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仲良冷笑:“那一百万和今天这事无关?那一百万是他们的?呵呵!小罡啊小罡,你还小,不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复杂,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
“那真相是什么?你说啊!”
“真相就是……就是……那一百万……一百万……”孙仲良难以启齿,憋了好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总之你记着,如果没有我,他们根本不会有那一百万!”
“胡说!我爸妈买彩票中的奖关你什么事?”
“是吗?真的是买彩票中的吗?”
“当然。”
“扯蛋!那是封口费!”
话一出,孙仲良就后悔了。孙小罡也惊呆了,站在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那三个字——封口费?
……
梅子他们还在吃饭,边吃边讨论案子。周国民说起那个九十几岁和八十几岁的离婚案子。庭也开过了,快要宣判了,可他和助理的意见相左。他认为直接判离算了,骆扬觉得这样判风险太大,万一被告上诉铁定二审改判。俩人因为这个事情吵了很久,其他人也插不上嘴,都只默默地扒拉着饭。
滕烨的手机响了,是钱副打来的,听完电话,他饭都不吃了,急匆匆地往外走。
梅子也放下饭碗跟了出去,问:“滕庭,发生什么事了?”
滕烨说:“聂红莲要自杀。”
“什么?”梅子傻了眼,“她这是唱的哪出啊?”
第四十七章 转机 父亲的案子有转机了……
聂红莲坐在自家房间的窗台上, 两条腿挂在外面,朝着楼下一边哭一边喊。
她家住在五楼,不是顶楼, 但也已经很高了,要是摔下去, 不摔死也残废了。
楼底下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一个个地对着她竖起手机, 仿佛在等候她一跃而下的那一幕。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都停在下面,气垫也已经铺开了,警察带着谈判专家、医生护士上楼来了, 和孙建锋了解了相关情况后,就开展起工作来。
这个警是孙建锋报的,报警之前夫妻俩也没想到会搞得那么大,可如今箭在弦上,进退两难了。
聂红莲冲着楼下撕心裂肺地哭喊:“还我房子啊!还我房子啊!”
“你快下来,有话好好说!”
聂红莲回头一看,这么多人围了上来,立马往前倾去,威胁道:“你们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救援人员见她情绪激动, 就都退了回去,商量对策。与此同时, 消防那边已经派了一名队员进到了聂红莲家楼上的那户人家家里,他们准备从楼上的窗口吊下去, 把聂红莲推进屋里。现在千钧一发, 后方还没做好准备,前方就要尽力稳定住聂红莲的情绪。
“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村里来人了吗?法院的呢?法院的人怎么还没来?”
“孙建锋,你劝劝你老婆, 有事好商量,别想不通做傻事啊!”
“他们的儿子在金州高中读书,我去把他找来!”
“好,快去!”
……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手忙脚乱的时候,滕烨和梅子赶来了。派出所怪法院的人来的这么晚,滕烨霸气回怼:“我们一接到消息就立马赶来了,我们又不是超人,说到就到。就这我们都连闯了两个红灯呢。”派出所的人闭了嘴,把情况和他说了一说。滕烨听懂了,聂红莲这是想用跳楼自杀来给他施加压力呢。
“聂红莲,你的那个案子的承办法官来了,有什么事你和他说,先下来好吗?”有人对聂红莲说。
聂红莲转过头来,见滕烨真的来了,就哭丧着脸说:“你是要把我逼死啊!”
滕烨上前两步,不急不慢地说:“聂红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逼你了?”
聂红莲抹着眼泪哭喊道:“你要是判我儿子输我今天就从这里跳下去!”
滕烨说:“我都还没判呢你怎么就知道一定对你儿子不利?”
“那天开庭我就感觉到了,还有我律师也和我说这个案子我们的胜算很小很小。虽然我们拿不出什么证据来,但是我们当年真的口头约好了等我儿子十八岁就把房子过户给他,这些事都是真的啊不是我编造出来的!当时孙仲良那个老混蛋真的是答应我们的!调解员马国栋故意把协议写成我们放弃两套房子的权力,这是诈骗,这是违法的!他不安好心!你们法院为什么不去追究他的责任?”
“庭审上我也问你们了,当时调解协议写完后你们有没有看过,你是怎么回答的?需要我把庭审录音录像给你播放一遍吗?你在第一次庭审中的陈述是看了调解协议的,那么你的签字就是对调解内容的认可和肯定。”
“可是我真的没仔细看内容啊!我没读过什么书,我看不懂的,他们叫我签字我就签了啊!”
