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错作替身后他哭了——璃原风笙
时间:2021-09-29 08:53:17

  “我这不是在...等你亲自领我回去吗?”太子殿下坐在轮椅上朝她露出一个温柔笑意,把簇拥在长翎身后的众宫婢们看呆了,都偷偷低垂下头,默默红了脸。
  有谁承想,那个人人口中嗜血残暴的太子殿下在太子妃面前竟是这副模样的,柔情得让人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长翎注意到了身边宫人们的反应,叹息了一声:“罢了,殿下,我不生您的气了,请您赶紧进内歇息吧。日后遇到这种情况,您可以自己找人开门进来呀,您也是太子呀!”
  闵天澈笑笑:“我只是一个在等你认领的可怜人罢了。”
  他这话成功让赵长翎的心揪了一下。
  可她不能心软。
  “哼!别以为会说几句话卖可怜,我就能饶过你,你一日不肯随我去看腿,我一日也不轻饶你。”
  “好。”闵天澈深吸了口气,笑容淡淡点了点头。
  长翎有些意外,“好是什么意思?是不需要我饶过你,还是说要随我去看腿了?”
  然后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天络他...双腿能走,他可以陪你去山涧取溪水,可以陪你磨豆子做脂粉到乡间挑卖,也可以陪你游蹿在山水间,可以抱着你走,拉着你跑,是吗?”
  ·
  长翎看完张娘子回来,见闵天澈早已从朝堂回来,坐着轮椅靠在院里那棵大梧桐树下等她。膝上搁着一本书在看,有斑驳的光影洒落在他侧脸,细碎的光芒像沾在他精致的五官上一样,显得整个人通身光芒。
  赵长翎有一瞬间的恍惚。
  此时的他唇角紧抿,没有记忆中那人的儒雅温和的笑,倒是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她一路沿着青苔花砖路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就越是觉得记忆中的情景有种奇异的重叠感。
  几年前她被赵月娴骗到陇南山,失足摔河,沿河水湍急一路下行,快将从万丈深的瀑布掉下去,下方就是尖石的深渊。
  长翎在掉下瀑布的刹那拼命抓住了悬崖边的峭石,哭着呼救,届时乌金西坠,天边一点点暗下去,她快没有力气了。要知道,一到入夜她就逃不过昏睡过去的宿命,所以最后还是会被冲下瀑布去,如今这样也不过白费力气罢了。
  “救命...救命啊!!”她带着哭腔和喉间被水花冲击的声音,双手却依旧用力抱着石头不肯放,手臂被流石划出伤口也不肯放。
  那时候她心里想着,这朝倘若她侥幸活下来了,要去东昭和阿爹阿娘团聚,一定要!
  然后她恍恍惚惚间,就看见岸边有个人影。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被闵天络救下了。
  可是,在获救那夜记忆中最后一个片段,她却仿佛看见了一张冷冰的不苟言笑的面孔,那个面孔和此时梧桐树下的面孔很是相似。
  长翎揉了揉眼睛,树下的闵天澈似乎是意识到她来了,盍上了膝盖上的书,仰头朝她展露一个明亮温润的笑,那个笑又使他变成了另外的人。
  “回来了?张娘子可好?”他朝她完美无瑕地笑。
  长翎点了点头:“嗯,太医说脉象越来越稳,这样下去能醒来的可能很大。”
  “那就好。”闵天澈点点头,随即勾起了她的手指,“那么,现在去见那个人?”
  长翎笑着点点头。
  看腿的过程中,闵天澈都显得很安静乖巧。
  苏清寒拿着一把小铁锤,不时地朝他双腿敲敲,不时又捋起衣袖去捏按他的腿,看得赵长翎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闵天澈以往让别人看腿时,别人是碰都不能碰的,别人衣角稍微蹭擦到他的腿,他都立刻就把刀剑横在那人的脖颈,一个诊断下来,大夫还有太医们都吓得够呛。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份的他却像换了个人似的。
  大概是换了个人吧?人家闵天络看大夫时可就没那么折腾了,全程都是抿着唇笑得很温柔,完了还会说一句客气话。
  “大夫,辛苦了。”
  随着一句潮润带些喑哑的声音,长翎抬头,然后就发现闵六展开那个伪装的笑容,笑得唇瓣隐隐有些抖颤,脸色介乎青与白之间,约莫是他人已经快要到承受的界限了吧。
  “不,殿下,先别急着‘辛苦’,草民还没检查完呢,得要看过你腿的情况,才好下判断,您捋起裤管让草民看看。”
  长翎听了一愕,正要去阻止,不承想闵六率先转过头来看了自己一样,他的目光意味不明,她正要张开说什么时,他已经点了点头,并且弯下身子去捋裤管。
  “......”长翎感到脖颈处阵阵冷寒。
  要知道,当初他不肯让任何人看他的腿,甚至每一次别人提及到相关他腿处的伤害,他都会紧张难受到用手指去抠出皮肉。
  “不!能不能不看?”长翎最终还是制止了起来。
  这时候闵天澈已经把裤管捋起了一点,看见一条腥红的疤痕蜿蜒至小腿处。
  苏清寒为难了起来:“回太子妃,不是不行,就是下针的时候不能那么准确下判断,要是下错判断的话,后果比较严重,可能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导致再也没办法站起来。”
  长翎为难了一下,那边幽黑的目光暗了暗。
  “长翎...”他在用不属于他的,拔高了一个调的温柔声线喊她,“倘若在你面前的人装得足够像他,你就不必在意这副皮囊原先的那个人有多么狼狈和肮脏了,好吗?给我时间,我能抹掉一切痕迹的。”
  他这话听得她颇是不解,什么叫做...给他时间他能抹掉原先皮囊的人的一切痕迹?
