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谭兼之,同德帝不过赏了些许银钱,张恂正得意不已,突然又听得同德帝道:“谭卿虽入朝时间尚短,但此次赈灾谭卿的能力朕皆是看在眼中,可惜国库不足,又已经赏了张卿那么多,总归不好再收回来,那朕便擢升你为指挥佥事如何?”
“谢陛下!”谭兼之当即跪拜领命。
张恂面上得意的神色还没来得及收回,愕然、不可置信、愤恨,各种各样的情绪便砸在了他脸上,脸上神情变化异常,像打翻了的颜料盘子,瞧着竟像戏台上的丑角。
赵叙明早已气得没话说,甩袖一哼不再看他。
真是蠢货!
钟秀宣还从未见赵叙明这么气急败坏过,一个劲得憋着笑,眼角的褶子又多了几条。
同德帝一番封赏后便挥手让他们离去,出殿门的时候,赵叙明急急走在前头,张恂连忙追了出去,经过谭兼之时还不忘像他冷眼嘲了一声。
钟秀宣再也忍不住,出了殿门便哈哈大笑起来。
谭兼之无奈道:“太傅,陛下还在。”
“哈哈哈!”钟秀宣捧腹笑道:“陛下只怕笑得比老夫更甚,无惧!无惧!哈哈哈哈!”
谭兼之默默不语,只得等着他慢慢笑够,钟秀宣笑了一路,待到出了宫时门这才收了声,拍了拍谭兼之的肩:“回京后便是进宫来了,现在快些回去吧,呦呦那小丫头怕是□□着你呢!”
闻言谭兼之冷冽眉梢柔和下来,他当即向钟秀宣告别,打马回府。
一回府果然便见阖家都站在府门外等候,谭兼之忽然觉得全身疲倦尽散,而一见他回来,两个小家伙当即便冲了过来。
谭兼之一下马,谭嘉月便泪眼汪汪扑了过来,他一把抱住小姑娘,谭嘉月就势扑在他的肩头“呜呜呜”哭了起来。
“呜呜……大哥,呦呦好想你!”
谭兼之拍了拍她的背,“嗯。”了一声,弯身想将小姑娘放下,奈何她圈着他的脖颈扒得太紧,竟动也不动。
谭明之在一旁道:“大哥一路回来疲倦得很,现在还有抱个这么重的你,呦呦是想累死大哥吗?”
小姑娘抽抽噎噎,带着泣音反驳:“哪有!”
说着,还是听话的下来了。
谭明之将他上下一打量,这才笑道:“大哥此行辛苦了!”
谭嘉月仍拉着谭兼之的袖不放,一双美眸含着汪汪泪水:“大哥变瘦变黑了!”
谭兼之无奈笑笑,揉了揉小姑娘的发,又拍了拍谭明之的肩,这才抬眼看向谭济元与一旁的钟氏,向二人拱手一揖:“爹,母亲,兼之回来了。”
谭济元乐呵呵笑道:“回来便好,回来便好,此行可还顺利?”
“谢爹牵挂。”谭兼之面色平静道:“此行还算顺利,只平阳府的疫情棘手了些,却也万幸得以顺利解决。”
见父子俩还要谈话,钟氏忙道:“大郎回来,想必已经累了,先让他回屋休息休息吧,你们父子俩有话倒也可以晚膳时说。”
“瑶儿说的在理,咱们回府吧!”
跨过门口摆着的炭盆,又丫鬟用柳枝沾水轻甩几下,谭兼之进了府,此举是为祛除污秽,还其纯净的意思。
然晚膳之前,从宫里来了宣旨的太监,带来一众赏赐并谭兼之的上任文书,众人焚香摆案领了旨谢了赏,待送了宣旨太监离开这才用膳。
听着那一众赏赐名单已经晕晕乎乎了的谭嘉月满含崇佩道:“大哥可真厉害。”
谭明之接道:“大哥一行劳累数月,这是他该得的。”
“那也厉害!”
谭家平常虽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但今日谭兼之归家,刚又得同德帝的赏赐,高兴之余便也将这规矩撇至一边了。
谭兼之不理两个小家伙的拌嘴,缓缓开口将在平阳潞安赈灾的事挑了些重要的讲。
“我去时发现当地旱情并未之前在朝中预估的严重,但百姓无粮可食,甚至有人因此饿死,实属当地的官员无用所致。”
两个拌着嘴小家伙此时也安静下来,静静听着他讲。
“陛下派了我与张恂同去,我本以为张恂曾在平阳府做过通判,行事多少能够方便轻松些,倒是我多想了,他于当地人情不通半分,与那儿的官员倒是相熟得很。”谭兼之说完冷冷笑了一声。
“啊!那他可真坏!”小姑娘义愤填膺道:“难怪他害太子哥哥坠马,真坏!”
