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在某个国度思慕你——宣竹
时间:2022-04-25 07:19:05

就像是小时候孤儿院的他们,整齐划一的站在领养夫妇面前,供人挑选。
而她是唯一一个被挑选了三次,又被送回来三次的孩子。
在很多人眼里,她是个异常的存在,即便她和他们一样穿着别人捐赠的衣服,可她就是别人眼里的异类。
光线忽然被遮住,昶煦抬眼,平视丁兆。
丁兆俯身下来,看了眼被昶煦盯住不放的咖啡豆,问她:“豆子有什么问题吗?”
昶煦摇头:“没有。”
“那你盯着看?”
昶煦指端从一瓶瓶咖啡豆划过,最后点了点云南那支豆子,问丁兆:“喜欢这支吗?”
“一般般。”丁兆也谈不上多喜欢,“就是酒香味的挺适合下午喝。”
这世界那么大,不同的人都会喜欢一种风味的咖啡。
裴恒喜欢埃塞水洗,纯净的和三十七度的水一样。江册似乎始终无法习惯咖啡,就像是他永远无法习惯她的生活。而席单,他是她的威士忌,让她无法抗拒,让她无法戒除,亦让她无法用时间来忘却和淡化。
如果是伤该有多好,她一定可以让它随着岁月流逝。
“你一定喜欢的了,毕竟你嗜酒嘛。”
昶煦嗜酒不是什么秘密,无论丁兆还是其他店员都撞见过好几次她在清吧独酌。
兀然被人提起这个嗜好,昶煦无奈一笑,却也不可置否。
“羡慕你了,酒量这么好。”丁兆一边感叹一边回忆,“不过你生日那次还真是喝大了。”
生日那天的后续,实话说,昶煦记不得太多,于是问丁兆:“怎么说?”
丁兆说:“那天你抱着老板不撒手,把我们吓了一跳。”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吧,老板就扶着你去室内休息了会儿。”
夜幕渐渐降临。
吧台的阳光早已消逝。
盯着冰凉的桌面,昶煦忍不住卷起蝶翼,脑海里依然回荡着午后和丁兆的那段对话——
“我们都觉得你和老板关系不简单。”
“怎么?”
“他看你的眼神好温柔,对你也特别细心,甚至语气都柔了不少。”
“那我呢?”昶煦无意识的问出口,“我看他的眼神是怎样的?”
昶煦以为会是凌厉或者疏离,可丁兆思考了会儿回答道:“信任。”
她说:“我从来没看过你这么失态过,可见得你允许自己在他面前失态,因为信任。”
信任。
这两个字深深地扎进昶煦心底。
她好像对着两个字着了迷,开始回忆关于席单的一切。尤其是他从深巷将她抱出来那刻,竟允许自己在他眼前落泪。
常常在想,如果没有江册的出现,此时此刻的她会不会更容易爱上席单。
似乎,并不会。
上天总是明目张胆的不公平,而昶煦总是偏执的目无下尘。
就像是,她始终固执地回避着那个纵她无边的席单。
好像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成为永恒。
尽管昶煦足够刻意,而席单也足够纵容她回避的需求,但在临安这场不期而遇的雪夜,他们注定重逢。
就像是春去秋来,夏蝉冬雪一样,无力抵抗,更无权更改。
前两天给任函打电话说刀盘的时候他还在美国开会,才四十八小时的功夫,他怎么会出现在临安,还是他们曾经一起堆雪人的庭院里。
如梦一般,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命运这两个字的存在。
而然,她不知道的是,无论她来还是不来,席单依旧在这里等她。
时隔一年,再见到他,竟会这般令她心动。
过膝的黑色羽绒服将他裹的密不透风,就连手套也和那年一样,只是雪下的那双眼睛似乎比那年冷了几分,沉了几分,让人更加看不透了。
行李箱还在她手里,看见他,赫然顿步,愣在原地。
“阿煦?”
一如既往的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只是这次多了几分诧异。
看着他,昶煦淡淡勾起好看的唇弧:“真巧。”
巧?
并不。
他徐步而来,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应了声道:“是巧。”
“不是在美国开会吗?”昶煦跟在他身后进屋,问着。
席单推门的手顿了下,回头看她:“任函说的?”
