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愈发乱起来了, 明火晃晃,在雨夜的巷弄里穿梭而过,马蹄声杂乱无章, 嘶鸣声不绝于耳。
老太君找上门来, 拉着阮雀的手道:“若当真破了府, 千万顾好你自个儿, 别记挂我和你父亲。”
阮雀强扯出一抹浅笑, 眸光里映出簌簌而下的雨水,她觉着喉间有些哽塞难言, 张张唇, 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半晌,她道, “祖母也是,安稳在府里待着, 万勿顾虑我,司朝在这府里布了强兵猛将,一时间是攻不破的。”
老太君听言, 立刻警觉起来, “你要去哪里?你听听外头的动静, 我不许你去!”
阮雀后退两步, 撩起裙角跪下, 磕了三个响头。她盯着老太君如意捧寿纹的斜面, 一字一句道:“父亲尚未出事之前,告诉孙女一句话, 叫有恩必报。司朝从前到后, 一步一步, 纵使看着不像好人, 可也实打实地没害过咱们,甚至帮了咱们许多,孙女……”
“他那是看中了你!一步一步,要抢你为妻!”老太君身上发抖,“退一万步说,他早有成算,否则今日不会贸然出手!你出去只会给他添乱!”
老太君考虑得不无道理,说不准谁动了哪一步,就打乱了司朝的计划。
可若似乎这么轻易被打乱,司朝又怎么会是司朝?
所有人都以为司朝胸有成竹,算不到他会孤注一掷,不仅老太君和阮雀心有忌惮,在暗处潜藏着的人亦是如此。
这种情状,持续到庞邺扮成车夫,带着栾娇娇冒雨来到姬府。
金蝉一身劲装,提着长刀从外部匆匆赶来,见屋里这番情景,也顾不上避讳,道:“姑娘,庞大人和庞大奶奶在外面求见。”
这时节,街上除了官兵就是匪贼,他们怎么还来?阮雀吃了一惊,忙扶着金蝉的手起身来,问道:“在哪里,快带我去!”
走出两步,回过头来同老太君道:“祖母放心,我会顾好自己的。”
说罢,便接过侍女手里的伞,匆匆步入雨里,很快消失不见。
老太君杵在原地,从来目光矍铄的她,此刻仿佛瞬间苍老,一双眼里蓄满泪光,望着阮雀的背影,却不再出声阻拦。
阮雀快步走入前头的花厅里。
栾娇娇面色不大好,看见阮雀人影,忙从座上起身,迎了出来。
阮雀快走两步,扶着她重新坐下,问道,“路上可受惊了吗?”
栾娇娇摇着头,“哇”得一声哭了出来,“阮阮,你帮我劝劝他,他非要单枪匹马进宫去救司朝,你说他手底下没有一兵一卒,我……”
话还没说完,阮雀倏然抓紧了她的手臂,“你说什么?”
救司朝?
进宫去救司朝?
“他是进宫了?!”阮雀回身,望向一旁坐着沉默的庞邺。
见他面色越发沉肃,阮雀心里的石头也不住地往下沉。
进宫了……
原来是进宫了……
“带了多少人马?如今宫里的情况,还有谁知道?”阮雀着急起来。
栾娇娇见到这样的阮雀,有些吓到了。那张清冷的脸上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何曾有过这样的急色?
“阮阮你别着急……”
“我问你呢!多少人马?”
阮雀急着要一个答案。
庞邺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一个人。”
一个人。
阮雀喃喃着,往后退了两步。
屋外雨声如潮,廊檐滴水成帘,今夜的空气,沉闷得像是在酝酿什么惊天巨响。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半晌,庞邺打破沉默,“劳烦你先把娇娇安置了。”
“不行!”栾娇娇一把拨开阮雀,撞到庞邺面前,张开双臂横拦在前,“你不许去!休想支开我!”
她拦着庞邺的模样,一如方才老太君拦着阮雀的模样,约莫是从庞府一路过来受到了许多惊吓,她比老太君还激动些。
庞邺见她如此,也不像平日里宠她哄他,反而起了牛劲,“平日都依你,今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