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木桃逢新
时间:2021-08-25 10:00:11

  太子阴沉沉的看着她,心想,那女人有心为之,才用命搏一个人情。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也这样不要命?
  两人在这头僵持时,另一边的氛围也忽然陷入僵局——
  江慈自问救母时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却还是慢了应二娘半拍。
  她无意在这种事上比对,即便她真的快过应二娘也是应该,不是什么用来彰显心意的手段。
  所以,当她隐约察觉应二娘别有用心,还拉踩自己时,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无论母亲如何感激应二娘,她愣是一句话也不说。
  江夫人很快察觉到女儿的冷淡。
  大家都看着,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伸手将江慈拉过来,含笑道:“你这孩子,怕不是刚才被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吧?”
  江慈心里更不高兴了。
  别人的女儿就是机智敏锐又感人,你的女儿就是吓傻了?
  都把她比对成什么了?
  江慈手一抽,似笑非笑望向应二娘:“何止该感谢二娘,方才乱起突然,我瞧见灯掉下来才反应过来,二娘和母亲就站在灯下,竟看都不看直接扑向我母亲,简直是神了。”
  她瞄向应二娘头顶,绽开笑容:“你这儿长了眼睛不成?”
  江夫人大惊,忙拉扯她:“你胡说什么?”
  应二娘一怔,原本是眼睛红,这会儿脸都红了。
  她张了张口,好像想辩解什么,然目光无辜的扫向周围一圈,又释然一笑,退开一步道:“人没事就好。”
  江慈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高啊!
  若应二娘此刻据理力争,反而难堪,偏偏她选择欲言又止,作出一副宽宏大度之态。
  两厢比较下,江慈是动作没人快,还心生不忿与嫉妒的刁蛮千金。
  她应二娘反倒成了那个诚心救人无心争辩邀功,人淡如菊的良善女子。
  同一时间,礼堂的东南角,被太子拦住的玉桑从灵魂深处发出一道冷嗤。
  就这?
  ……
  江慈心中不忿,忽然想起更重要的线索,扭头望向外面。
  刚才灯盏掉落的同时,太子的护卫从旁揪出个可疑人,说不定这花灯的机扩就是应二娘设计的!
  虽然人昏了,但只要醒来,一审便知!
  她转身就要往外走,江夫人及时拦住她:“好了!不许任性!”
  今日已经够乱,殿下还在那头,不能再生事端了。
  听到江夫人的呵斥,应二娘柔声道:“夫人刚刚受惊,莫要发怒,好好歇歇吧。”
  旁边的女眷纷纷点头,望向应二娘的眼神越发激赏。
  不愧是成了婚的,就是稳重许多。
  江慈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又恐这应二娘还在前头挖了什么坑等着母亲,遂欲带江夫人先行离开。
  斜里忽然伸过来一双手,顺势勾住了江慈刚刚伸出来的手臂。
  “姐姐没事吧?”满汉关切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江慈心头微动,看向身边的少女。
  紧接着,其他人都纷纷望向玉桑。
  有人记忆率先回笼,忙道:“对了,方才情势危急,多亏稷夫人急中生智,用披风给小十娘盖住了,否则那孩子指不定造多少罪。”
  然后,大家都想起来了。
  眼前的“稷夫人”就是所有人都被花瓶吓得退开,独身上前护十娘的那位。
  比起应二娘这一遭有惊无险、且担着东家护客责任的经历,玉桑作为今日的贵客稷夫人,急中生智反护主家,有勇有谋,经人一提,无端就比应二娘更值得称道。
  然而,玉桑镇定自若,瞧不出一丝邀功姿态与自得,面含浅笑,温声道:“人没事就好。”
  说着,她目光柔柔的望向应二娘,露出一个得体的假笑。
  彼时,已行至门口准备处理另一头事端的太子,忽然扬唇笑了一下。
  也是这五个字,让一直保持谦虚的应二娘忽然意识到什么,笑容僵了一下。
  哦豁!
  江慈心头一跳,当即反应过来。
  今日主角是十娘,更是应二娘的亲妹。
  发生意外,应二娘第一时间保护江夫人,尚且可以解释为就近选择。
  可现在小十被送回房中,情况未明,江夫人有惊无险,连块皮都没擦破,她却在这动情感慨,现在,救小十的恩人站在眼前,她都没有感激的道过一句谢。
  稷夫人是稷大郎君的妻子,稷大郎君则是江大人的侄儿!