“这不是借口。聂红莲,我劝你别做傻事。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左右审判了?我告诉你,不可能,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
边上别的单位的人劝滕烨说话别这么强硬,万一刺激了当事人就不好了。
滕烨冷笑一下,心中有数。
他对聂红莲说:“下来吧,坐在那腿都麻了吧?”
聂红莲抓着最后的一根稻草不肯撒手:“你答应我不判我儿子输我就下来。否则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呵!”滕烨一声冷笑。
这声冷笑,笑得聂红莲以及在场所有的人胆战心惊。梅子更是为滕烨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我判案从来都是遵照法律规定,从来都不会因为别人的威逼利诱而做出违法和违背良心的事。”滕烨义正言辞、目不斜视,“听说你儿子品学兼优,经常考第一名,能在金州高中考第一名是不得了的,以后考个211、985根本不是问题。你儿子一旦上了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想改变你们现在的生活状况还是难题吗?你如果现在跳下去,就等不到你儿子出人头地的那天了,就享受不到他带给你的荣耀和优质生活了,你甘心吗?如果你甘心的话,就随便吧。”
这话说的,在场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你……你们……”聂红莲像是被死死拿捏住了软肋,真真的进退两难,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低头看看楼下,气垫已经铺开了,但他们能不能接住她还是个未知数。自己年纪毕竟还不大,要是摔下去摔个半身不遂,这辈子可就真的玩完了。到时候病床上一躺就是数十年,自己的老公本来就花心的很,看上去也不会一心一意地伺候她,等到那会,那她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还有,滕烨说的很对,她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儿子是多么的优秀,简直人中龙凤。他要是能考上个好大学,再找个好工作,再找个家里有钱的儿媳,那她以后的日子还会差吗?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楼上的消防员拴了安全绳下来了,果断出手,抱住聂红莲就往屋里推。屋里的消防队员和警察也全都冲了上去,把聂红莲从窗台上硬生生地拖了下来。
还好没出人命,在场的都松了口气。
滕烨给钱副报了个平安后走到聂红莲跟前,说:“法律就是铁一样的准绳,不会因为你的撒泼闹事而变弯变曲。”
梅子递了纸巾上来:“聂红莲,擦擦吧。”
聂红莲颤抖着手接过了梅子的纸巾。她那个老公是真的吓坏了,躲在墙角都不敢过来。
看热闹的都散了,楼下气垫也收了起来,护士过来给聂红莲做了一下检查,无碍后也走了。
聂红莲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们的房子啊!该死的老混蛋把房子还给我们!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她的哭诉非但没能引来众人的同情,反而令大家心生反感。
为了一己私欲而自编自导这么一出跳楼好戏,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连句忏悔的话都没有,心里只有房子,房子。派出所的人暗暗决定事后一定要和法院的商量一下,非得给聂红莲来个行政处罚才行,不然以后谁都可以效仿了。滕烨也有此意。
“妈!妈!”这个时候,孙小罡背着书包冲了进来,跪在了聂红莲跟前,哭了起来,“妈你干嘛要做傻事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呀?”
“儿子……”聂红莲和儿子抱头痛哭,一抬头,看见孙仲良也来了,就又激动了起来,“老混蛋,你走!这里不欢迎你!”
孙仲良没说什么,转身就走。孙小罡对亲妈说:“妈,算了,你别和爷爷斗了,我们撤诉吧。”
听到撤诉二字,孙建锋走了过来:“儿子,你……你怎么了?那老混蛋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孙小罡说:“爸,妈,算了吧。”
孙仲良走出儿子家,站在楼梯上狠狠地抽着烟。他恨自己就不该把那些话告诉他的孙子,有些事他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何必再多拖一个人下水?
想着想着,冷不丁地就被推了一把,而就在这时,一双小手及时扯住了他的衣袖,他才没因此跌下楼梯,而只是扭伤了脚。
一个穿着花衣服、戴墨镜的胖子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下楼,头也不回,他的目光落在了胖子的花臂上。
梅子扶他起来,问:“没事吧?”
