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刘翰林拿起话筒刚说了一声「你好」,就听见亲家母在电话的另一端像头怪兽一样发出骇人的叫喊声,她大吼着:“老刘头子,你们家太特玛缺德了!一个个都太阴太损哩!玛个臭X的!俺把亲闺女交给了你们,可你们家却把她象佣人老妈子一样使唤。
现在她被你们折磨得成了白血病,俺跟你们没完!从现在开始,不管她出现什么问题,你们都必须得给俺一个交待。
在俺女儿的病没治好之前,不要觍着破X脸来烦俺们。否则俺决饶不了你们!
要是给治孬了,俺也跟你你没完,俺把你们家那整幢楼都给炸平咯,让你们跟着秋月殉葬!玛个臭X的!”接着就是电话被重重挂断的声音。
季卫国知道秋月这事躲是躲不过去的,迟早要转回到自己家的头上,于是就让葛桂兰主动出击,来个先下手为强。
这一招使出来后,不仅把自家择了个干干净净,还将秋月牢牢地钉在了婆家的身上。“这就叫一箭双雕,金蝉脱壳!”他对老婆子解释着这一步棋的妙处。
此时刘翰林和赵红梅已经揣测到季家人的意图是什么了,这两个人可怜的老人被气得抖成了一团,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着药片降血压平心律……
刘翰林对老伴说道:“孩子已经睡着了,咱们也早点休息吧,明天好早点儿去把青山给换回来。”
赵红梅很累,也很困乏,可是接连发生的事情对她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哪里能够安然地入睡呢。
她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看似已经睡着了,其实内心深处正在翻涌起伏,思绪亦是跌宕难平。
“我说……”赵红梅忽然又坐了起来,“这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秋月娘家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万一秋月真要是得了那个白血病的话,你说这几十万治病的钱上哪里掏弄去呀!”
“嘘——小点声,别吵醒孩子。”刘翰林起身低声说道,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小美瑶,把赵红梅叫到了客厅里,开始研究着怎么去筹钱。
“老大那里就不要考虑了,他们的压力太大,不要把他们给拖累坏了。”刘翰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青云的公司刚刚倒闭,李丹那里现在也不景气。他们用钱的地方多,琪琪也要上学了,也是难哪!”赵红梅闭着眼睛搓着额头。
“要不……先找谁借一下吧,几家凑凑。”
“不行,你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啊?我们现在谁也不能拖累,只能靠自己!”
豆子和香君各拿来十万块钱,而刘青山的其他哥们在得知情况后也是慷慨解囊,大家又凑了几万块钱。
但是这些赵红梅却一分没动,全都给退了回去。尤其是特意交待香君,千万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她的父母。赵红梅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不想把任何人给拖进来。
刘翰林摊开双手,“可我们现在也没钱啦!秋月这次住院治病的钱还都是老大他们给拿的呢!”
“我寻思着……要不这样,咱们先把房本找出来,然后明天早上就找房产中介去登记上。一旦医院确诊说秋月真是得了白血病,我们就马上把房子作价给卖了,实在不够的话再考虑向别人借钱。”赵红梅咬着牙狠下心来。
“可房子卖了我们到哪里去住啊?”刘翰林也是几近绝望。
“你小点声,不会租房子住吗?最不济还可以住老大那呀!你别忘了,他那里还有两间空屋呢!”赵红梅拍了拍老伴的手臂。
刘翰林一晃脑袋,“你咋又要搬老大那去?咱们刚才不是还说不要拖累他的吗?”
“这不是一码事,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假如的!”赵红梅望着丈夫,眼神却从坚定转变成了无奈,“既然秋月进了咱家的门,那她就是我们的儿媳妇,我们就要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对待,绝对不能像她娘家人那样没人性!”
缓了一口气后,她又接着说道“我们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秋月的病给治好,即便是治不好,我也要让她舒舒服服地过完剩下的日子。
只可惜小美瑶还没到周岁就要成为没娘的孩子了,这可真是一对苦命的母女啊!青山也是可怜哪!”说完这话时赵红梅已经是泣不成声。
医院里,青山和衣卧在陪护床上打起了鼾声,秋月则躲在被子里无声地颤抖着,她紧闭的双眼中不断有泪水涌出。
白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忘记了关上房门,走廊里正在偷懒躲活的两个护工的对话便顺着敞开的门传了进来。
一个说雇主眼看就要没命了,还那么抠门,是想把钱带到棺材里面去花。
另一个说这就是报应,有钱人就该得这种病。头一个说话的人就笑,说是喽,你品品看,现在血液科这里住的这几个病号不都是白血病么,有点糟钱都搭在这进了。
秋月的心头猛然一惊,自己住的地方正是血液科的住院处,难道自己也是得了白血病?从那一刻起,她就开始了胡思乱想,而且想了很多很多……
她将被子从头上掀下去,用枕巾擦了擦眼泪,嘴角处却流露出一丝苦涩的冷笑。
白血病!早就听说过,那就是绝症,花多少钱都不可能治好的。
自己娘家的条件不用说,根本就无力负担这笔治疗费用,而且娘家一旦被自己拖累进来的话,那么结果就只有一个——倾家荡产!不行,绝对不能祸害娘家……
秋月又想到了婆家。哼!最近自己总是因为娘家得罪公公婆婆,那老头老太太也许正巴不得我早死呢,又怎么会舍得拿钱给我治这个不治之症?