“不是,是我听到的。”
他看着她,等她解释。
隔着漫天雪花,昶煦弯唇一笑:“店里有人讨论你,所以就听说了你的行程。”
席单不意外,就像是他,也在任函的口中听说过关于她,还有她和咖啡机的倒霉事件。
纯净的眼底是她一如既往的柔和典雅,看着她眼里的自己,席单有一刻的失神。
“冷。”快速反应过来后他推开门,让开一条道,“先进屋。”
暖气从屋里冲了出来,落入昶煦鼻尖,闻到了一股青松冷冽之气,是来自席单身上的。
大概是想要确认什么,她忍不住探鼻过去闻。
他并没有躲开,低头,好笑的看着她:“怎么?”
“这味道,”昶煦抬起一双澄澈而清凉的眼睛,“很熟悉。”
不期而遇的四目相对,席单目光落在她晶莹的唇瓣上,心动难耐。
“是先生。”昶煦终于想起这个味道曾在先生的书屋闻到过,眼底的欣喜一跃而过,“是书屋里的味道。”
雀跃的同时,又有些思绪涌上心头。
是江册。
“看来,你很喜欢那个书屋。”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霸道,连同他的提问,“为什么呢?”
昶煦抿了抿唇,认真思考后回答:“因为,那是我童年生活里最美好的记忆。”
因为太美好,总让她忍不住一遍遍记起,又一遍遍回忆。
当江册出现,她以为她找到了美好的开始,后来才发现,那不过是上天跟她开的一个玩笑而已。只是这个玩笑开大了,然而她受伤了,胆怯了,不敢再爱了。
时间将她的伤痕抚平,再见到席单,依然想起那年的雪仗。
她忽然抬头,眼尾卷住雪夜的冷寂,问他:“明天堆雪人吗?”
这才是她来临安的目的,试图用一场雪冰封躁动的情感和无果而终的过去。
“昶煦。”他刻意放低音量来喊她的名字,用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催动着平舌卷翘,“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临安,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吗?”
常常在想,如果那年狠心一点把她逼到绝境,让她不得不做个选择,他们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果。然后,她也不必爱上江册,不必经受这段令她心碎的感情经历。
那天,他说他后悔了,是指这件事情。
昶煦注视着他,没有回答。
又或者说,她没有办法回答。
然后她听见席单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深秋的落叶缓缓掠过耳际。
“我想我是真的后悔了,后悔那天离开临安,后悔接到你电话后没有第一时间从慕尼黑赶回来,后悔放任你和江册的交往,可是昶煦,即便我后悔了,可为什么我依然无法逼你做任何选择呢。”
当看见她出现在这深深庭院,他何止是诧异,但更多的是惊喜,惊喜她的出现,惊喜她准备对江册那段过往做个了断。
明明可以狠心的逼她要个肯定的答案,可为什么还是不忍心让她为难呢。
是夜风吹动了窗幔,是晶莹剔透的雪花静谧无声覆于屋檐,像昶煦心事那般,层层交叠,冰封在这个冬季。
毋庸置疑的是,席单从未逼迫她去选择什么,或者放弃什么,他总是努力的让自己成为一个旁观者姿态来警惕和告诫她,仅此而已。
这些已经让昶煦习以为常的东西,在这一天突然迸发而出。她想,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席单,无论是亲人还是情人,他都无可挑剔。
终于,她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灌进眼底的全是释然和明亮:“席单,不如我们,结婚吧。”
介于亲人和情人之间的,似乎只有夫妻这个选项。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一句话,被她分成三个断句,每一个断句带着反问。
正是因为那可有可无的反问,更加确实了昶煦的心。同时,听进席单耳里,直接山崩地裂。
“一辈子不离婚的那种,好吗?”她带着哽咽,擒着泪花问出口的时候,她才发现她真的疯了。
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和不该表露的言语,覆水难收了。
可席单抱住了她。
用温暖的双臂,紧紧地将她抱住,他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酒香气,唇角压住一抹自嘲:“昶煦,但愿你没有喝醉。”
昶煦偎在他的怀里,唇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还真别说,她喝的不少,但还不至于醉。也许,她是真的醉了,否则怎么会放纵自己跌入席单这个怀抱。
以前她总是那样想:全世界都可以,除了席单。
可如今,她似乎真的抗拒不了他给予的无限包容、理解、宠爱。
