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两个人?”焦闯追上陈大妈,“还有谁啊。”
陈大妈瞪着张经理,指责道:“你们干中介的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你们良心都喂了狗了?”
“这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张经理连忙解释道。
“整个新城小区谁不知道他家这房死过俩人?你们就为了挣那点破钱,真是昧良心啊!”陈大妈对焦闯说道,“小伙子,这房千万别买,要不全小区的人都戳你们家脊梁骨。”
“得嘞,大妈,您再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焦闯说道。
“嗨,该说不说,那就是意外了。”陈大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之前张全友把房子租给一家从外地来看病的。老爹带着儿子,儿子得了脑瘫。脑瘫你们知道吧,就是傻的,我看着都替他受罪。有天他爸出去办事,儿子就从窗户掉下去了。我说句心里话,这孩子真是早死早投胎,活着也是受罪!但是我跟你们说,就张全友他家这风水……”
后面的话马烁已经听不进去了,那个连焦闯都打不开的儿童锁,一个脑瘫儿有多大概率能把它打开?他从焦闯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答案,这两起坠楼案就像张宏之死一样,绝不是自杀。
“我们当初也怀疑过。”河北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房国屏缓缓说道。他因为长期操劳眼圈又黑又肿,一脸憔悴。他把弄着手里的圆珠笔,思考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才不会让眼前这两个家伙抓到小辫子。
“我们区支队技术科的同事也出了现场,特意看了门锁,没有破坏的痕迹。和死者共同居住的那个父亲呢,当天晚上也不在家里。”房国屏看向焦闯,“从现场看没有发现任何打斗、破坏之类的可疑迹象,而且死者是个十来岁的孩子,也没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综上所述吧,我们当时判断这个属于意外坠楼。”
“门锁没有坏,就不能是用钥匙开的吗?”马烁忍不住问道。
“可是我们到了现场啊,发现房门上的安全锁是锁住的。”房国屏依旧平静地叙述道,“说明房间里不可能有人嘛。”
“安全锁?”马烁脑海中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是啊,房门上的安全锁,只能从里面锁上的那种。”房国屏说道。
“我多问一句。”焦闯说道,“那你们是怎么进去的?”
“我们找了专业的开锁师傅,费了老大劲,把门锁钻下来,再从锁眼里把安全锁拨开。全程都有录像,你们可以带走。”
“锁芯还在吗?”焦闯追问道。
“应该在吧。”房国屏扭了下身体,“我回头让人找找。”
“你现在就让人找,我要带走。”焦闯不客气地说道。
房国屏打了个内线,让人去找张全友家的锁芯,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一脸不耐烦地说:“我也不知道,你赶紧找就是了。”
这句话明显是甩给焦闯的,房国屏挂断电话后房间里陷入沉默。
“所以你们这边刑侦的也没意见?”马烁打破了沉默。
“老实说一开始大家都怀疑,但是安全锁这个东西放在这儿,大家就没话讲了嘛。”房国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刑侦也是看到安全锁才排除了刑事案件的可能。”
“所以张全友坠楼案,也是因为安全锁才定性为自杀?”马烁又问道。
“是一样的。”房国屏点头道,“当时刑侦那边也怀疑,还特意去调查了死者的儿子和儿媳妇,也详细了解了他们家的矛盾。这些都在卷宗里,你们可以复印一份带走。但是他儿子和儿媳都有不在场证明,而且他们和脑瘫儿父亲也没有任何交集。脑瘫儿父亲租房是通过中介,连房租是直接打给张全友的,跟儿子两口子不认识。所以最后就定成自杀了。”
“有没有可能是同样的犯罪手段?”马烁问道,“凶手把人推下楼以后,先离开这个房子,再用什么方法关上门里面的安全锁?”
“用什么方法呢?”房国屏耸耸肩,看着马烁说道,“这个我还真不懂了。”
焦闯也有点担忧地看向马烁。马烁提了一个别人无法回答的问题,如果他自己也无法回答,那么这就不再是提问,而是挑衅了。
“可是窗户还开着呢。”马烁说道。
“你的意思是……”房国屏皱起眉头。
“他其实没有从门出去,而是爬窗户逃走了?”焦闯猜测道。
“窗台我们也检查过了,有人踩过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房国屏立刻说道,“除非他会飞!”
