兜里,又拿了烟盒和打火机。
见小姑娘坐在一旁没反应,夹着烟的手将玻璃杯往她那边推一下:“不是渴了?”
林懿丘“啊”一声,“……嗯。”
她心里纳闷,怎么每次都让他撞见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林妹妹,你问这个做什么?”程璟生乐得不行,看着林懿丘难为情的模样,继续添柴,“你不会真看上冯又谦了吧?”
“看上那小子也不要紧,我们程家让给你……”
玩笑开得正起劲,前面咬着烟的顾承林幽幽抬眸,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手上打火机的小砂轮“嚓”地一声,蓝橙相间火光摇曳而起。
男人拢火点烟,猩红闪灭间,他阖了打火机,随手掷在硬质桌面上。
“呯啪”的闷响,程璟生识相地收了话锋,笑着圆场:“顾总,我这就闭嘴。”
后面,一行人继续说起公司里的事,林懿丘想自觉避开给他们腾地儿。
而刚刚被程璟生那么一揶揄,顾承林就坐在她右手边,他的轮廓在半明半昧的包间里显得清沉而婆娑,两人手肘的衣物时不时摩挲在一起。
若她想出去,就得让顾承林挪让位置。
林懿丘晃晃玻璃杯里的吸管,还是打消了从他身前挤身而过的念头。
好在他们的交谈很快结束。
出了餐厅,顾承林带着林懿丘回酒店,他得临时帮她办入住。
两人房间隔了好几个,他将她送到门口,行李箱推进去,还顺带替她检查了一遍房间里的安全设施。
“要去哪里玩一定事先告知我。还有,晚上尽量不要出门。”
随着他开口,周身萦绕的低气压不由散了些许。
一路的沉默总算打破,林懿丘心里松一口气,可听了这话,又不乐意了。
“……去哪都得跟你说?”
“我得保证你的安全。”顾承林视线看下来,“国外治安可不像帝都。”
他微蹙眉,想起昨晚酒吧的事,语气不容商量。
“好啦好啦,我知道。”林懿丘摸摸鼻子,语气弱了,“我听你的还不行么。”
小姑娘抱着一只手臂,发丝垂着,小声保证自己全程同他报备后,顾承林的眉眼才稍有缓和,方才在包间里那股不知从何而起的不悦这才终于退了下去。
他“嗯”一声,瞧她敛着嘴角乖巧垂头的模样,不由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发丝溢满指尖,心里倏地漫起一股难以言状的微末情绪,半是安抚半是回应。
“早点休息。”
林懿丘这才堪堪抬眼,瞧他收手转身,门“啪嗒”一声,从外面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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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市这几日太阳隐在低云里,等到正午才朦朦胧胧透下来一层。
她房间的落地窗正对着著名商业广场,周围钢铁高楼密集,巨幅银幕上当红明星的代言广告和新上映的电影海报交替变换。
顾承林每天行程排得满,但每晚睡前必定往她房间来,确认她是真的在这里。
林懿丘有一种被他牢牢管住的微妙之感。
这种关系尤为奇怪,不是朋友,也不是亲戚,她像是处在一个中间地带,他们明明什么都不是,却又什么都是。
宛如一根不着边际的绳,牵着引着,而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被放在一个怎样的位置。
假期第三天,N市降了温,林懿丘带的厚衣服不多,左右人都到这里来了,自然得去商业区扫购一番。
刷卡后下意识看一眼刚进来的银行卡消费短信的日期,她心头一动。
一连几日魂不守舍终于清醒,她点开手机日历,不由深吸一口气,果然自己都快忘记了——
今天阴历十月廿三,顾承林生日。
顾家老爷子在世时崇尚老一辈的传统黄历,小辈生贺皆以阴历为准。后来老爷子去了,生日这块还一直沿用着。
林懿丘手里提着购物袋,想了想,还是在地图上搜了附近评价好的蛋糕店。
回去的时候天色擦黑,她给顾承林发了消息,报告自己已经回酒店了。
等了会儿,对方没有回。
蛋糕放在房间的茶几上,林懿丘仍旧抱着手机继续编辑微信,心里琢磨要不要委婉告诉他一声。
【承林哥,我今晚在房间等你,你可以早点来吗?】
“……”
林懿丘手指微顿,打完字后通读一遍。
她在说什么破玩意儿啊!
林懿丘立马按下删除键把输入框里的话删干净。
这话要是真发给了他,她可以直接原地去世。
不自在地动两下,她润润嗓子,继续尝试编辑微信。
【承林哥,今晚有惊喜,你来我房间,可以吗?】
怎么越写越像不正经小广告?
林懿丘迷茫地挠挠脑袋,她明明很努力地在制造惊喜啊!为什么打出来的话这么不对劲?