闻言谭兼之不禁失笑,坠马一事内情还不知如何呢。
谭济元抚胡道:“此番你二人回京,陛下封赏,唯你一人被擢升,想必那张恂心中定会不满。”
“你二人虽属不同卫,但从你回朝任职起,便过为耀眼,而今你入朝不过一载,便已升至四品指挥佥事,朝中定然有人等着捉你的错处,张恂日后也会多对你有所针对,你日后行事谨慎些,若是撞上张恂,大可不必理他,此人自傲刚愎却无大材,你不理他他便也掀不起什么争端。”
“兼之明白。”
说着说着,谭济元突然话锋一转,转到了谭兼之的婚事上面:“你如今年岁二十又三,回京也将近一载了,这婚事啊,是该考虑了!”
谭济元说顺了嘴,又道:“我在你这般年纪,早就有了你了!”
一旁的钟氏暗暗瞪了他一眼,接话道:“不知大郎可有看上京中的哪家小娘子?”
此朝男女之防并不如前朝那般严密,更何况是在京中,平日里多的是各家的小娘子出门来逛街游玩。踏青时节更有几家小娘子相约出行,此时也多是年轻男女邂逅相遇的时候。
谭兼之闻言却是一怔,赈灾那两月的记忆忽得涌了上来,待谭济元也问了一嘴,他这才回过神来。
他抬眸将谭济元与钟氏来回看了好几遍,这才淡淡开口道:“母亲相看就是。”
“若是有武官的女儿更好些。”
谭明之笑道:“大哥习武所以也想找个同样习武的嫂子吗?”
谭兼之垂下眼帘不语。
一旁的谭嘉月愣住了,喃喃念道:“大哥难道不喜欢赵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掐指一算,争取在五章之内再次开启时光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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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赵姑娘
操心谭兼之的婚事, 成了谭家此时的头等大事。谭家主母再次放出话来, 要为谭大郎挑选亲事,身为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此话一出,每日便有数不清的媒人踏进了谭家的门槛。
谭嘉月终于得到了钟氏的允许,可以在屋内摆放冰盆, 但此时小姑娘却姿态慵懒的趴在母亲身边,两只小脚丫摇摇晃晃, 只手撑着脸看钟氏伏在小案几上翻着册子。
待翻了好几十页, 钟氏突然将册子甩至一旁, 气得直拍小桌:“这媒人都拉的什么媒!”
小姑娘一惊,连忙坐了起来:“阿娘怎么了?”
钟氏扶额无奈道:“这册子上的女子,不是寒门小官之女,便是高门显贵家的庶出女儿,倒是会看人下菜!呵!”
谭嘉月懵懵懂懂, 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钟氏没有说出的是, 这些媒人递来的册子上的女子, 皆是因为她才寻来的。
谭兼之生母早逝, 外家不显,而她这个继母,是当朝太傅之女,不仅身份显贵,还手握谭家内宅大权,膝下一子一女皆得谭侍郎欢喜。这些个人认为的都是, 继室向来会不喜原配留下的子嗣,若是留下的子嗣为男,而继室又育有儿子,那么自然会视原配之子为眼中钉肉中刺,京城中多数人家便是如此,哪怕面上再如何的和睦友善,暗地里少不得有各种阴私。
钟氏每每听闻这些,少不得要笑上两声。她确实不喜谭济元原配留下来的孩子,但却也不至于眼界狭窄至此,但凡一家一族,兄弟和睦,互相扶持远比兄弟阋墙互相菅害更能让门第兴旺,长兴不衰。
这些无论是做媒的亦或是那有女儿的人家,想的皆是让谭兼之娶一个于自己门第不配,于官途无任何助益的女子,一来她身为主母自然会满意,二来这些人家亦得以高攀上来。
钟氏只觉得好笑,若她真是择了这些姑娘,才是真正的让人看了笑话。如今谭兼之官运亨通,自然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二人互相扶持,兴旺门第,将来于谭明之与谭嘉月,都是一大倚仗,何苦来哉为面前这点蝇头小利而毁了将来的长久兴旺。
“世人皆庸庸碌碌,只着眼于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却将身后的好运尽失。呦呦,阿娘教你知,凡事要看得长远,才有回报,若只为面前的蝇头小利汲汲营营,实属愚笨。”
小姑娘眨眨眼,茫然道:“阿娘说的,呦呦觉得好难懂啊!”
“你啊!”钟氏点着她的鼻尖笑道:“阿娘也想让你无需明白这些,但人生在世,名利纷争不断,便是你将来用不着,却也要知晓才是。”
谭嘉月茫然点点头,拉着她的胳膊甜甜笑道:“呦呦记住了!”
钟氏揉揉她的发,复又捡起其余的册子继续翻看。
小姑娘一双明亮的眸子转了几转,寻过另一本册子装作翻看的样子,而后拿过册子,似有趣的模样:“阿娘,我看这里写的这位姑娘不错啊!”