孙仲良惊魂未定,竟出奇地向梅子说了句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我作为一个公务员一个法官应该做的。”梅子说。
刚才她看孙仲良走了,也跟了出来,居然让她亲眼看见有人想谋害孙仲良。她二话不说回到屋里,把刚才这件事告诉了派出所。
……
距离聂红莲跳楼已过去五天,梅子他们照常上班下班,期间孙小罡的代理律师秦勉亲自来法庭递交撤诉申请书,叫人很是意外。
滕烨给刘书记去了个电话,向他了解孙家的情况。
刘书记说:“滕庭长,好消息啊,孙家三代人的恩恩怨怨这次是彻底地解决了!”
滕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刘书记说:“实话说这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外人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孙仲良被警察带走了,说不好要判刑坐牢的。孙建锋、聂红莲还有孙小罡,他们三个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个人似的。孙小罡坚决不要再打官司了,孙建锋和聂红莲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偷偷地领了离婚证,两个人正式分开了,孙小罡归孙建锋抚养。哎,滕庭长,你说说看,这都叫什么事啊!”
“刘书记,有什么事我们再联系。就这样吧。”
滕烨挂了电话后陷入了沉思,这个案子虽然结了,但他总觉得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弄清楚。
梅子和他一样,有着同样的感觉。
梅子说:“那天我亲眼看到有个人推了孙仲良,我现在才反应过来,那个人想趁那次混乱解决孙仲良。”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个人要杀人灭口?”滕烨说,“算了算了,破案的事就交给警察去做吧,我们办好我们的案子,尽好我们的本分。”
“嗯。”梅子表示赞同,“不管孙仲良这次的事是不是和我父亲的案子有关,我都要保持冷静,绝不能像之前那样莽撞了。”
“对,遇事一定要沉着,一定不能乱了阵脚。”滕烨说,“我们说回孙家的这个案子。这个案子你多少有些了解,我要考考你,你觉得这个案子应该怎么判?理由是什么?”
梅子想了想,说:“要我判的话,我应该会驳回原告孙小罡所有的诉讼请求。理由是:第一,孙建锋是授权给聂红莲处理相关事宜的,而孙小罡的代理律师提出的孙小罡未授权给聂红莲的问题,我认为当时孙小罡还未成年,聂红莲作为法定代理人和监护人代为行使权力或履行义务并不一定需要签字授权,所以孙小罡是否签字不影响授权委托书的效力。第二,聂红莲在庭上所说当初他们口头约定了等孙小罡十八周岁就把房子过户给他,这也只是聂红莲说说而已,并没有证据加以证明。所以,我觉得应该要驳回。”
“不错,和我想的差不多。不过还有一点。”滕烨说,“说实话你如果认认真真地看了那份人民调解协议,就应该知道该份人民调解协议是对孙家家庭内部事宜的一个通盘协商处理。监护人处分被监护人的财产,并不一定必然导致合同无效。孙小罡如果认为聂红莲的监护行为损害了他的合法权益,可以向聂红莲主张赔偿。”
梅子说:“对对。”
滕烨说:“虽然这个案子是结了,但我这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孙建锋和聂红莲离婚了,孙仲良被抓了,从今以后这家人该何去何从?”
梅子和他有着相同的担忧。两个人一拍即合,积极地去了解这家人的最新情况。得知罗小花在孙仲良被抓后进了医院,他们下班后赶去医院,送上了慰问和关怀。儿子孙建锋伺候左右,看见滕烨和梅子来了,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滕烨问孙建锋以后有什么打算,孙建锋说:“还能有什么打算?现在家里搞成这样,我再不去打工挣钱就真的过不下去了!从前我是被猪油蒙了心,自己做生意不顺利就盯着老头子的那几个钱。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凡事还是要靠自己。我要去找工作,我要努力挣钱给小罡上大学,还要照顾好我妈……”说到这,他哭了起来。
滕烨说:“孙建锋,我来之前问过刘书记,他说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村里网格长的活,每个月的工资不高,但好在有五险一金,也算是保障。只是经常要值夜班,夜间巡逻什么的,你愿意吗?”
“愿意,当然愿意!”孙建锋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孙小罡推门进来了,背上的书包又鼓又沉。他给罗小花带粥来了:“奶奶,起来喝粥了。”
孙小罡经历了那么多,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懂事地给自己的亲奶奶罗小花喂粥,喂完又给罗小花擦了擦嘴。做完这些,他来到滕烨和梅子面前,突然一个鞠躬,把他们吓了一跳。
孙小罡说:“谢谢你们。今天班主任给我申请了助学金,她说是两位法官跟她提的,要她尽量多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