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嘉月并未察觉,她唇边笑意更深,小心挪近了几分,又问道:“那太子哥哥呢?”
晏晗突然一笑,心下明白这是小姑娘故意在逗自己了,他伸手,覆上了她的眼,谭嘉月瞬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只感受得到晏晗手心暖暖的温度,心中正有些慌乱时,突然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惹得小姑娘突然心“扑通扑通”快速跳动起来。
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听得他含着似笑非笑道:“我自然,是不算的。”
“轰”的一下,她粉嫩的面颊红得如同抹了大量胭脂,羞怯的模样,娇艳欲滴。
晏晗瞧着,忽得喉结滚动了一下,原本欲放开的手又覆了上去。
照茵早在谭嘉月跑进巷口时便想追过去,却被常顺一把拉住,他双眸道:“有殿下在,你家姑娘没事,无需担心。”
照茵心道,便是有他在,才怕有事啊!虽说她知晓二人之间皆有情意,亦不阻拦,可也该是发乎情,止乎礼才是,之前两人抱着,但那是她家姑娘主动扑上去的,她便也不能说什么,可现在二人在巷内暗处不知道做些什么,如何不担心?
但常顺却是如何也不让她跟去,只得焦灼等着,不过多时,才见二人走了出来,晏晗背着手走在前头,谭嘉月小碎步埋头跟着,照茵忙走上前去,见她家姑娘衣衫齐整,鬓发未乱,只是却是整张小脸红彤彤一片,一只小手一直捂着一边脸颊。
“姑娘……”
照茵想开口询问,那方晏晗从常顺手中拿过乌龟灯又递向了谭嘉月。
“不许再丢了!”
谭嘉月忙只手接过,“唔唔”胡乱应着。
晏晗抬眸看了看天色,捻着左手腕上的玉石转了转,而后道:“天色要迟了,再陪你去放完花灯,便回去了。”
他向她摊开了掌心,谭嘉月看着少年那布着因常年握剑而磨出来的茧的掌心眨眨眼,抬眸看着他有些不解,晏晗挑眉,只字未语,谭嘉月却突然理解过来,“唔”了一声,小手在衣摆出抓着衣角绕了绕,而后羞羞涩涩的递出手,覆了上去,晏晗当即牵着她往放花灯的河岸边走去。
灯影下,人群中,容姿出挑的少年少女牵手并肩走着,少年腕上的手链随着走动时隐时现,少女手中乌龟灯摇摇晃晃,二人蓦然对视一眼,羞得少女忙低下了头,人群拥挤,他独将她安稳护在身旁。常顺陡然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感慨,他们殿下呀,定情之物都与别人不同,人家是红豆寄相思,他俩是王八看绿豆,真真二人都未觉得不对劲,傻都傻在了一处。
河岸边有不少放灯许愿的男男女女,言笑晏晏,情意融融,河心漂浮着形状不同的各色河灯,河灯荡荡悠悠随水流远,灯火映在水面上,宛如一条人间天河。
常顺将早已被好的河灯送上,晏晗背手站在阶上,低头看着站在阶下,对满心都是河中风景的小姑娘叮嘱道:“当心别栽入水里,否则我可不捞你!”
谭嘉月回身嘻嘻笑道:“呦呦才不信你不救我!”
晏晗嗤了一声不语。
她歪歪头,将手中的笔与河灯递向他道:“太子……”
“嗯?”少年一挑眉。
她捻着笔杆的手转了转,鼓起面颊接着道:“晗哥哥不在河灯中许愿?”
“想要什么,我自会取来,何须许愿?”少年眉眼中满是自傲,言罢却还是伸手接过河灯,笔走龙蛇得写下“晏晗”二字,而后又递给了谭嘉月。
“凑个数罢。”
小姑娘含笑接过,目光盯着“晏晗”二字闪了闪,而后转过身去,在旁处写下了她的愿望,愿父母兄嫂康健平安,愿阿黎无忧无虑成长,最后写完,她又看向那笔画洒脱的二字,又挪了挪身子,将手中河灯小心用身体挡着,而后红着脸在“晏晗”二字的旁边写上了簪花小楷“谭嘉月”三字。
而后她迫不及待地蹲下将河灯放入了水面,闭上眼双手合掌许愿心愿能够实现。
晏晗看着小姑娘含笑的侧颜,又看着还未飘远的河灯,缓步走上前去,待谭嘉月站起来了他才笑道:“许了什么愿?”
骤然出声将谭嘉月好生吓了一跳,当即往后退去,可后面便是水面,她一脚踏空就要跌入水中,晏晗眼疾手快将她拉进了怀中,而后单手将她抱着换了个方向。
谭嘉月双脚落地时还有些惊魂未定,耳边晏晗的斥声响起:“叫你当心些!方才要是跌下去如何是好?”
