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上)——风行水云间
时间:2021-09-20 09:31:05

  小手段?男孩直觉不会像听起来这么简单。
  她凭窗而立,望着天上电蛇闪耀。风裹着雨拍在她脸上,她将衣襟收拢,又搓了搓自己胳膊。
  男孩对这动作太熟悉了,他也常常做出。可是,她也会觉得冷吗?
  千岁转身面对他:“接下来,你打算怎办?”
  男孩目光晦暗,不觉得她诚心咨询他的意见。他是个哑巴,只能点头和摇头,哪可能亲口告诉她“怎么办”?
  千岁笑靥如花:“那我就代你说了。虽然暂时躲过这些黑衣人,但你也看到他们寻不到你不罢休的决心。要是黟城继续封锁内外,你被他们找到只是时间问题。”
  事实如此,他无异议。
  “因此当务之急,是赶紧帮我恢复一点力量。这么一来,我们才有自保之法。”
  这回她说出了“我们”。
  男孩脸上难得露出茫然之色。她不是很厉害么,弹指杀人不费吹灰之力,怎么突然就连自保都难?
  这个转折有点大。
  千岁抱臂在前,不满道,“要我说几遍?我曾经身受重伤,沉睡了不知多久才苏醒过来,如今正是最虚弱的时候。”
  男孩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这女人架子摆那么大,原来是外强中干,现在也没比他厉害多少嘛!
  千岁瞧得心头火起,恶声恶气道:“你那是什么眼神?”
  男孩却站了起来,朝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他已经准备和她同进退。无论这女人是不是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虚弱,他都只能帮她。那么,真和假又有什么所谓?
  “想清楚了?”她神奇地看懂了,“那么抓紧时间吧,木铃铛的因果任务可遇而不可求,在这么个弹丸之地恐怕遇不上。我还有个办法……”
  话未说完,男孩忽然抓起木铃铛,向她晃了晃。
  这玩意儿忽然震动了,算不算是给他的提示?好像还能发热,熨得他手心暖乎乎地。
  “怎么?”千岁不明其意,“我是说,弄不到愿力的话,我们还可以使用别的法子,先将我的……”话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眼露惊奇,“不会吧?”
  男孩摊开手,那枚木铃铛不知从何时起闪着浅淡的绿光,上面的符字正在快速游走。
  “……这东西该不会坏了吧?”非要这么打脸吗?她刚说了这小地方不太可能有任务,这玩意儿就狂闪,该不会是被封印太久故障了吧?
  她话音刚落,符文就凝出一个名字,不再游移:
  朱涣。
  千岁:“……”
  男孩侧了侧头。铃铛上面显示出来的,就是任务目标吗?可惜他不识字。
  千岁把这个名字念了出来,然后问他:“你知道这是谁么?”
  她只随口一问,没抱什么指望,哪知男孩用力点头。
  是了,黟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这么点儿人,如果木铃铛要找的是本地人,这小要饭的多半会知道。
  “行了,你带路吧。”她打了个呵欠,“顺便一说,目前我最多能只离开你三十丈距离,无法远行。后头若有需要,你得跟着我走。”
  男孩懂了,她得跟着木铃铛走。
  他出屋挪到墙边,蹬了蹬腿想爬上去。千岁拎着衣领将他提起来,一把扔到了墙头。
  在她手里,他不会比一只麻雀崽更重。
  男孩在墙上站直身体,往西看去,那里也是一片民宅。
  他往那里一指。
  “乌漆麻黑,谁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家。”千岁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唔,倒是有一扇门上挂着白灯笼,挺显眼的。”
  男孩用力点头。
  呃,“朱涣就住在那里?”
  那家的门脸儿不大,黑木还显出两分破旧。檐下挂着两个白灯笼,按照本地习俗,那是家里有人新丧。
  千岁高高兴兴地拍了拍手:“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个朱涣。”
  男孩却扯了扯她的袖子,在她的注视下头一歪,眼一闭,嘴张开。
  这样子真丑!她嫌弃道:“什么意思?”
  男孩晃了晃木铃铛,又向着那家白灯笼一指。
  “朱涣、白灯笼、死人……”
 
 
第10章 登门
  他刚摆出的动作,代表的不是睡着,而是死去。千岁微微一惊,“你是说,朱涣已经死了,那户人家祭的就是他?”
  男孩点头。
  千岁不由得挑起眉头。“朱涣竟然已经死了!看这样子,头七都还没过完,木铃铛上怎么会出现一个死人的名字?”