“他不会飞。”马烁摇了摇头,“无人机呢?”
焦闯和房国屏都是一愣,接着开始思考,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这次是房国屏咳嗽了两声打破了沉默,他略有些尴尬地说道:“还是你们干刑警的见多识广,这个我是真没想到。打在我的知识盲区了。”
“我也是猜的。”马烁说道。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焦闯说道,“凶手把人推下去,然后大摇大摆从正门出去。再找个地方遥控无人机从窗户飞进来,拧一下安全锁。”
“现在无人机的技术都能送快递了,拧一下安全锁不难吧。”马烁说道。
“这个事我得赶紧报告!”房国屏掏出手机说道,“兄弟们等我一下,一会一起吃个饭!”
“不用了,我们下午还有会。”马烁站起来说道,“咱们互相通气吧。”
马烁把车停在队部停车场时已经是12:45了。他和焦闯拿着在路上买的赛百味热狗,靠在车头吃起来。
“你是怎么想起无人机的?”焦闯嘴里塞满了食物,腮帮子都绷得发亮。
“你还记得王文佳说过,张宏拍了他和鲁娟约会的视频吗?”
焦闯点点头,咽下嘴里的食物,又塞了一大口。
“我当时就想视频是怎么拍到的?要么就是楼上楼下,要么就是从南边的楼里拍。可是两栋楼相距七八十米,想拍到至少要用800mm的长焦镜头。而且这种镜头光圈都很小,室内光线也不行,拍张清楚的照片都难,更别说拍视频了。”
“所以你想到了无人机?”焦闯说道,“可我还是觉得有点科幻。”
“你没看新闻吗?一个人操纵无人机群表演,结果撞大楼……”马烁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
“你知道无人机信号没法穿过建筑物吧?”马烁问道。
“不知道。”焦闯摇了摇头,“所以呢?”
“所以操纵无人机的人就在附近。”马烁说道,“可是一个人站在楼下,手里拿着个遥控器往对面楼上瞄,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站在对面楼顶呢?”焦闯猜测道。
“这个位置合理。”
焦闯吃掉最后一口热狗,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手和嘴,然后对马烁说道:“这个案子你很了解情况,我一会建议武队,这个案子以后由你负责。”他拍了拍马烁的肩膀,接着说道,“等你这个案子忙完了,就到支队来帮我破35案。”
“你要抽调到支队了?”马烁问道。
“我和刘斌。支队领导点名要的。”焦闯撇着嘴说道,“你别着急,先把这个案子办好了,我想法和领导建议,把你也拎上来。”
一点钟,马烁和焦闯走进会议室,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武桐穿着便装坐在中间,其他人三三两两地坐着。武桐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宣布开会。
“35案大家都知道,首次发现受害者是3月5号,在我们东城辖区。今天是3月14号,已经过去九天了,还没有突破。”武桐严肃地说道,“今天早上,顺义新城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尸检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很可能是新的受害者。”
武桐话音未落,大家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武桐索性停下,拿起一个圆滚滚的玻璃杯,打开杯盖,一股浓郁的咖啡味道飘出来。她喝了口咖啡,等会场安静下来了,才继续发言。
“上面领导多重视我就不赘述了。”武桐顿了顿说道,“昨天支队开会,决定从咱们队抽调四名同事加入到35专案组。今天开会的目的,一是宣布抽调同事的名单,二是安排接下来的工作。咱们常年不满编,现在一下调走四个人,压力就更大了。所以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克服困难。下面我宣布名单:王鹤翔、李海陆、邱明则和刘斌。”
马烁愣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焦闯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
第13章
武桐宣布的名单对焦闯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所有人都知道,在竞聘副队长的关键时期,谁能参与35案,谁就最有可能赢得最终的胜利。本来焦闯破获恶性杀人案为他积累了领先优势,但现在局势逆转,他被踢出下半场比赛了。
直到武桐宣布会议结束,焦闯都没有回过神来。会议室的人都走光了,他还坐在椅子上发呆。最后会议室就剩下马烁、焦闯和武桐。
“怎么了?”武桐看了看焦闯,又看了看马烁,“有什么事吗?”
