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著同人)神明为她加冕[名著]——小懒懒
时间:2022-04-22 08:26:30

  只有亲近的侍从才知这是皇帝勃然大怒的前兆,鼻尖已嗅到了火药的气息,他们屏住气息,相互眼神示意,静候皇帝情绪的彻底爆发。
  所有人肩头耸动,冷汗从后背渗出,浸湿了他们代表光荣的元帅军服,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悄然盘旋缠绕于身体,锁住吞纳空气的七窍,强行停止心脏的跳动,冰冷与寒意从封闭的血脉自下而上,逼迫他们聆听君王急促的呼吸。
  死寂之间,众人听见角落里的一声轻笑。
  突兀得似是一颗炮弹蓦然爆炸,往安静的空气里掷下沉重的哗然。
  循声回头,他们看见一直坐着的塔列朗,竟低头注视着地上残败的玫瑰花瓣,摇头叹息:“真可惜。”
  只是他的浪漫与惋惜如此不合时宜,众人皆向他投去惊讶与震撼的目光,随即瞥向面色阴沉的皇帝。
  他的胸腔剧烈跳动着,压下满腹怒火,抑制他生来残暴的本性,缓缓逼近他的臣子。
  “夏尔……”拿破仑仍然维持平静,与塔列朗笑意微微的眼瞳直视,“我听说,有人想要我死掉。”
  后者坦然地迎接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在那双灰蓝的瞳孔里映出自己微笑的面孔。
  他不动声色的神情尤其俊美,精雕细琢的五官像是出自古希腊雕刻家之手,身上的大贵族气质优雅从容,却狡猾如狐,被称为玩世不恭的王子,似是一颗光亮剔透的玻璃弹珠,随风落入黑黢黢的夜色里,瞬间融为一体。
  即使在不可一世的掌权者面前,他仍然毫无波澜,明显极快地引起皇帝的震怒,积压已久的愤怒顿时爆发,拿破仑失去了一切应有的风度,忍无可忍地揪住他的领结,“夏尔ㆍ塔列朗!我给你显赫的位置,给你无上光荣和地位,你到底还想要什么!私底下称我为暴君,密谋反叛于我,忘恩负义的东西!”
  皇帝少有如此盛怒的时刻,刹那,身后大臣集体半跪于地,不知所措地交换着眼神。
  拿破仑咬着牙,一把放开揪住塔列朗的手,“我真后悔没把那个该死的女人亲手送上断头台,把她的头颅送去给她可恶的兄长,让他仔细瞧瞧,这就是和法兰西皇帝作对的下场!”
  “皇帝陛下,您当初狂热迷恋她的时候。可是大方到把法兰西银行的命脉都塞进她的手里,将全巴黎最好的土地拱手相送,半个法国的人民都往她口袋里送过金币,哦,我还记得,您追求她的场景我至今还历历在目呢。”
  “夏尔ㆍ塔列朗!”拿破仑喝止他的嘲弄,如鹰的眼神阴鸷暗沉,“韦尔斯利许诺了你多少法郎,让你如此不顾代价妄图推翻我!你什么都不是,只不过是一只穿着丝袜的狗!小偷、混蛋,丧尽廉耻!狗屎一样的东西,也配来对我指手画脚!”
