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有趣了。
艾薇不禁饶有兴致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瑞秋看着她莫名其妙的笑容,说:“您也觉得出乎意料是不是?虽说他们从相貌到家世上都很般配,但过去小公爵对瑟尔曼小姐的态度都相当冷淡。
虽然谁都能看出后者的意图,但我们都认为小公爵肯定不会答应她联姻的请求,没想到这次居然同意了。”
“所以等着吧,我们又有好戏看了。”艾薇笑道。
瑞秋点点头,赞同道:“等明天他们订婚的消息在伦敦传遍的时候,又不知道能登上多少家报纸呢。”
“哦,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可怜的老仆觉得自家小姐自从回来后就成了谜语人,说的话总是让人云里雾里,无法理解。
“报纸是要登的,至于上面的消息是不是你们猜测的那样,可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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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现在只有艾薇一个主人,三个哥哥两个在威尔士服役,还有一个最小的在印度苦苦挣扎,整个庄园一时间显得冷清又空旷,高大的白桦树在窗户上投出幢幢的黑影,颇有些老宅惊魂的意味。
整理信箱,她发现爱丽丝从苏格兰寄了两封信过来,打开来看时,信上说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丈夫找到了一份稳定的工作,是给一名大律师当助理,薪水也相当不错。
因此现在生活虽然没有从前当公爵小姐时那样优渥,但至少衣食无忧,不用为下一顿面包发愁。
另一封信上面说她的婴儿出生了,是一个可爱的女孩,给她取名为罗莎蒙德,意为漫山遍野的玫瑰,来自从前和女儿的舅舅一起玩过家家时取的名字。
信的最后,是祝艾薇幸福愉快,并希望她代自己向许久未见的哥哥问好。
她一面浏览着,目光在瞥到那个半熟悉半陌生的名字时,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姐,您也要去参加舞会吗?”
瑞秋看见她慢悠悠地站起身,往衣橱里挑选礼裙,忍不住上前来帮忙,“今晚确实有很多青年才俊聚集在那里,我想也少不了亚瑟少爷那位挚友卡斯尔雷子爵和坎贝尔勋爵两位先生,说不准奥古斯特王子也在呢,您肯定又能大受欢迎了。”
“我想你误解了。”艾薇取出一条海雾色蓝黑纱织长裙,说,“我只是去把我的金丝雀抓回来而已。”
“金丝雀?”瑞秋果然产生了误解,“猫和鸟之间可不对付,我恐怕您那只暹罗猫会对小鸟做出残忍的举动,说不定还会拿后者果腹。如果您非得要一起豢养的话,最好把金丝雀的笼子挂在最高的地方。”
她突然有些好奇艾薇的爱好怎么转变得这么快,记得这位小姐以前可从来不喜欢在家里养小动物。
“亚瑟,过来。”艾薇轻声唤着,蹲下身抚摸应声窜到脚边的猫,注视着它贪婪地舔舐地上的羊毛地毯,目光里满是爱怜的意味,“哦,你看,我的小亚瑟饿了,给它喂点鸟肉又怎么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是想说,女主是动物保护爱好者!她只是打个比喻啦!
以及,那啥文学马上来,我在修改措辞好过审啊!
第55章 欲望
今天的克拉伦斯庄园灯火通明,迎接所有前来的宾客。
因为是假面舞会,除去一些上了年纪的有名人士,此外男女无一例外都穿上华丽的衣裳,打扮高调而夸张,在大厅里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各自搭讪或攀谈。
“小公爵什么时候宣布消息呢?”戴着长筒手套的贵妇们早已迫不及待,几个老熟人纷纷凑在一起议论起来。
“应该会在舞会结束的时候公布,到时候我们等着看就行了。”
“我有预感,他们订婚的消息会引爆整个大不列颠。毕竟一个是托利家最宠爱的独生女,克拉伦斯家以前更是让过去英王都忌惮的人物。”
“可不是,本世纪最重磅的强强联合,喜闻乐见。”
这时瑟尔曼小姐恰好经过这群兴致勃勃的贵妇,即使戴着面具,旁人还是能一眼认出她。