  这回男孩先指了指白灯笼,再双手托着木铃铛,做了一个戴回自己脖子上的动作。
  千岁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这种良宵美景只该对月独酌,她为什么非得站在人家墙头上,和一个臭要饭的玩你猜我猜大家猜啊?
  男孩有点着急,又重复做了这两个动作,只不过他这回嘟起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朱涣。”
  千岁从他口型看出来了:“他和木铃铛有关?”
  男孩做了个手势,仿佛掌中有个四四方方的物事。
  她不确定道:“盘子?”
  他摇头。
  “盒子……?”她最不擅长猜谜了!
  然后他又做了个开盖、取物的动作。
  “拿出东西?”
  他再指了指胸前的木铃铛。
  “拿出的是木铃铛?”
  点头。
  “你的木铃铛是从匣子里拿出来的。废话!我早知道那上头必定还打了封印。”她翻了个白眼,迳自推导,“但匣子和铃铛都和这家伙有关?”
  他用力点头。
  “他是因你而死?”
  男孩摇头。不对,就算自己不出现,那人也难逃一死,这个锅他不背。
  她不耐烦地呼出一口气。唉,猜得好累啊。她得赶紧把这小哑巴治好,否则今后都得靠着比比划划猜哑谜过日子了。
  她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好浪费!
  “他是城主府的人?”黟城就这么丁点大小,命案也就那么一桩,很容易猜到死人跟城主府凶案有关。
  男孩向她竖起了拇指。
  千岁沉默了几息:“这人……该不会就是把木铃铛交给你的倒霉鬼吧?”
  话音刚落,她就望见男孩咧开嘴笑了。
  这真是完美的推理啊,她忍不住自得了两秒,然后才沉下脸:
  不对!就因这蠢材死得不是时候,才让木铃铛落到一个乞丐手里,让她破天荒要认一个八岁的小屁孩为主!
  “一个死人,为什么能牵动天机?嗯,莫不是因为木铃铛?”她眼珠子转了几下,“走吧,速战速决!”
  男孩从墙头上直接跳了下去。在胡同里九拐八弯,飞快朝着白灯笼前进。这里的路况他很熟,绝没有走错一说。
  他头也不回。方才她不是说过么,不能离开他三十丈外。他过去了,她也只好过去。
  千岁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没奈何,只得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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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灯笼和刘诠家就隔着几户人家而已,男孩几次拐弯,就站到了人家家门口,笃笃叩响了黑木门。
  这么晚了,胡同里没有其他行人。惨白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平添两分凄清。
  “谁啊?”门里有个女人出声,嗓子低哑,带着哭腔。
  千岁皱了皱眉。她能感知到房子里现有两个活人,唔不对,是两个半。并且都是女子,其散发出来的怨气和执念,比周围的人家都要猛烈得多,并且哭个不休。
  哑巴不会说话,千岁双手抱臂,也不打算吭声。男孩只得自己敲门,这回力气放轻,以免吓到屋里人。
  他们耳力都不错,能听见里头有细小的脚步声凑近木门,然后就没了声响。
  里面的人在权衡危险。在城主府命案发生之前,黟城是个相对安全的小城,街坊邻里互相认得;可现在么……
  里面的人犹豫着,男孩突然开了声。
  他说不了话,只得“啊”了两下。夜里寂静,怪异的声音就传出去很远,门内人自然也听到了。
  千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相处的时间不长,她总觉得这小子身上有种东西根本不该属于他,那便是尊严。哑巴说不了话,只能发出粗嘎难听的声音,所以他从来沉默,哪怕遇险也不肯这么丢脸。
  现在,他居然愿意自曝其短。
  过了好久,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有个女人探出脑袋,望见外头没有强人,只站着一个小小少年。她神色木然:“你找谁?”
  男孩指了指她身后的屋子,又做了个上香的手势。
  他是来祭拜死者的。女人明白了,已经哭肿的眼睛又浮上一层水雾。男孩的模样看起来毫无威胁,但他在夜深人静之时突然出现在她家门口,这就透着不寻常。“你自己来的?你家大人呢?”
  这孩子生得不错,就是有点儿黑又太瘦了。再说黟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么一个男娃。
  男孩还未回话,拐角处就走出一个青衣女郎,对着他面露不满:“你果然偷跑来这里!明儿再登门拜访不好么,现今都这样晚了!”又侧首向屋子的女主人道歉,“真对不住。这是朱涣家么?”