  他话音落下,塔列朗却忽然闭了嘴,一字未驳。
  他的笑意始终不曾收敛,在皇帝鹰隼般的目光下,缓缓起身,执过倚在墙角的拐杖,若无其事地走过怒气正盛的拿破仑身边。
  他朝众人扫视,神态镇定自若得不可思议,如水的贵族气质淹没这股喷发的火山,作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各位绅士们,你们看看,如此伟大的人物竟然这样恶语相向,实在令我失望。”
  他的冷静让皇帝的失态更甚,令拿破仑活生生成了一头陷入狂躁的野兽,粗鲁和无礼如一股瘟疫袭卷众臣,迅速从杜伊勒里宫传播开来。
  这个阶层流传消息总是最快的,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皇帝在大臣面前的暴怒,口不择言粗话连篇,失去一切君王该有的风度,他的威望一时开始降低。
  “噢,夏尔,被波拿巴骂得狗血淋头的感觉怎么样?”富歇在塔列朗家的客厅里回味着皇帝的态度,微笑地看着这个淡定的同僚。
  塔列朗果然愉快地笑起来,往热咖啡上轻轻吹口气,水雾顿时弥漫了他莫测难辨的眼:“看到他愤怒癫狂的样子,我感觉美妙极了。”
  “哈哈……”富歇大笑,“把睥睨一世的皇帝拉下王座的感觉,我也等着体验呢。”
  塔列朗搅动小勺的手突然停住,隔着朦胧的水汽,两人视线沉沉对望。
  只有富歇这只老狐狸窥探出他的意图,揭下拿破仑至高无上的面具,让众人发现皇帝粗鄙的本性,才是他宁愿被当众侮辱也要达到的目的。
  顷刻,他们在咖啡豆氤氲的浓厚香气里相视而笑,曾经互相看不对眼的政敌此时成了伙伴。尽管各有鬼胎,目标却出奇一致。
  背叛……
  “看着吧,这就是结束的开端。”
  ·
  今早在杜伊勒里宫发生的闹剧,艾薇一点也不意外。今日是礼拜,她敛起裙裾,与一群教徒跪在教堂的神坛之下,聆听祝颂在天花板的壁画间来回碰荡,钻进耳中时,她仍在想象拿破仑恼羞成怒的模样。
  像塔列朗这种人,天性贪婪热衷背刺,拿一块肉就能将他驱使得四处乱窜,只要承诺给他足够的钱,他甚至能背叛自己的亲生父亲。
  因此她在信件里许诺了三百万法郎,让这个狡猾又恶毒的政治天才发誓为自己服务,效忠于敌国,把对自己恩重如山的皇帝抛于脑后,成为他宣誓于新任主人的价码。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厄。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门。”
  神坛之上的马太福音随祝祷萦绕,天使涤荡罪恶的阴谋伎俩,与撒旦争抢心怀鬼蜮的凡人。一个试图进行所谓拯救,另一个不遗余力地协助堕落。
  神甫踏着赞美诗向艾薇走来,手捧神圣的成文祷词,从头顶上方传来他和蔼之余音:“韦尔斯利,您有何心愿呢?”
  “天主在上,我希望,兄长能获取接下来的战役所有的胜利,避免更多的伤亡,平安凯旋。”她闭上眼,安静地回答。
  “上帝会听到你虔诚的心。”神甫说。
  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认为,神会赐福于这个纯真美丽的处女,毫不吝啬地施以眷顾,将庇佑赠给自己的信徒。
  至少他是这么笃定的。
  艾薇没有抬头,但她知道此刻神甫的表情一定满怀欣赏与爱怜,就如同他一贯的慈悲心肠。
  然而这时,一片祥和宁静之中,突然,教堂里骤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她睁开眼,面前的一幕残忍而血腥,独属于人体内血液的气味顺着吹进窗户的风扑鼻而来,乌鸦循着死亡的气息追寻进屋,神坛之上的赞美诗骤而停歇,被画上一个由罪孽洗礼的休止符。
  亚瑟的挚友,他最坚定的同盟与支持者,卡斯尔雷子爵罗伯特ㆍ斯图尔特,竟在与神最接近的距离之间,当众割开了自己的喉管,身下血泊蔓延成河,一把锋利的开信刀正躺在手边。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鬼神避让