“领导。”焦闯开门见山地说道,“名单上应该有我的。”
“名单?”武桐想了想,然后点头道,“名单最后调整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不够好吗?刘斌都在名单上,为什么我不在?”焦闯生硬地问道。
他看抖音里有人说一个男人一辈子最多有七次成功的机会,掐头去尾,能把握住的也就有三四次。他相信这个理论,他觉得现在是他职业生涯中最重要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所以一上来就摆出破釜沉舟的架势。
武桐并没有被他挑衅到,她平静地说道:“你没有不够好。借不借调和你好不好也没关系。谁借调、谁留下,这些队里都要整体统筹。”
“您说的对,工作要整体统筹。但是既然我已经在名单上了,为什么非要把我拿下来呢?邱明则就不能干队里的工作?他就非要借调到支队吗?”焦闯盯着武桐质问道。
“可是你手里有案子。”武桐顿了顿补充道,“命案。这次借调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正在查命案的人不动。”
“这个案子可以交给他啊!”焦闯指着马烁说道。
武桐静静地看着焦闯,脸上露出一丝失望的表情。
“你确定吗?如果你执意想去,我现在给支队打个电话,多你一个不多。”
焦闯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好像气势被忽然被灭掉了一半,接着立场也开始莫名其妙地动摇了。
武桐看着焦闯,再次问道:“你确定吗?我现在就打电话,立刻生效。”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焦闯颓丧地搓了搓脸,低沉地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个借调的机会难得。”
“是那个意思也没问题。”武桐说道,“想立功是好事。但不是只有借调到支队这一条路。你真有本事,把手上的案子破了照样能立功。否则的话,就算把你调到支队,天天在领导面前晃悠也没用。”
焦闯点了点头,他知道武桐说得对,但他也觉得武桐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样,我答应你。只要你能把这个案子破了,如果到时35案还没破,我立刻把你调过去。”武桐说道。
“好。我服从您的安排。”焦闯点点头。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没什么好说了。毕竟武桐是新官上任,如果现在就闹得关系紧张,往后他的处境就困难了。而且一旦让其他人知道了新领导不待见他,难保不会有人落井下石,那么他的职业生涯就真的完蛋了。
武桐看向马烁,语气缓和了一些说道:“今天有成果吗?”
“有。”马烁回答道,接着把去新城家园的发现报告给武桐。
这时焦闯也完全平复下来,他接口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去脑瘫儿父亲的老家外调。二是调查张宏卖房款的去向。”
“你们认为张宏把卖房款给了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武桐问道。
“从他卖房、赌博、假要债这套操作来看,很像买凶杀人。”马烁回答道。
“凶手用无人机伪造自杀现场?”武桐又问道。
“这是一个猜测,但我认为他们肯定不是自杀。”马烁回答道。
“当务之急是找到脑瘫儿的父亲。”武桐说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随时可以。”焦闯回答道。
“你们定吧。先把家里安排好。”武桐微微一笑,起身离开。
会议室里就剩下马烁和焦闯,空气又安静下来。
焦闯忽然猛捶了下椅子的扶手,脸上写满了怨愤和委屈。这一瞬间,马烁甚至有点同情这个男人。
马烁正想说点什么,刘斌推门溜了进来。
“师父,这事我也不知道。”刘斌看到焦闯一脸怨气,立刻解释道。
“跟你没关系。”焦闯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你该去去你的。”
“没您罩着我,我心里也没底啊。”刘斌殷勤地给焦闯点了支烟。
“好好干,别给我丢脸。”焦闯一边说一边掏出记事本。
“行嘞!那师父,我就先撤了!”刘斌说道,“周一一早我就去那边报到了。”
“赶紧走吧,好好陪陪家里人。”焦闯挥手道。
刘斌出去后,焦闯看了看手里的半根烟,扔到纸杯里。
“说说你的想法。”焦闯摩挲着记事本封皮上的烫金警徽说道,“你觉得还有哪些疑点要解决?”
“有个非常重要的疑点。”马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