和风暖日丽的裴恒不同,席单的眼眸总是折射出极地寒冰的冷光,和清癯疏朗的江册不同,席单的孤影总在月光和日光下游走。明明他的眼底无光,可昶煦仍旧在他的怀抱感受到滚烫的温度,明明他的孤影茕茕,可昶煦仍在他的掌心感受到家的烟火。
是日转星移,是万物复苏,是沧海桑田。
雪下的世界,安静柔和,缱绻温缓。
和水晶世界一模一样,白茫茫的雪气清冷馥郁,让人一眼就看到童话故事的开端。
如果她还是灰姑娘,他还是黑骑士。
那么,她愿意随他流浪。
无论去哪里,无论有多远,她都去。
席单,我不能爱你啊。
可是,我只能爱你啊。
但愿,我还能爱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2022年03月01日更新明天还有一更,等我哟
第17章 我是昶煦
 
晨初的银装素裹教人心生赞叹,薄薄的冰霜下是这座城唯一让昶煦心心念念的故土,曾在那里,她和席单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似乎只有这片土地证明他们曾心贴着心靠近过,却又硬生生地错过。
可是,都不重要啊。
她似乎又听见了雪落的声音,静谧的世界突然被吵醒,回头发现他在不动声色地靠近,默默地陪在她的身边态度比任何人都坚定。
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立于庭前,冰雪世界开始变得浪漫。
松树的针叶上裹了一层厚厚的银装,让昶煦总是忍不住想起初见他时的那个深秋,是落叶纷飞,是风轻云淡,是硕果累累。倘若被冰封,再忆起会不会更加刻骨铭心呢。
只是路边溅起的金色光晕,在岁月时光的流逝里逐渐模糊,可记忆中他那张精雕般的俊脸依然如白霜那般冷峻。无论多滚烫的温度都驱散不开的寒气,可当昶煦出现在他眼底,四季如春。
昶煦提议:“温壶酒喝吧。”
席单侧眼看她,嗓音低沉有力:“昨天没喝够?”
“还想喝。”
因为她知道,只有席单纵她无边,纵她独醉,纵她糊涂。
所以她并不想清醒。
是独酿的黄酒,又称甜酒,因此入口甜腻。
席单说:“这酒度数不高,你喝多了也没事。”
“不容易醉是吗?”
“你似乎想要醉一场?”
昶煦冲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反问:“有吗?”
“有。”
“噢,好吧,那就是有吧。”
那语气说是俏皮,可更多的却是娇嗔。
席单无奈一笑,又从酒柜里找出很小一瓶的伏特加,纵着她:“只能喝一小口。”
昶煦将酒揣进怀里,没有要喝的打算。
席单睨了她一眼,问:“怎么?”
“晚上喝。”
“嗯?”
“喝了可以好好睡一觉,睡醒后头疼也是一番滋味。”
就算是梦,也有疼痛感来分担她的失落感,不至于整颗心空落落的,就像是那年一早醒来,披着羽绒服推开他的房门,空无一人。那种感觉,至今都刻骨铭心。
席单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端,温柔无边。
那是一个惬意的下午,尽管席单公事繁忙,电话会议没有停过,可昶煦还是觉得舒畅无比,感觉回到了以前和他的每次“偶遇”,在不同的城市,在不同的季节。
无论哪里,无论春夏,他始终忙于公事,而她也始终能看见他忙于公事。
又一杯酒入肚,昶煦抬起微醺的眼眸看着窗外的雪发呆,偶尔也会趴在桌面盯着工作如狂的席单出神。
她似乎真的很遂心,又似乎很猖狂。
结束电话会议的席单盯着她,反手指了指屏幕恰好暗下去的手机:“吵到你了?”
昶煦摇头,倔强如一:“我在等你回答。”
“嗯?”席单一时没反应过来。
“结婚。”昶煦好心提醒他,用柔和的语气,“你还没回答我。”
有时候席单觉得好笑,他明明无数次回答过她这个问题,而她似乎真的没有听见。
可昶煦却说:“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就像是江册放弃他们感情那样,她始终无法接受任何的沉默,即便那是个肯定的答案,她也需要他亲自说出口,让她亲自听见。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加坚定她输送出去的感情。
“我保证,我们不会离婚。”
昶煦带着点醉意听着他这话,有点上头,笑着问:“用什么保证?”
“时间。”他伸手扣住她的脑袋,纯黑的双眼严肃认真,“昶煦,你相信我吗?”
信任。
似乎这个世界上她只对席单开放过这个词汇的入口。
所以当他在阳新路提出捎她一程的时候她从未有过拒绝念头。
“我们真的可以相爱一辈子吗?”
“可以。”
也许每对步入婚殿的夫妇都这样誓言过,而每对离婚的夫妇也曾这样失言过,可是席单,为什么你说的这样真诚和肯定,让我根本无法抗拒呢。
“一回到南城,我们就去登记结婚,好吗?”
“好。”
“昶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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