  罗伯特的身后有一面镜子,倒映出他满身猩红的身体,像一条濒临死亡的鱼在涸辙间拼命挣扎。
  艾薇走过去,蹲下身看着他。
  他还没失去鼻息,痛苦地按住自己鲜血直冒的脖颈,黯淡的瞳孔出现她的那一刻,忽然闪过一寸微弱的光。
  他苍白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然而还未构成一个足以辨认的嘴型,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咕噜声响,在眨眼间便断了气。
  深灰色的眼睛映出穹顶巨大的壁画,纯洁美善的天使与幼童形态的丘比特追逐嬉戏,毫不忸怩地袒露自己的裸ㆍ体,在众神的祝愿里茁壮生长。
  艾薇俯下身,在他未瞑的眸子里,探寻到了恐惧、畏怖与癫狂。
  他是最虔诚的天主教徒,然而上帝却吝啬赐福于他,反而让他用这样骇人听闻的死法,亲手了结这颗曾炽烈跳动过的心脏。
  她张开微颤的手掌,替他合上眼帘,却沾了满手的湿黏血迹,覆盖错落的指纹,在筋脉里如藤蔓肆意疯长。
  她从不畏惧生血,甚至能从中得到可怕的乐趣。
  然而因为这滩鲜血的主人,来源于兄长的挚友,她的手有了些微的颤意,虽然仅限于此。
  他的眼球却在手心里鼓凸,像颗不甘沉寂的皮球上下跳动,视网膜神经未随生命终结而失去反射的能力,又或许是他最后的显灵。
  可惜上帝所在之地不欢迎活跃的亡魂,在短暂的数秒后,手下的器官又陷入宁静。
  艾薇和他的面孔仅有三英寸距离,浓重的腥气随血液凝固,化成一双大手攫住周身漫漶的褐红。
  微微翕动着嘴唇,于死寂中,她轻声说:“我会让凶手去陪你,做你在地下的奴隶。”
  .
  罗伯特的死很快被定性为精神失常而自杀,可怜的大臣因为工作压力过大,产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因此选择用一把刀结束生命。
  这个悲剧的前因后果似乎合情合理,国王本就因疾病而神志不清,并未深究此事,罗伯特的职位很快被坎宁的同党取代。除了罗伯特生前的好友与亲人,一切风平浪静。
  但安娜对自己儿子挚友的死毫不关心,在与威尔伯顿夫人等人谈论的时候,也只是用冷漠的语气,称其为无法理喻的愚蠢男人。
  在他们眼里,自杀是最不可饶恕的罪孽,将上帝赐予的身体发肤毁损,无异于是被撒旦蒙了心。
  死人已经被抛之脑后,她们只津津乐道于亚瑟即将率领大获全胜的英军归来的消息。
  “韦尔斯利夫人这次当之无愧应该坐最中间,您可是大英雄的母亲。”
  几个贵妇连忙赶来参加莫宁顿庄园的茶会进行巴结,脸上堆满粉扑扑的笑容,围在安娜身边,用一副尊敬而艳羡的目光盯着这个春风得意的老妇人。
  安娜心情大好,用一把镶着钻石的羽毛扇遮住咧开嘴的笑意,她的地位从未如此崇高,母凭子贵的愉悦令落魄了半辈子的她仿佛身在云端。
  德ㆍ克林夫人立刻接上:“可不是,韦尔斯利将军即将受封为威灵顿公爵,全爱尔兰都将以他为荣。”
  “什么?公爵!”威尔伯顿夫人顿时发出夸张的惊呼,“你现在是公爵老夫人了呀安娜!要知道,全英国的世袭公爵才几个。啧啧,不愧是我们都看好的亚瑟,我当初就说,你这小儿子会给你的家族带来至高的冠冕。”
  然而她这话说出来自己也发觉漏洞百出。毕竟当年带头和众贵妇私底下嘲笑亚瑟的人就是她自己,闻言,邓尔利斯侯爵夫人和德ㆍ克林夫人不禁意味深长地对视,互相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
  这个如今殷勤献得过了头的贵夫人,曾经称亚瑟为「一无是处的花花公子」,「注定一辈子当垫脚石的可怜虫」,将他贬为全伦敦最不可能翻身的窝囊废。
  果然,从前谁嘲讽得最得意,今日就是谁最热衷于讨好,把自己满面敷粉的骄贵脸孔揭下来,拱手相送于上位者的脚底任凭踩弄,这是这个大陆自建立以来便亘古不变的定律。
  到了预定的日子,亚瑟在欢呼声里凯旋,无数市民站在道边为他喝彩,甚至鸣起了专为庆贺英雄归来的礼炮。
  “荣耀归于韦尔斯利!”
