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机缘巧合之下,我听见楚家父子亲口说的,他们不知道我偷听了。”阮雀道,“当务之急,你要派六个人去清塘街荣善堂的那处街角蹲着,那里毗邻楚家大院。楚家大院里有棵歪脖子树,枝桠都伸到外头来了,楚天阔最疼爱的小孙子楚冕常常从那里逃出来。”
楚冕此人,胥天福是知道一些的,经常出入烟花柳巷,赌坊酒楼,仗着家势作威作福,是镧京里有名的纨绔流氓。
“可……眼下这时节,想那楚天阔也会防一手,定然会让人死死看住楚冕的。”
胥天福深深皱着眉头。
“胥大人有所不知,早前因着强抢民女,曾闹到了京兆尹府衙。魏从书魏大人不曾偏私,是以楚冕很是记恨魏大人,常私底下待人闹上门,这些我也是从魏大人口中得知的。”
“这……怎么说也是旧事,楚冕不至于……”
“是不至于,”阮雀往前走了两步,道,“要紧的是,最近京郊来了许多难民,里头有个扬州姑娘尤为俊俏,因着常有不长眼的男人骚扰,这姑娘便求庇护求到了魏家。魏大人给这姑娘找了一个去处,就是在荣善堂给黄老大夫当帮手,荣善堂和楚府离得近,又是没得到的人,楚冕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且去看看就是。”
胥天福垂眸。
他仍在犹豫。
原本,他是很难相信任何人的,包括阮雀,可他主子出门的时候,叮嘱的话里,除了要好生护卫阮姑娘以外,还有后半句——
“日后她或会成为你的新主子。”
初听时让人不明所以,还以为是主子爱慕阮姑娘,想娶作王妃娘娘的意思,如今细细体味,似还有一层别的含义在里头,像是遗言。
外头的雨哗啦作响。
未等胥天福拿定主意,明风一身蓑衣往这里走来,一瘸一拐,却走得飞快。
他入了屋子,掩上门,问过阮雀安,便同胥天福道:“你在这里?宫里出事了,太后薨了,丧钟还没鸣。顾廷康集结了五城兵马候在宫门口,说要剿灭主子清君侧,楚家的府兵也倾巢而出,向这里来了。”
阮雀眼皮一跳,“来不及了,快去!胥大人,信我一次!”
明风问,“什么?去哪里?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事态紧急,来不及细说,阮雀拣紧要的又说了一遍。明风听言,当机立断道:“阮姑娘放心,我带人去。老胥,这里就交给你了。”
胥天福伸出手要拉住他,明风已经蹒跚着往外走了。
“你这副样子能骑马吗?”他大声问。
明风头也不回地挥挥手,“骑马非得用腚不成?”
说罢,他顿了顿,回过头来问,“对了,若是拘着了人,送到哪里好?”
阮雀道:“魏家。”
明风:“是让人想不到,好。”
胥天福见状,抱拳告退,“那属下先去布置了。”
“去吧。”
室内重归于寂,烛火晃晃,映亮阮雀那张清冷的脸。她心里仍旧发沉,仍有不安,这种不安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胥天福见她面色发白,心想:主子单枪匹马入宫,后事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为阮姑娘考虑得极为周全,若是阮顾娘知道主子只带一个人进宫,不知道会怎么样?阮姑娘说的若是真的,楚家真的养了八千暗兵,那主子他……
胥天福不敢再想,走入雨里,步伐越来越急。
无论如何,先守住姬府再说。
承乾宫。
司朝杀人杀累了,转头让宫人搬出一把太师椅,放在陛阶尽头。
大雨如注,他懒懒窝在椅子里,云淡风轻地睥睨着雨中剑拔弩张的宫廷禁卫。
他姿态闲适,轻轻勾唇。
“废物。”
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
边上离得近的宫仆见这动作,以为又要杀人,哗啦啦跪了一地以求他高抬贵手。
不是他们太过胆小。
那阶下的尸首横七竖八,堆积成山,血流成河,顺着台阶流下,血色浓重得大雨都难以冲散,这样得场景,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脚发软……
他们身子筛糠似的,止不住颤抖。
——这副场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司朝带兵逼宫。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