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皱着眉头,心里担忧着宫里的状况。
据收到的线报,司朝恐怕再成不了多久,半个时辰怕已是极限。他必须先稳住姬府的局势,安顿好了栾娇娇,再找个由头出去。
庞邺不忍看栾娇娇的脸,生怕自己看着她的脸会忍不住投降。
栾娇娇兀自垂泪。
到了眼下,她也明白为何庞邺忽然要带她来找阮阮了,不过是觉着姬府安全,不过是为她找个妥当的人倚靠,这是安排后事呢!
她素日闹哄哄的,没有一刻安静,此刻却只摇着牙啜泣,阮雀见了,也颇为心疼。
“庞邺,我明白你的打算,可你还有个娇娇。若你信得过我,你便将计划告诉我,我去救他。”
说话间,阮雀已经平静下来,她的话音像是深寒的湖水,带着决绝,冰冷沁骨,寒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庞邺听这话里的意思,明着是在打商量,实则已经拿定了主意,没有商量的余地。
栾娇娇哭着道:“不行,阮阮,你不知道,方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路上已经遇到了好些杀人的强盗,你看他、你看他的衣裳!”
说着,她弯腰撩起庞邺的下摆,阮雀看去,上面血迹尤新,看溅射的痕迹,是庞邺杀了别人所致。
“不过是杀两个人,我也会,我还有金蝉。”阮雀道,“你放心。庞邺,还有件事情要同你说,你随我来一下。”
说着,她看了栾娇娇一眼,道:“你放心,我不会推他去冒险。”
说着,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
庭院里的花,日间是开得极妖冶的,眼下被大雨摧残,已然七零八落。
庞邺没有当大理寺卿前,也是寒甲卫的一员。他又是司朝的手□□,想是在寒甲卫中拥有一席之地。
阮雀从他口中确认他可以调派胥天福之后,将姬府全权交给了庞邺,“还望庞大人帮我照顾好我祖母和我父亲,阮雀在此深谢。”
说着,唤了金蝉便走。
她回屋里,换了一身明艳的衣裳,整饬出一副明丽的妆容来。
金蝉皱着眉头,看着阮雀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衣和里头绯红的裹胸长裙,有些顾虑:“姑娘你这是……”
她以为姑娘至少换身便于行走的衣裳,可如今看却不然。
白鲤臂弯里勾着一件黑色的斗篷,乍推门进来。
金蝉同她对视一眼,意有所指地看向阮雀。
白鲤目光移过去,看见阮雀一身绯红如火,外头纱衣轻拢,尤可见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星星点点红痕,像是刚出炉的弹弹软软的桃花糕,晶莹剔透,上面带着些粉色的桃花瓣作衬。
白鲤上前,展开臂弯里的披风,替阮雀系上,而后帮她理好披风的下摆,把她围得一丝不漏。
窗外雨声不曾稍歇,阮雀沿着窗边的茶几落座,静静等待明风的消息。
茶水滚沸了一遍又一遍,时间在点滴煎熬中悄然而过,外头的马蹄声越发凌乱。姬府的庭院里,有人射入了一把带火的桐油利箭,好在大雨瓢泼,火势没有蔓延开来,姬府上下寒甲卫猎猎穿梭于回廊各处,严阵以待。
阮雀等不及了,她找来庞邺,让他指派一个人假扮楚冕,与她一同进宫。正待庞邺唤人时,明风回来了,提着楚冕的后领子,将人扔到堂前。
楚冕是纨绔子弟,一张脸生得白白净净,没有任何瑕疵。从小金尊玉贵养着的人,跌到地上,破了油皮,“哎呦哎呦”地惨叫。转眼见到阮雀,便忘记了疼痛,眼睛都直了。
阮雀没有多余的耐心,抓起他的手臂,钻入马车,从西北角边上的门出去,马车后头,高头大马齐齐跟上,是金蝉及庞邺匀出来的五十名寒甲卫。
镧京城里已经乱成一团,兵马混战,死伤无数。阮雀带着寒甲卫一路飞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来到了皇宫门口。
宫门前已经流了一地血,看起来是发生过一场恶战。
空气中充满潮湿的血腥味,味道冲得人险些作呕。阮雀压下胃里翻滚的不适,将匕首抵在楚冕后腰,“去,叫开宫门。”
楚冕身子一颤,魂丢了半条,哪里还敢不从,撩开车帘便道:“我要入宫!开门!”
因着楚天阔的关系,加之楚冕平日里在镧京城里招摇横行,几乎没人不识得他,何况守卫宫门的已经成了楚家的暗军,更是认得他们这位小祖宗。
可小祖宗身后带着五十名寒甲卫……
戍守宫门的暗军不敢放行,只说进去禀报大人。
阮雀听言,抵在他后腰的匕首深了一寸。
楚冕忙喊:“等你去禀报,小爷我早死了,还不放爷进去!”
暗军道:“放公子进去可以,只是这后头跟着的寒甲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