  他们高喊着独属于亚瑟在军中的胜利称号「杜罗」,代指万岁,如同庆祝一个重大的节日。
  亚瑟骑在白马之上,在众人簇拥之下来到英王的威斯敏斯特宫,迎接独属于他的授爵仪式。
  艾薇坐在观礼的席位之中,视线一瞥,她窥见坎宁和阿丁顿阴沉的脸,两人皆是缄默不语,互相传递心照不宣的怨恨神情。
  嫉妒与不甘在深渊里萌芽拔节,吞噬了心肠,将他们的面孔染成晦暗的色泽。
  他们的同党们聚拢周围,都在小声窃窃私语,面对亚瑟的方向,眼神不约而同,皆是隐藏于眉目之下的忌恨与恼怒。
  这时她看见凯文走过他们身旁,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他穿一身只出现在宫廷正式场合的深红色丝绒大衣,缀有四条貂皮,家族冠冕上有一个流光溢彩的金环,上饰8枚红色金叶片,举手投足间,祖先身为凯尔特征服者的压迫与尊贵的气息瞬而吸引所有人的注视。
  后者集体谦恭地俯首行鞠躬礼,语气尊敬:“晚上好,克拉伦斯公爵先生。”
  不出意料,他仅仅以目光扫视一眼,甚至未停下作任何回礼,高傲一如往常,不动声色地坐下了属于他的位置。
  然而他是全场地位仅次于亲王的唯一公爵,放眼现在整个威斯敏斯特宫。
  唯有即将受爵的亚瑟能够与他分庭抗礼,没有人敢对他表示不满的情绪。
  他高贵的出身与辉煌的祖上让他拥有倨傲的底气,即使从不对任何人假以辞色,也阻止不了其他贵族和大臣来搭话的意图。
  就在他们攀附之心蠢蠢欲动的时刻,“恭迎吾王!”
  卫兵突然发出一道高声的呼喊,随即全体起立,凝视英王乔治三世在庄严与宁静中从大门口缓缓走入殿堂。
  艾薇终于有机会近距离端详这位老人。
  他的面孔上布满暗沉的寿斑,身上已不可避免地带上死气沉沉的气息,青春女神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垂怜于他,而冥王普路同更是一视同仁,派出病魔前来侵夺凡间君王的,令他颓败蹒跚,拄着拐杖依然体力不支,在花岗岩地砖上险些摔倒在地。
  侍卫连忙上前搀扶,维持他作为君主的尊严,而后递上一只金盘。
  满堂焦点之中,明亮的光影集聚,亚瑟双膝跪地,等待英王的册封。
  日光透过窗棂洒落他的金发,侧脸静谧而果决,如同神明之子。
  “英王先祖在上,乔治三世遵从枢密院之决议,亚瑟ㆍ韦尔斯利敕封为威灵顿公爵,愿上帝帮助威灵顿公爵阁下,愿荣光归于亚瑟ㆍ韦尔斯利先生。”
  英王宣读过诏书,手持一把宝剑,轻轻敲打他的肩膀。
  随后,乔治三世从金盘里捧出那顶代表荣耀与光辉的冠冕,戴于他的发顶。
  此时侍卫一齐半跪致礼,“愿上帝庇佑威灵顿公爵阁下。”
  英王关注他的目光充满赞许,又附在他耳边叮嘱了什么,满意地扬起慈祥的微笑,在侍从的簇拥下离开了宫殿。
  “祝贺您,威灵顿公爵阁下。”坎宁率先走到他身旁抚掌,脸上笑容在表皮间停留,像一匹发现猎物后抑制兴奋的狼。
  尽管在旁人看来,空气照旧寻常,这两个人不过是在进行同僚间的客套。
  然而亚瑟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沉默地盯着他,眼底波澜暗涌,却只有他的妹妹知道这是他发泄怒气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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