她穿了一条镶满红宝石的巴洛克蓬蓬裙,每走一步路,鲜红的光晕都亮闪闪地折射出来,晃花了她们的眼。
“噢,我尊敬的托利小姐。”其中一个忍住老花眼被晃的痛苦,勉强站起身恭维道,“您真是光艳照人。”
另外的忙跟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附和:“您现在可算是这个庄园的半个主人,我们一眼就能认出您。”
“您真是全大不列颠最受人瞩目的玫瑰,我美丽的托利小姐。”
旁边同伴轻拽说话者的袖角,后者倏而意会,忙改口:“哦,不,现在我们应该称您为克拉伦斯公爵夫人了,请原谅我们的无心之过。”
瑟尔曼小姐听得满面笑容,却仍然傲慢地走过他们身前,甚至不愿回个礼节。
她的追随者迅速一拥而上,给她送上异口同声的祝福,羡慕与崇拜纷沓而至,将她围拢在中间,连声夸赞她今日的打扮与身上贵重的珠宝。
她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焦点,但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男主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坎贝尔勋爵边在角落和几个青年打牌,小声谈论。
“我到现在都没有见过公爵先生。”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要到最后才愿意见宾客。”主人一贯的挚友帕特里克回答说。
这时奥古斯特王子走过来,见到牌局顿生兴趣,也坐下要了一份筹码加入众人。
他的牌技很优秀,虽然平时看上去完全是个循规蹈矩的皇家乖乖男。但赢牌时毫不客气,很快将同桌者的筹码赢了大半。
“啊,我亲爱的殿下。”可怜帕特里克本来一路凯歌,这下将赢的全部吐了出去,不禁一脸懊恼,“您身为王子,不妨让让我们这些平民。”
“那可不行。”奥古斯特笑眯眯地回答,“王子庶民在赌博时一律平等。”
“看来凯文这次没来真是个致命的错误。”帕特里克灰溜溜道,“真想瞧瞧你们做对手时会怎么样。”
奥古斯特笑了笑,四下却突然一片哗然。
他们随之看去,发现门口走进来一位戴着蝴蝶假面的白发少女。
一袭海雾蓝长裙特立独行,如同踩在云端之上,发顶以玫瑰花环点缀,像是偶然闯入尘世的奥利匹斯山女神。
在记忆里,他们的阶层里从未有过银白色长发的小姐。
所有人都陷入惊讶,看着她慢慢走到角落的牌桌旁边,迎向青年贵族们愕然的目光,笑道:“怎么打桥牌也不叫上我?”
除了这几个年轻人顷刻恍然大悟,其他人一概不知道她究竟是谁,窃窃私语她的身份,猜测应当是从遥远的北方过来的某位世家小姐。
“好久不见您了,韦尔斯利小姐。”坎贝尔勋爵眼里顿时泛出惊喜的光,连忙邀请她坐下。
奥古斯特亦手足无措,亲手给她倒了杯白葡萄酒,“我们都差点认不出您的伪装,您真的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艾薇含笑接过高脚杯,靠近鼻尖嗅了嗅,眼带赞许:“上好的白诗南。”
来自法国卢瓦尔河谷的安茹,年代古老,源远流长。
“您对葡萄酒这么有研究吗?”
“哦,不过是做相关的生意罢了。”
她一面轻巧地撇过话题,手中不停地出牌,不知是否故意让着奥古斯特,竟节节败退,很快将自己和队友的筹码也输给了他。
眼看着王子赢得手软,帕特里克不禁叫道:“韦尔斯利小姐,这可不是您的正常水平,我记得您上次可是赢了凯文一百镑呢。”
“手生了……”艾薇挑挑眉,轻飘飘地一语带过。
奥古斯特的战利品已铺满面前的桌角,她随即出手替他堆成小山,竟能与他的眉间齐平。
倏而,指尖轻轻一弹,银币筹码应声而落,哗啦啦掉了满桌。
这时月光奏鸣曲的第一乐章响起,随着首个音符的落下,一块银币在地上咣啷啷滚动,钻进喧闹的人群里,随后不见了踪影。
“您看,太贪心,多不好。”
话音刚落,她端着酒杯优雅起身,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缓缓离开。
钢琴声仍然不疾不徐地传进耳中,她循声抬头,发觉声音来自楼上重叠的暗红帷帘深处。
所有人都未注意到琴声的来源,只有她缓步沿着宽大的螺旋楼梯走上去,脚步轻微,似是不愿惊扰了月光的清冷。
掀起层层深入的帷帘,她看见尽头处,一个人正坐在钢琴前弹奏着乐章。
闻得声响,他却并未作出反应,仍专注于自己的旋律之间。
倏而,琴键上多出一只手,靠近了他。
手主人的指尖纤长而细,白皙如大理石,冰凉却细腻。