更何况家里现在已经是掏得空空的了,哪来的钱看病?大伯子家倒是能舍得给拿钱,可关键这个病它是花钱没够的绝症!人家又不是自己的亲哥哥亲嫂子,能坚持支援多长时间还不一定呢!
她思忖着,暗自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得啦,我谁也不会连累的!如果自己真的得了白血病的话,那么还不如就从这病房的窗户跳下去。
九层楼,绝对会在坠地的瞬间死去,不会遭罪!从此再也不用遭受身体与心灵的痛苦煎熬了,唯一割舍不下的就是孩子。
一想到孩子,秋月的心头便一酸,思绪也就愈发的混乱。
可怜的孩子,我怎么能舍得了她啊!她才刚刚出生多长时间哪,还没学会叫妈妈呢,妈妈就要没了。
我死了以后她会怎么样?见不到妈妈,也寻找不到妈妈的时候她该是怎样的伤心哭闹?一定会把嗓子给哭坏的吧?可怜的宝宝!
恍惚中,小美瑶已经到了她的跟前,并向她伸出了小胳膊张着小手要她抱呢。
秋月抱起了孩子,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又亲,然后贴着孩子的面颊说道:“乖宝宝,我怎么能舍得离你而去呢!哎!以后没有妈妈的日子里,你又会是怎样的生活与成长呢?
会不会因为没有了妈而被别的孩子欺负?后妈会不会打你骂你?
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在你遇到坎坷危险的时候,在你孤立无助的时候还会不会也像其他的孩子一样喊妈妈呢?”
不行,我还不能死!宝宝不能没有妈妈!秋月忽然清醒过来,她又放弃了自杀的想法。
因为她还没有看够她的小宝宝,还没有抱够她的小宝宝,还没有亲够她的小宝宝呢!
但她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的病情。一方面怕拖累大家,一方面又舍不得孩子,这令她进退两难。这可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啊!秋月想着想着,咧着嘴痛哭起来。
刘青山被秋月的哭声惊醒了,赶忙来到秋月的身边抓起了她的手,“你怎么啦?哪不舒服?”他将秋月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没事!我刚才就是做了个梦。”秋月一边擦着泪一边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做噩梦了?你现在只要安心的养病就行了,不要多想,别自己吓唬自己。”刘青山似乎猜测出出秋月的想法,轻声劝慰着老婆。
白天刘翰林又向医生详细咨询了一些关于治疗血液病的相关问题,并获知秋月若真的是得了白血病的话,那么医疗费用将在五十万元左右。这对刘家又是一个意料内的晴天霹雳。
就在当天傍晚,刘青山再次选择留在医院照看秋月,他让父母带着孩子回家去。
赵红梅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忙着给小美瑶冲奶粉,“可怜的孩子,有妈就是吃不上奶,还得喝奶粉,这奶粉能跟母乳比吗?真是苦了咱们的小宝宝了!”她心疼小孙女守着妈妈却吃不上奶。
“其实还是应该让孩子再吃几天母乳的,也许……以后就再也吃不着了!”说罢就用手捂住了脸,再一次以泪洗面。
“这就是生活,凡事要往开了想,不要太悲观了,也许过几天秋月就会好起来了呢!”刘翰林强忍内心的不安与痛苦,轻轻抚着老伴的肩头,安慰着她。
第二天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秋月的病症被确诊为是紫癜,一种贫血引发的特发性紫癜。
“老天保佑,自己得的不是白血病,真是太好了!”秋月得知后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便喜极而泣。
刘家人虽也是放下悬着的心,但仍是吊着胆,他们知道,紫癜也并非闹着玩儿的,秋月现在的处境可谓是性命攸关。
经过了几天的血小板输液与用药,秋月的病情稳定了,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血小板的数量还是很底。医生建议要持续给秋月的体内输血小板,并又开了两种激素类药物。
刘家人问医生,这药对人体有负作用吗?医生说现在不要管别的,只要能确保体内的血小板数量上升,这才是最主要的。
一个月后,秋月出院了。刘青山欢天喜地的去与医生道别,并一再感谢他对妻子的救命之恩。
“我身为一名医生,面对病人的生死怎么能不尽力而为呢!”医生很实在的说了掏心窝子的话,但他话锋一转,“不过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有些话还是要交待给你的。”
“什么话?”刘青山隐约觉得情况不妙。
“你爱人的体质太弱,又得了这种病,我不敢担保她的病能够治愈,也不敢担保她以后不会复发,但是给你们开的药还是要坚持吃下去,不要擅自停药。