小姑娘委屈地看他,“明明是你突然出声,将我吓了一跳。”
她气得一挣,出了他的怀抱。
晏晗也发现了是自己的错,他咳了咳,面上带着尴尬,见谭嘉月气呼呼的模样,他伸手捏了捏她粉嫩嫩的脸,讨好道:“好了,是我错了。”
小姑娘哼哼唧唧:“这还差不多。”
得了便宜净卖乖,晏晗牵过她走上河岸,抬头看着天色道:“夜要深了,咱们该回了。”
“啊?”谭嘉月忙抬头看天,夜空里星光灿烂,圆月高悬,有泛着红黄灯光的孔明灯缓缓升上夜空,小手不自觉攥紧了晏晗的,她瘪嘴道:“哪里深了?”
“舍不得我?”
“才不是!”谭嘉月忙道:“呦呦还没玩够呢!”
“哦~”晏晗道:“那我叫常顺与你作陪,我先回了如何?”
谭嘉月忙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要常顺!要你!”
被嫌弃了的常顺默默捂胸口心塞。
他抿唇闷闷笑着,再拉着她走进了人群。
游人有渐渐离开者,但热闹依旧,沿街不少摊贩吆喝着,吃的喝的玩的,数不胜数,但这群小摊中有人摆了一张算命木桌。
晏晗与谭嘉月走过,他抚着白须与他们招手道:“这两位公子姑娘,可要算个命?”
谭嘉月循声看去,却是奇了,她见过的算命先生皆是道士打扮,这个却是个和尚。
“姑娘是想问为何算命的为何是个和尚?”老和尚抚须呵呵笑道。
“先生你怎知我要问这个?”谭嘉月惊道,而后双眸亮晶晶看着晏晗:“他竟算着了?”
晏晗无奈扶额,老和尚闻言哈哈笑道:“姑娘可要算算?今日不收银钱。”
谭嘉月好奇,忙坐到了他的对面。
老和尚却也不让她做什么,只将她面相看了一会儿,笑道:“观姑娘面相,以后会是个贵不可言的身份,姑娘此生,得父母疼惜,得夫君宠爱,得子女和顺,除了这婚事来得迟些外,姑娘一生顺遂无忧。”
算命的尽是挑好话将,晏晗腹诽,除第一句将他惊奇外,其余不过是些套话罢了,偏偏见谭嘉月听了欢喜不已,他无奈,不打算拆穿。
老和尚又看向晏晗道:“公子可也要算算?”
晏晗拒绝:“不必。”
“公子得了新生,万事重来一遭,护了想护之人,想必已是心中满意之至。”
晏晗突然面色一变,冷冷看着他,谭嘉月懵懂看着二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位姑娘命中本都当早夭,只是公子重来一回,多少小小举动引发此后之势逆转,却须知,天行有道,有得有失的道理。”老和尚抚胡道:“人生之事,是机缘,是命数,两难全啊!”
“万望公子心有准备。”
晏晗冷冷道:“和尚胡说些什么,在下听不懂?”
“糊涂不糊涂,装作糊涂。明白不明白,不想明白。”老和尚神神叨叨道。
“和尚,今日佳节,我便顺势送你一句谜语。”他冷冷勾唇道:“日落香残,洗去凡心一点;炉边火尽,须将意马栓捞。”
他拉起谭嘉月,转身离去。
老和尚听了面色不改,仍是笑道:“公子,善言善语,万望听之。”
晏晗面上寒意更甚,谭嘉月跟着他走都有些跟不上。
她喃喃唤道:“晗哥哥?怎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离他们远点,他们都是大猪蹄子!
嘉月:哼!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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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香残,洗去凡心一点;炉边火尽,须将意马栓捞。——秃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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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夜无眠
夜色融融, 清风朗月, 热闹繁华的街市渐渐少了些喧嚣,上元节的这天人们通常会彻夜游玩, 但也有人会在尽情后携伴归家。
晏晗从听了那和尚的言语后便一直是冷着一张脸,他牵着谭嘉月往谭府方向走着,一路上默不作声。
谭嘉月险些追不上他的匆匆步伐, 被他牵着走直走的气喘吁吁,她拉住他的胳膊, 连忙唤道:“太子哥哥, 方才那和尚与你说了什么?你怎么这么生气?还出言骂他呢?”