  这女子实在太美,便是黛眉微蹙也有万千风情,连同为女性的屋主都看得呆住,半天回不过神来。
  男孩眨了眨眼,然后收到千岁偷偷丢过来的一记白眼。
  他任的性,最后还不得她出面?千岁又唤了一声,女主人才如梦方醒,不自觉拂了一下鬓角:“亡夫正是朱涣。你,请问你是?”
  眼前这女子貌比天仙,通身的气派更是贵不可言,令她自惭形秽。就是城主夫人生前也没有这种气度。
  这样的人,怎会和她丈夫有交集?
  “半年前我们经过黟城,财物遭窃,是你丈夫路见不平替我们追回。”千岁张口就来,连草稿都不必打,“前些天再来黟城,本想登门道谢,哪知打听到这等噩耗……”说罢,幽幽叹了口气。
  她面带戚戚。更重要的是,朱涣已经过世,家里又没甚财物,有什么值得别人惦记的东西?这么想着,朱家的女主人就往后退开一步:“请进。”
  一大一小就进门了,跟在她身后往灵堂而去。
  朱家和黟城里的普通人家并没甚不同,只是宅子比刘诠家稍大一些。从这里也能看出,朱涣生前是城主亲信,薪资要比刘诠更丰厚。
 
 
第11章 问前因
  他死于两天前,署衙经过一番调查就吩咐朱家人收尸,如今停灵在家中已有十来个时辰了。
  灵堂里一片素缟,案前烛光照亮了牌位。
  男孩恭恭敬敬给朱涣上了一炷香。这人塞给他黑匣子,的确将他带入了纠葛的漩涡中,可是伴随着危险而来的,却是他以前从未奢望的机遇。
  没有朱涣,他还是荒园里那个讨饭为生的小乞丐,往后还要继续忍受旁人的白眼和唾骂,或许还要做一辈子的哑巴。
  冲着这一点,他也感激朱涣。
  他身边的女郎上香可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了。呵,尊贵如千岁大人何时给凡人上过香?这死人真是好大的福份,九泉之下也该感激涕零!
  她暗暗吸了口气,收拾自己心情,才换上一脸沉重:“徐夫人节哀。”
  朱涣的妻子姓徐。她悄悄拭掉了眼泪:“您有心了,啊……怎么称呼?”
  “唤我千岁便可。”
  “千……”徐氏微怔,斟酌了下道,“原来是千姑娘。”说到这里,心里划过一个念头:如是姑娘,那么和眼前这七八岁大的孩子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心绪沉重,哀伤满腹,并没有提问的心情。
  什么千?她又不姓千。当然千岁不会计较这等小事:“敢问徐夫人,朱先生怎会遇害?”
  “外子前夜在城主府里当差,彻夜未归。天明时,我们就接到署衙报讯,说他、说他横死荒园,让我们前去认尸!”徐氏眼泪又下来了,“我不信,可是我和婆婆第一眼见到他,就再也没了侥幸……”
  说到这里,她呜咽不能成言。
  这哭声已经持续大半晚上了。朱涣死后,屋里两个女人都在哭,朱涣的老娘年纪大熬不住,这会儿已经睡着,只有徐氏还能秉烛守夜。
  千岁听她哭得有些头疼,轻咳一声道:“好了,哭坏了身体怎办?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里的孩儿着想。”
  话音刚落,徐氏蓦地抬头,眼里都是惊讶:
  “你,你怎知我有身孕?”
  她怀孕刚刚两个月,身子不显,加上本地人都有怀孕不满三个月前不向外人明言的习惯,知道她怀上遗腹子的人真是少而又少。这女子头一回见她,怎就知晓?
  “何止?”千岁左手拇指、中指轻按两下,仿佛捏了个诀,“我还知道这胎是个男孩。恭喜你,朱家有后了。”
  大夫给她号过喜脉,却没提生男生女。有点儿常识的人都清楚,没到分娩时,谁能说得准?是以徐氏将信将疑:“千姑娘,您到底是什么人?”
  “和朱涣有渊源的人。”千岁微微一笑,直截了当道,“徐夫人,你想不想给丈夫报仇?”
  徐氏瞪圆了眼,一时连悲戚都忘了:“什么!”
  “这段时间,你最常想的就是官家能不能还你丈夫一个公道,可你又不信他们;你万念俱灰,有心寻死明志,随丈夫同赴九泉之下,偏又挂念肚里的孩子,希望为朱家留个后代。”千岁叹了口气,“这个晚上,你可是怨气冲天、愁肠百结哪。”
  “你怎么……”徐氏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都不能言语,喉头咯咯作响,却吱不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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