  她的身份大大超出应小十,却能不顾危险救人,这越发衬得应二娘捧高踩低,巴结是真。
  不过……也有人保留意见。
  这顶上的灯的确是掉下来了,若无那个身手矫健的护卫出脚相助,是会结结实实砸到人的!
  忽然,横梁上传来几声重响,玉桑第一个尖叫起来,“小心灯——”
  霎时间,刚刚才经历一次惊吓的女眷们在第一时间作出了下意识的反应,抱首逃窜。
  玉桑也扑上去,在江慈护住江夫人时,将她们二人一并推的更远。
  咣当一声,第二盏灯砸了下来!
  万幸的是这次砸下来的挂在横梁最边上,那里没站人。
  不过,灯盏落地,在地上砸了个稀碎,造出些声响,惹来了外头男宾的目光。
  这番动静后,场面略有一丝尴尬。
  其他女眷的反应同第一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护住江夫人的变成了江慈。
  而前一刻还英勇无比的应二娘,在毫无准备的惊吓中,躲到了许氏方才落座的位置……
  玉桑才不管应二娘的尴尬,扒拉着江慈:“没事吧?”
  江慈被玉桑扒拉着松开了怀里的母亲,随着应二娘一张脸涨红,她眼中亦涌出一道蹭亮的光。
  岂止是没事,简直太痛快了!
  你装啊!?你再装啊!说好的难辞其咎呢?
  手臂忽然被人捏了一下,是玉桑在提醒她。
  江慈眼神微动,试着配合:“我没事,母亲也没事。”
  玉桑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心有戚戚焉:“真是防不胜防,吓死人了。”
  两人眼神对视一瞬,江慈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住疯狂外涌的笑意,装的无比正紧。
  她看向应二娘,淡淡道:“人没事就好……”
  这下,旁观的女眷直接闭口,什么都不说了。
  应二娘终是待不下去,丢下一句“晚辈去瞧瞧小十”便草草离场。
  随着应二娘离开,江夫人终于站出来打圆场,招手让一众女眷远离横梁:“还是别站这里了,太危险了。”
  大家连连点头,跟着挪动位置,甚至有人低语:“这府里的奴才做事太敷衍了……”
  门口看热闹的男宾大概没看出个所以然,也纷纷收回目光。
  江慈扳回一局,心满意足的跟着母亲挪步,可她没忘记最大助攻,转头寻找玉桑。
  一转头,她瞧见身边的少女正转头看向外面。
  那里,太子负手而立,分明是背对着这里,却像是颇有感应,在其他人收回目光之际,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只一眼,在江慈看来,这一眼既不温情,亦不柔软,堪称漠然。
  然而,玉桑对着这个漠然的眼神,露出个灿烂到晃眼的笑。
  这一笑,冰雪都消融。
  他像是在看一个大麻烦,收回目光时,肩膀微微耸起,又倏然落下。
  分明是叹了一口好长好长的气。
  角落里,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飞鹰捻了捻手指,面无表情的功成身退。
  他已佛了。
  殿下已经对她破了这么多次例,还送了那么贵重的玉牌。
  现在跟着她一起胡闹,太正常了。
  答应帮她再打落一盏灯不说,还亲自动身配合她吸引外面那些男宾的注意力,吩咐他暗中动手。
  太子站在正堂门口,人是他揪出来的,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兴趣处理人家的家事。
  “方才灯落时,我的手下瞧见这人躲在大堂一角形迹古怪,这才出手,搅了令爱的笄礼,还望长史大人见谅。”
  一旁,已暗暗观察许久的韩唯颇感意外。
  这么久以来,他都觉得太子较之从前有些不同。
  此刻来看,他好像终于明确了这种不同是什么。
  从前的太子,即便和煦有礼,也掩不住那股外张的气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颇有距离。
  可现在,只要他想,就可以将自己悉数内收,好比此刻,真就像是个寻常公子。
  闻得此言,应长史有些拿不准的望向上峰。
  江古道忙道:“许是今日府上忙碌,有人浑水摸鱼,想制造混乱盗取财物……”
  应和峰反应极快,也深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道理:“是是是,鄙府偶尔也会招来窃贼,这院墙迟早得再砌高些。”
  本是个话赶话,太子却挑眉:“哦?看来长史大人府上藏了不少珍宝,竟这般遭贼惦记。”
  太子声音不高不低,却叫玉桑听见,转头往这边看了一下。
  韩唯眼神一动,发现了玉桑的小动作。
  应和峰当即慌了,连声否认:“稷大郎君说笑了,鄙府简陋,诸位也瞧在眼里,哪里会藏什么宝物?”