她烦闷地“哎呀”了一声,整个人往后靠在沙发枕上,索性锁了手机屏幕扔在一边。
算了,反正男人每晚八点按时“查寝”。
她复杂地看着天花板,还是等着吧。
林懿丘发了会儿呆,思绪忽远忽近。她又拾回手机,郑重其事地点开电子日历,把这个日期添进了她的重要日程里。
做完这些,她随手拿了本英文杂志看。
人软在沙发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头失重下跌,林懿丘才堪堪惊醒。
房间里的灯仍旧亮着,落地窗外霓虹璀璨,她下意识去摸手机。
摁亮屏幕,九点四十了。
解锁点进微信,她上一条报备自己已经回酒店的微信,对方仍旧没有回。
林懿丘揉一揉惺忪睡眼,她脑袋还残存着从睡梦里被剥离的恍惚。
距这一天过完还有三个多小时。
她没犹豫,直接给顾承林打了电话过去。
冰冷女声传来,他关机了。
林懿丘皱眉,她翻出前几天吃饭时添加的吴正宪的微信,给他打了语音电话。
这边接得倒快:“小林妹妹?”
这个电话打得突兀,她也压根没想好该如何称呼他,想着他把顾承林喊师兄,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吴师兄,你知道承林哥现在在哪吗?”
那边显然呛了一下,“别别别,小林妹妹,你叫名字就好……”
吴正宪先纠正了她的叫法,再给她解释,说顾承林在酒店楼下多功能宴会厅参加商会酒宴。
林懿丘嘴微张,待对方说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那我……”
吴正宪也在长沙发这边找顾承林的身影,他听林懿丘语气有些弱:“小林妹妹你要不也下来玩?这里好吃的挺多。”
林懿丘顿一下,抬头看一下挂钟,时间慢慢流动着。
她接受了这个提议。
立马起身从今天刚买的衣服里翻出适合的衣服,她去浴室洗了把脸,只拿着手机进了电梯。
林懿丘在这个酒店里住了几天,每次直出直入,还没有去过这里的宴会厅和餐吧。
脚下的丝绒地毯纹样瑰丽,欧式壁灯和顶上的水晶灯优雅且有设计感。
宴厅口倒好找,西装革履的人进进出出,穿黑色背心打领结的侍应生端着托盘游走其中。
林懿丘还没走到门口就先眼尖地瞥见了不少帝都眼熟的面孔。
视线看一圈,一下子就瞧见了冤家路窄的人。
肖裕正从另一边往宴厅门口走。
她忍不住皱眉,实在不愿意和他再打照面。
眼看就要迎面碰上,她脚步顿住,拐进了宴厅旁边的小走廊里。
这一边几乎没什么人,除了几间员工休息室,尽头是装修精良的洗手间。
她不知道从正门进去还会碰见多少人,林懿丘深吸一口气,还是从后门走吧。
顺着走廊拐弯走到最后,宴厅尾部的钢木门都闭合着,她也分不清哪个是宴厅的门,哪个是休息包厢的门。
林懿丘丧气,她只好原路返回。
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便听见最里面的那间包厢里传来轻微人声。
钢木门虚掩着,声音在宴厅遥远的音乐声里时隐时现。
本无偷听意愿,但在这对话里,她确确实实听见了顾承林的名字。
林懿丘眨一下眼,原本已经背过身的姿势,此刻也转换了方向。
小心环视一周,没人。
她屏住呼吸,往那间包厢门口挪动。
里面的对话清晰了些,说的是普通话。
一个是全然陌生的音线,出自年轻人嘴里;还有一个声音低沉,年纪似乎已步入中年,林懿丘莫名觉得耳熟,也不确定是不是他有儿化音的缘故。
年轻的声音:“赵总,这次投标项目牵扯旁支太多,比起顾承林那边,我们做的准备实在不算充分。”
对面的赵总:“怕什么,我这边不是有他老子帮着?”
“靠得牢吗,顾承林怎么说都还是他儿子。”
“儿子怎么了?”赵总嗤笑一声,“顾承林和家里闹掰在北美另立门户,打的都是顾家的脸,顾胤中这么好面子的人,怎么忍得了?”
林懿丘双眼微睁,她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举手捂住自己的嘴。
年轻声音又小声说了句什么,赵总不耐烦的打断:“你也别以为顾胤中是什么好东西。前几年姚家快不行的时候,人人都分一杯羹,顾胤中可出手管了?”
“他从来都是名利至上,觉得出轨的名头不好受,这才娶我姐进门做续弦,由着姚家败落下去,好把风声埋严实——我们要不为自己打算,保不齐就是下一个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