“嘘——别动。”她把下巴贴近他的肩头,耳语,“你弹错了一个降b。”
而后,她抬起腕,轻轻搭上他附在琴键上的手指,悄声说,“让我来教你。”
她的呼吸时缓时快,不知是不是出于故意,就像是温柔舔舐花蕊的信风,却又勾起情不自禁的花蜜,摩挲过他脖颈与耳后冷白的肌肤。
手指相缠,有意无意地交叠在一起,指腹轻敲错落相间的黑白色琴键,柔和宛转的音符在两副各怀心思的眸子里交替闪动。
月光奏鸣曲轻缓如夜色下流淌的河流。因此在场的宾客们并未听出异样,仍沉浸在交际与跳舞的氛围中,却不知头顶暗红色的帷帘背后掩藏着怎样的一幕。
艾薇透过缝隙往楼下望去,却能清晰地窥见外面的一切,观察纸醉金迷的舞池中央,华丽的灯火与瑰美的珠宝夹杂着闪烁,在镶满壁画的天花板上映出奢靡的投影,落入凡间的浮华名利场里。
绅士淑女们戏笑着传递暧昧,以扇示情,另一边德高望重的名流们围坐壁炉之前,西装与华服伴随着暗藏机锋的谈话,腹诽与讥讽在腹中的沟壑里暗流涌动。
有人醉生梦死,也有人自得其乐。
她笑意渐深,附在他的耳边说:“看到了么?他们的欲望。”
他缄默,没有回应她的低语。
他向来淡漠,此时却用一双深蓝如夜色的眼,沉沉望入她的眸底。
她的海雾蓝映入他的瞳孔,染出近乎一色的光泽。
她却旋即侧过脸,闪避了他的目光,这时却听见他的声音蓦地在静默间响起:“我想,每个人都不会没有欲望。”
“那你呢?”她突然直白地问。
他怔了怔,周遭再次陷入寂静。
艾薇顿时笑起来,伸手取过钢琴上放置的玻璃高脚杯,两指轻轻拈起靠近他的脖颈,而后微笑着倾斜杯沿,戏谑而不失优雅地将白葡萄酒洒入他的衣领以内。
透明的液体顷刻如潺潺溪流,顺着他裸露在外的脖颈向下而淌,打湿了他的白色衬衣,将内里看了个一干二净。
艾薇含着笑,将空空如也的酒杯放回原位,随后弯下腰,眼眸与他视线相平,嗓音轻缓却清晰:“你的欲望,是我。”
而后,她的手指攀上他的衣领,眼睛注视他的面孔,替他解开一个又一个扣子,动作故意慢条斯理而令人焦灼。
他却并未推开她,容忍她的一切肆意妄为,任凭她的额头贴上自己的颈部皮肉,手心按住他的肩头。
“别乱动哦。”
然后覆上唇,沿着酒液流淌的痕迹一路轻吻下去。
很奇怪,她的指尖冰冷如雪夜,双唇却灼热似火焰,只需轻轻一触,便能将指腹下一片森林燃烧殆尽。
白诗南葡萄酒有股西柚和柑橘的清甜味道,带着略微酸涩,在舌尖泛出植物特有的香气,就像南印度种植园的夏天,潮湿却丰盛。
她能清晰感觉到,唇下的肌肤逐渐升温,喉结发颤,随之牵扯颈部动脉,血液流过的声音安静而躁动。
她弯唇低低笑了一声,却像是点燃了他的焦灼,伸手轻推开她的肩。
“艾薇ㆍ韦尔斯利。”
他突然唤出她的名字。
她松开手与他保持十英寸的距离,微笑着抬眸,对上他凝视自己的瞳孔。
似是因为适才的疯狂,他的眼神有些闪烁,气息也略略不稳。
这是他第一次以全名称呼她。
尽量保持优雅和礼貌,他生来矜贵的气息迅速占了周遭的上风,哪怕是衣襟半敞,也难以遮掩那份异于常人的冷静。
他微低下颌,沉沉盯住她,嗓音低哑如陈酒:“你确定么?”
艾薇笑容浅浅,“难道这不是你的目的吗?”
话音刚落,他忽然从椅凳上站起身,拿起挂在一旁的纯白大衣披在身上,掩去扣子尽褪的衣领,道一声:“跟我走。”
出人意料的,他攥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掀起层层叠叠的帷帘,经过一道长廊,沿着楼梯向下跑去。
她撩起曳地的海雾色裙摆,跟着他走下楼,从栏杆上往下望去,灯光明亮的舞池里人头攒动,乐师们奏着亨德尔的小步舞曲,宾客们正欢快地跳着华尔兹。
她解下一枚绿松石发卡,悄悄松脱了手,从他们的头顶掉落于地。
“这是什么?”有人敏锐地发觉,意识到一双含笑的目光在看向自己,不禁抬头望去。
然而视线里只捕捉到一抹纯白和海雾,似是转瞬即逝,只出现了一秒,随即消失于眼瞳中。
作者有话要说:
zzzzz……
第56章 沉溺
他的手修长而干净,覆在她纤细的腕骨上,像是抓住一个破裂而虚幻的梦境,挥之即去,碎片掉落人间。
他推开一扇白色橡木门,琥珀调的鸢尾花香倏然钻进鼻间,肉豆蔻与玛黛茶的气味添上了几分不可探知的缱绻,令人恍惚置身于破碎的神殿。
房间里的红色丝绒窗帘被拉开,晦暗的月光浅淡地透进来,恰好照亮他的半边脸颊,她看见欲望与克制在他的眸子里来回交错,放纵的漩涡在黑夜里悄悄放大,将人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