  有人在旁打趣,“那长史大人还是莫要砌墙了,如今这个高度也好,叫贼一眼看遍,知晓没什么宝物,也就自己走了。”
  这是个活跃气氛的话,江古道带头笑了笑,眼神一直瞄太子。
  太子微微侧首,见飞鹰回到身侧,亦笑了笑。
  其实心中还是不解。
  她今日对待他,好似更大胆了。
  也不知是什么让她觉得,他会帮她,配合她。
  可到头来,他的确帮了,也配合了。她堪堪往面前一站,定定的看着他时,他就忘了原则。
  她仿佛生来就会耍这种小聪明,且信手拈来,立杆见影。
  从前,他是被她捉弄的那个,得知真相,怒不可遏。
  可现在,他是站在一旁看她捉弄别人的那个,竟也忍不住发笑。
  他想,定是与她在一起久了,才叫他也有这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恶劣。
  简直有毒。
  ……
  因太子放水,被黑狼踹出来的府奴直接被当做偷摸进来的盗贼,送入大牢容后再审。
  十娘的及笄礼就算结束了,男宾这头的宴席却是要继续下去的。
  应长史抹去额上汗珠,很快恢复正常,邀请贵宾们移步入席。
  太子含笑受邀,迈步离开时,漫不经心的回头往内里瞧了一眼。
  可她早已不见。
  大抵是随着其他女眷从正堂后门直接往东房那边去了。
  用完就扔,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吧。
  太子恢复了以往的冷漠,却在收回目光时,撞上两道审视的目光。
  两厢眼神对上,韩唯冲太子微微颔首。
  太子亦挑了挑嘴角,无声的刀光剑影在两个男人的眼神间交汇,又随着两人目光的抽离而结束。
  余光里是韩唯从容的身影,太子负着手,眼底隐隐涌起暗潮……
  ……
  江夫人与其他几位夫人不想呆在礼堂,便都往东房这边来了。
  这头,大夫已经请来,得知十娘并无大碍后,她们也放心了。
  许氏原本在房中照顾十娘,听到客人们到了门外,她当即出来,唤来奴婢领诸位夫人去厢房休息,待定定神在入席用饭。
  奴婢们一一走向诸位夫人,细声细气将她们带去房间。
  江慈飞快与母亲耳语两句,在江夫人无奈的眼神中,勾着玉桑的肩膀往另一边走。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江慈忍了太久,都忘了措辞需要谨慎,直接脱口而出。
  玉桑对她毫无隐瞒:“姐姐都知道了,何必再问呢?”
  江慈摇摇头:“不不不,我顶多是觉得古怪,可是并没想到会发生什么!刚才殿……稷大郎君分明是早有准备,是你请他帮忙的吗?”
  玉桑实在不好形容自己是怎么死皮赖脸求太子帮忙。
  她轻咳一声,无奈道:“其实……也很好猜。郎君为人磊落,最不喜小人作怪,所以乐得助上这一臂之力。”
  江慈眨眨眼:“怎么说?”
  玉桑心中暗叹,长话短说:“姐姐说应家姐妹面和心不和,我便想过今日会出意外。”
  “事发之前,十娘有异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都在好奇她怎么了。偏偏有几个人浑不在意。”
  “五娘和九娘留意着十娘,却并无好奇,可能她们就是给十娘做手脚的人,所以她们纯粹是为了看热闹,看十娘出丑。”
  玉桑看一眼东房方向:“听说大夫诊治过,十娘无恙,也可佐证在她身上使用的只是恶作剧,小把戏。”
  听到这里,江慈脸色一沉:“那个花瓶呢?那分明是有人故意推到的!”
  这话不假,普通花瓶被绊倒,怎么可能碎的那么厉害。
  分明是栽了力道,狠狠砸在地上,碎片才会飞溅。
  “应该是六娘。”玉桑猜测:“当时她有些慌张,所有人都在看十娘,唯独她在观察旁人。”
  “她是怕自己趁乱摔花瓶时会被人察觉——若是她,这手段未免狠毒,她是抱着毁去十娘容貌的目的去的……”
  江慈心里有些发寒:“那盏灯……”
  玉桑轻叹一声:“这当中最有趣的,或许是她们每个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在后,殊不知稍有差错便是糟糕。”
  “五娘与九娘想捉弄十娘让她出丑。”
  “六娘想借她们给的机会毁了十娘。”
  “至于二娘,则是站在她们之上,利用了这次的骚乱。”
  应二娘意图明显,不必玉桑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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