  下一刻,他就完完全全让双腿暴露在苏清寒面前。
  末了他还闭了闭眼,双拳藏在袖下紧紧地掐握了起来,掐得溢出了血。
  上回在荒山洞穴给他包扎时,其实还不是看得很清楚,这次,赵长翎倒是彻底看清了。
  从大腿根部至小腿处都布满了十分可怖的伤痕,那些伤痕看起来有一定时长了,除了用钝器抠出来的伤痕外,还有一些深红色的,看着像是拿什么奇奇怪怪的器皿烫成的。
  苏清寒看了会儿有些惊讶,手中比划着那些伤痕的形状,皱眉喃喃道:
  “草民在东昭时,曾闻听过枣京贵族子弟流传过一种床.笫间荒唐的玩法...”
  他话还未完,便见一道淬着毒寒的目光避开旁边的姑娘,朝他穿透而来而来,让他顿感骨齿生寒。
  只一瞬而已,等长翎走前来追问他下半句时,轮椅上的太子殿下就又恢复了那张温润无害的笑脸。
  他轻轻拉着太子妃的手,把她拉过来一些面对着自己,依旧是拔高一调的温柔声:“没什么,大夫想说的是他在东昭的枣京,大夫给贵族子弟治病时,倘若胆敢胡说八道,或者妄自臆猜,会被剥光了身体用利刀划上数十刀,然后放血流光的血腥荒唐玩法?”
  说话间,他微微侧过头来看苏清寒,这个方向,刚好把那眼眸里黯得汹涌张扬着毒信子的部分朝太子妃掩藏起来,却能让他一人看见,吓得苏清寒一时间失了声,不敢再多言。
  “那...殿下,接下来草民要开始了。”
  苏清寒战兢地站近了一些,手掌里抹了些藏红花熬成的油液,用十指以及掌心按揉太子殿下的双腿,以确定骨头的碎开的位置。
  闵天澈果真没有反抗,表现得还相当平静,这倒让赵长翎松了口气。
  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苏清寒的指触靠近双腿上的旧疤时,他眼睑一垂,蒲扇似的长睫就为自己遮盖住了那排山倒海似的喧嚣着的恨意和颤栗。
  好不容易熬到苏清寒诊断完他的腿,他脸上属于另外一个人的笑意依旧维持着,只是鬓角额角还有后背全都已经汗湿透了。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
  只听太子妃娇呼一声,轮椅上的太子便忍不住掙开她的手飞快转动轮子往外头去。
  可能速度太快,在轮椅出门槛的木板时突然就倾斜倒了下来,把轮椅上的人给摔了出去。
  闵天澈趴在地上漫无边际地痛苦呕吐起来,脸白似纸。
 
 
第72章 ···
  赵长翎见状, 忙小跑着过去,想要扶他。
  “殿下!殿下您可还好??”
  她真的没有想过让别人看他的腿和触摸他的腿会是这样的后果。
  “殿下,对不起, 我...”
  长翎方要致歉道,那个趴伏在地的男子突然朝她唇边伸来一只颤栗的手指,堵了她的话。
  “与你无关...是...是我早上吃错东西了。”
  说完, 他勉强朝她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就又抖动着苍白的唇趴在地上开始干呕。
  “苏大夫,殿下他肠胃不舒服,你是大夫, 赶紧过来给殿下瞧瞧啊。”长翎焦急地对着苏清寒的方向道。
  苏清寒苦笑了一下。
  他是大夫没错,但...这种情志上的疾病,需得高手——比如他早已去世的爹复活才能治了。
  趁着太子妃暂时离开去厨房嘱咐人给太子熬粥,苏清寒谨小慎微地走到窗边仰着头靠在木轮椅后背闭起眼睛歇息的太子殿下跟前, 屈膝道:
  “太子殿下, 实不相瞒, 草民只是家父一指奇难杂症的医术了得,草民自打来到万顺, 专攻风寒之症较多,至于腿疾, 尤其是您的情况...没有十足的把握,倘若殿下要杀, 可不可以给草民几天的时间安排身后...”