晏晗停下了脚步, 回身向谭嘉月看来,他眉头紧锁,一张薄唇微抿,他背着巷口的光,叫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他的身后是红尘纷纷众生百态的街市, 他的面前是前世今生皆虚幻又存在的盈盈枝头花。
晏晗已经很久不曾回忆起前世的事了, 这一世是如此的真实美好, 他还活着, 她未曾枯萎,帝后安康,朝事稳定,虽与首辅争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相比起来,这么些年, 他渐渐疑惑了自己前世经历的事,是不是只是一场飘渺虚幻的梦?
可今日那老和尚的话骤然点醒了他,那不是梦,那是他曾经真实存在过的经历,是永远能够敲醒他的警钟。
可那和尚说她前世今日都是早夭的命又是何意?前世的谭嘉月,受累于父兄参与党争,被人谋害,她意外落水后本能被治愈,却被背后之人指示派来的杜悭害了性命,这世她仍有落水,却是因为晏筱激愤推她导致,万幸被赵文茵救下。
和尚说,因为他的重生,所有的小小举动都改变了之后的形势,这才让谭嘉月改变了早夭之命,这世好好的活了下来。
和尚又说天行有道,有得有失,他现如今的一切,皆是他努力所得来的,他得了这些,难道又要失去什么吗?
不!他绝不允许!
既已得到,如何又能失去?
晏晗垂眸看着小姑娘焦虑的模样,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眼中眸色坚定,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半晌后他才叹道:“没什么,都是些算命先生不靠谱的胡言乱语罢了。”
谭嘉月仍是忧虑道:“可太子哥哥方才模样,看着好像很难受啊!”
晏晗却是突然含笑道:“本宫是在愁那算命先生说你以后将会贵不可言,只是不知呦呦以后会成为什么样贵不可言的人?”
谭嘉月凝神思索,若说最贵不可言的,便是当今陛下了,她自然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其次便是皇后,那自然与她也无关,再其次便是太子,本人就站在她面前,那么再再其次……她却是想不出来了,她看向他求解。
“是本宫的太子妃。”晏晗看着她的眼道。
谭嘉月“啊?”了一声,只觉得他眼中燃着一团浓烈的火,灼热了她全身,惊的小姑娘连忙低下头来,捂着脸不敢看他,只怕她的脸又红了,谭嘉月还能转了心思想,今夜她出门时或许没什么必要抹胭脂的。
见她这般模样,晏晗似笑非笑道:“只是不知,这个贵不可言的身份,又有谁人想做呢?”
他背着手,慢悠悠往谭府门口走去,谭嘉月捧着脸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腹诽道:她才不想呢!
不多时,二人来便回到了谭府,早有守门的家仆等在外头,见了他们,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先是忙与晏晗行礼,而后对着谭嘉月道:“姑娘,老爷与夫人已经回府了。”
谭嘉月应道知晓了,而后踟蹰看向晏晗,今夜不过区区几个时辰,她对他的心态便已经发生了变化,初初的慌乱之后便是满满当当的甜蜜滋味,可方明白过来,还未相处多久,便要分开了,她比以往生出了更多的不舍。
晏晗见她目含缱绻满脸不舍的模样,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回去休息吧,本宫以后再来看你。”
“那,那呦呦回去了?”她犹疑道,虽知该回府了,可就是舍不得,鼻头一酸,便忍不住想哭了。
“哭包。”晏晗闷闷笑着,伸手揩去她落下的泪水。
“太子哥哥,呦呦回去了……”
晏晗挑眉道:“错了。”
谭嘉月吸了吸鼻,憋回眼中的泪水,向他扬起一笑,甜甜唤道:“晗哥哥!”
晏晗满意了,后面方回来的谭明之惊愕了。
“回吧!”
“你喊他什么?”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谭嘉月一惊,循声忙往晏晗身后看去,正看见满脸惊愕与怒气的谭明之,她“呀!”了一声,臊得捂着脸忙跑了进去。
谭明之见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见旁边那头狼唇角含笑的模样,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谭明之冲上前来瞪着晏晗气道:“你跟呦呦!”
“休德,消气。”晏晗微微挑眉,语气淡淡道。
拐走了他从小呵护的妹妹。还叫他消气,谭明之冷笑道:“殿下好手段!怪我没早看清你!”
晏晗却道:“你哄骗别人家的妹妹时,可知道她大哥的感受?”
谭明之面色一变,原本的怒气顿时歇了一些,“殿下知道些什么?”
晏晗老神在在道:“你也就骗的呦呦与钟夫人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几年,你当本宫什么都没察觉吗?”
“当初那个去卖画的小姑娘……”梅涵书斋是他的私产,谭明之在那里打听些什么,他立即便能知道。
谭明之默了默,怒气又起:“那又如何,殿下以后还是离呦呦远些!”
晏晗转了转左手的手链,笑道:“这个免谈。”
言罢,他转身离去,谭家的家仆连忙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