另外还要注意观察她的身体变化,别忘了按时复查来。你爱人以后会怎么样,这就要看她的运气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刘青山的心里又没了底儿。从那天起,他就把与秋月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当成是他们相伴相守的最后一天来过,完全以老婆为中心的活着。
这正应了当初葛桂兰对别人吹牛皮时说的话:女儿让女婿往东他就不敢往西,让他打狗就绝不敢骂鸡。
赵红梅又四处打听着为小儿媳求来了偏方,说是除了用熬皮冻、炖猪蹄来滋补之外,还要用花生仁上的红皮来煮水喝,只有这样血小板才升得快。
这下她可有活干了,稍得一点空就搂着盆子剥花生壳,然后再一个个把花生仁上的红皮给搓下来。
既要照顾小孙女,又要为儿媳做营养餐,几天的时间就熬瘦了两圈。
刘青山虽然心疼老妈,但他此时更关心老婆,只盼着秋月能够早日康复如初。
第113章
面对生死考验的亲情 06
有了婆婆的悉心照料,秋月的体质恢复得很快,身材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被「吹」起了来。
因为受到了激素类药物的刺激,而且每天还要进食大量的猪蹄汤和皮冻等富含胶原蛋白的食物,她的脸形与体形涨得就跟发糕似的,瞅着比以前「富态」多了。
看着媳妇的身体与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刘青山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许多,却仍是不敢掉以轻心。
“出来聚聚吧,也当是散散心放松一下。”豆子邀青山喝一顿,同时也叫上了香君。
当刘青山在饭店里摘下帽子时,豆子傻了眼。平时那么乐观的他哭得像个孩子,而且是抱着刘青山声泪俱下,因为他看到了好哥们头上的白发。
那根根白发扎眼的覆盖在刘青山的脑袋顶上,只有少量的黑发隐在其中。
总之不管是白发还是黑发,它们都如枯草般垂死着,只等着一把野火将它们引燃烧光。
而乔香君则以她特有的方式对刘青山进行了抚慰,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后,她痛哭着掩面而去。
刘青山一边揉着脸蛋子一边喝着酒,在酒精的作用之下一时没憋住,对豆子说出了季家人那令人作呕的拙劣表演。
他喷着酒气说道:“你说世界上竟然还有我丈母娘这种当妈的人,跟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来这一套,真特玛不是东西!就秋月她娘家人,除了老四外没一个好饼,都特玛是精变的怪胎!”
豆子也有些喝高了,开始瞎嘞嘞。“这世界上都一样。只要是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就准都是异形变的!”
“别在那儿胡说八道,我家生的也是女儿,我和秋月以后也会成为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的!”
“所以说嘛,你以后也会变成非人类滴!”豆子又开始拿刘青山开涮了,但这句话却让刘青山打了一个激灵。
“我怎么可能会变成那种异形呢?不对!不是所有的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是这种德性,他们也就算是个例罢了,或者说是少数派。而我,则是多数派中的一个!”
“不对!你是少数派,秋月的娘家人还有洪博的娘家人才是多数派!”
豆子确实喝多了,抑制不住的变换着各种各样的表情。他摇摇晃晃地竖起了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刘青山怪异的笑着。“你家的老丈人,极品!你家的老丈母娘,奇葩!”
刘青山虽然喝多了脚下没了根,走起路来也是直打晃,但他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
他一边走着一边想着,等回到自己家的楼下时,忽然就思路大开产生了顿悟,他终于想出来老丈人一家是如何「修炼成仙」的了。
刘青山把这一切都归咎在了金钱的身上。金钱,原本只是人类发明的交易货币而已,但是发展到今日,它俨然已经成为了世间万法的试金之石。纵然是人世间最为伟大的情感——亲情,也要面对它的洗礼与考验。
“媳妇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出去喝酒!你还有没有脸?有没有心?”刘翰林劈头盖脸的就把刚进门的儿子训了一通。
“这和有脸没脸的没关系!”刘青山衣服也没换,倒床上就睡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