“你个小丫头懂些什么。”钟氏不理她,继续翻看手中的册子。
见她不理自己,谭嘉月哼唧哼唧凑了过去,将手中的册子摆在钟氏面上,指着那一页道:“阿娘你就看看嘛!”
钟氏无奈,只得朝她手指的页面看去。
“赵家的姑娘?”钟氏一惊,拿起册子开始细看。
“赵文茵?倒是个好名字。”钟氏笑道:“‘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若人如其名,当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一看有戏,谭嘉月忙凑过去问道:“阿娘,你也觉得好是吧!”
钟氏满脸了然看向她:“就是那个在赏花宴寻过你的赵御史家的姑娘吧!”
见小姑娘讪讪的模样,钟氏叹道:“你大哥想要寻个武官之家的女子,阿娘满意也无用。”
“啊!”谭嘉月有些丧气。
说曹操曹操到,母女俩正谈着赵家女,冬芸来报有人来拜访谭嘉月,而来人正是二人方才说的赵文茵。
“赵姐姐?!”谭嘉月又惊又喜,立马坐了起来。
钟氏疑惑道:“你何事与赵御史家的姑娘这么熟了?”
“唔。”谭嘉月嘻嘻笑道:“呦呦是跟她家的厨子熟呢!”
之前赏花宴之后,赵文茵派人送了好几回自己新请大厨做的点心,将小姑娘的胃勾得紧紧的,现在好久不曾吃着,还着实想念呢。
钟氏无奈摇摇头,令冬芸将人请入府来。
由丫鬟引入,钟氏见进来的女子一袭素色衣衫,只裙角绣着一枝绿叶黄花连翘,腰间同样系着一条草绿丝巾,除此之外衣裙上再无其他花样,目光向上看去,女子梳着垂鬟分肖髻,只在鬓发间斜斜簪着一枝玉兰簪,另有耳边戴着一对翡翠掐银耳环,除此在再无装饰。
钟氏素喜打扮雍容华贵,但今日见赵文茵一身简单又不失精致的装扮,却也瞧着十分顺眼,女子气质温婉娴静,举止落落大方,看人的目光清朗温润,仿佛又能从中看出一股慈悲为人的心怀,她不急不缓走来,含笑向钟氏问好。
“赵姐姐!”小姑娘兴冲冲上前,“赵姐姐这两月去了哪?呦呦怎么一直不曾见到你?”
赵文茵宛若羽翼的眼睫轻颤,掩下眼中的黯然仍笑道:“外祖家中有事,我便回外祖家了。”
“今日特意给你带来府中厨子做的点心,算是给你赔罪可好?”她挥手让跟着的丫鬟将捧着的点心盒子送上,钟氏挥手让一旁的冬芸接过。
“赵姑娘说笑了,小丫头不懂事,哪里来的赔礼一说。”钟氏含笑道,而后又令冬芸着人去布置:“赵姑娘既是来寻呦呦的,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我已令人将荷华院旁侧的沁园布置好,你二人便在那处好好顽便是,冬芸,带着赵姑娘去吧!”
“叨扰夫人了。”
两个姑娘向钟氏告辞,携手往园子走去。
冬芸领了人后便回来了,钟氏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册子,一边含笑问道:“你觉着赵家姑娘今日来找呦呦,是有何意啊?”
冬芸笑道不知,却又接道:“大郎今日好像不用当值,正在前院书房呢!”
钟氏笑意更深。帮谭兼之择亲,钟氏也是有自己打算的,她想寻个文官之女,而这赵文茵,正合她心意,赵文茵之父乃是御史,亦是朝中一大儒士,其人刚正不阿,又听闻家治甚严,想来家中不会有什么阴私在,且她最看重一点的便是他乃开朝来第一位连中三元之人,若将来能给谭明之指点一二,定是不会差的。
但谭兼之也说了想寻个武官之女,钟氏也只得放弃寻位文官之女的想法,若不然执意如此,定会惹得她与谭兼之不合,不过今日赵文茵上门来拜访,钟氏心中的念头又开始冒了出来。
“你去前院寻大郎,就说呦呦有事寻他,将他带去园子便是。”
成与不成的,总要试试才知道。
冬芸了然,当即向前院走去。
沁园内,夏蝉叫的愈发的响亮,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鸟雀停在枝头啾啾鸣叫,今日倒是难得的天气凉爽,清风微拂。
挂着竹帘的凉亭内,谭嘉月绕有兴致地将散发着香气的点心切成小块,一一尝了一遍,抬眸见赵文茵盯着竹帘上络子出神,她犹豫着放下手中的点心,迟疑问道:“不知道赵姐姐找呦呦,是有何事?”
赵文茵回神,听她一问,她忽得攥紧了手下的衣裙,原本淡然的神色亦变得有些羞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