  “孤不杀你, 还给你时间的话,这腿有几分医治的希望?给孤说实话饶你不死。”
  他话没说完,闵天澈就闭着眼睛沉声道。
  苏清寒沉吟片刻后,伸出几根手指, “只有两成希望。”
  “好。”闵天澈睁开了眼睛,“孤的废腿被砸碎了骨头,就连太医局的太医都说毫无医治希望了,只有你说有两成希望。”
  “希望有两成,总也比没有希望来得要好。孤的腿看过也摸过的大夫,就你一人,孤现在就准许你拿孤的废腿来当试验品。”
  他面对苏清寒的时候,是自己原来那副冷沉漠然的神色,他只会对着他的太子妃时,才会突然变成另外一副与自己原先气质相悖的模样。
  对此苏清寒也颇是好奇。
  “殿下,还有一点就是...给您把脉的时候,草民发现了有些奇怪之处,具体是怎样草民还得回去苦研家父留下的医典才能知道,只是,草民认为您腿疾这件事,五成治腿,五成得治心。”
  “草民说实在话一句,依殿下您的表现,这次来治腿也实非您的本意,可以说腿不能行对您造成情志上的影响是远远不及双腿暴露在旁人眼里的,殿下腿上的那些陈旧积伤...”
  苏清寒想了想刚才太子威胁他时眼睛的冰冷,把话跳过去道:“依草民所见,殿下应该会为了捍卫心里面的这个不可触及的创伤,而拒绝把双腿的伤暴露的,这样对您情志上的影响,也实非幸事。”
  苏清寒这话便是说,闵天澈把自己内心最不可触及的伤痛暴露出来,要比不治腿维持残疾对情绪的影响要大得多,他怎么会选择把它暴露出来任人“观赏”呢?
  “草民不敢妄自猜臆殿下曾经遭受过怎样的伤害,只是殿下要治腿的话,首要便是将自己的‘心’打开,不然即便草民的两成可能侥幸成功了,殿下也不可能站得起来。”
  闵天澈再次闭了闭眼。
  那是他最不愿意触及的伤痛,是那么地让人感到绝望和痛恨,恨到他策划筹谋多时,就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去毁灭那里的一切。
  万顺有哪个皇子在十岁的时候,不是在宽敞明亮的宫殿跟着太傅习学,被人侍奉着,受万民俸禄?
  没有多少个人会像他那样,一出生就被废后选择了用来挑拨贵妃和皇帝感情的牺牲品,明明和弟弟一母同胞,弟弟可以留在母妃温暖的怀抱里,他却被废后抱去扔在马厩里,由母马养大,养得母妃因为废后而同他不亲。
  到了五六岁,隐约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孪生的弟弟,和一个眉眼跟自己很像,又美又温柔的母妃。只是...这个母妃只有目光看向弟弟时,才会那样温柔,面对他时,却像在看个陌生人。
  他渴望得到的一切,不像孱弱的弟弟,随时可以轻松得到,包括母妃的笑、父皇的眷顾、众人的怜悯和爱护。
  他只能在弟弟需要个替身时,在母妃流着泪求他时,毅然答应,然后从此见不得女人的泪。
  然后他更是为了得到这些可笑的东西,十岁那年在东昭国受尽非人的侮辱。
  那时候不止东昭国那个好龙.阳的楼王,还有枣京十里长街上所有的男人,有满身膻臭的屠夫、满脚泥巴的泥腿子,整日出入烟花地浑身脓疮眼睛浑浊的鸡虫,那一片挤涌着过来观赏的人,全都是嬉笑着的恶鬼。
  有些人不曾参与凌辱他的过程,但却抱着戏谑的态度,对他评头论足着,比起恶鬼还要让人痛恨。
  至少恶鬼会一口给个痛快,他们那些人留在一个十岁儿郎心里的伤痛,却能烙刻一辈子。
  所有看过他裸.露的人,都得死!这几乎是他咬着牙从鼠窟里瘸着腿出来,唯一能让他活下去的信念。
  他的活着,就注定了未来的某一场灭顶的毁灭。
  那样痛过绝望过的烙印,倘若不是正在濒临着另外一场失去比这更可怕的绝望,他是万万不可能把其暴露在别人眼底,还任由他们用手胡乱触摸的。
  苏清寒原先是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在意,却还是要逼迫自己暴露出来,在摸完腿他产生剧烈的反应,他过去给他把脉时,他就摸出了他那时心里巨大的情绪翻涌了。
  “粥弄好了,殿下,您把所有的都呕空了,过来喝点清粥垫垫肠胃吧。”
  太子妃这时带着端粥的宫婢过来了。
  苏清寒看了看太子妃,又看了看太子,顿时明白了。
  “太子妃,”苏清寒朝赵长翎福身行礼道,
  “太子妃如若可以的话,请尽量多抽时间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吧。这样有助于殿下腿的医治。”
  长翎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
  闵天澈刚才剧烈地呕过,现在胃里灼烧得难受,手里握着瓷勺,微笑着,努力想把手里的粥往口中送。
  其实他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刚才赵长翎说,粥是她熬的。
  这可是她专为他而熬的粥。他看了许久,终究舍不得吃掉一口,这吃一口就少一口了呢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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